高中的時候練長跑,自恃身高腿長,校內(nèi)幾近無敵。那天縣里10000米長跑青少年組比賽,我喊來一幫親戚朋友,還有初中時暗戀的姑娘,高一的學(xué)妹,七七八八喊來了十幾個人看我比賽,儼然一個粉絲團。熱身的時候我極盡冷酷,像只無情的孤狼,抬腿,抻腰,面無表情,一切都彰顯著我的王者本色。我很尊重我的對手,可惜,你們還不配做我的對手。
比賽開始,當(dāng)然,我敗了,所謂驕兵必敗。事到如今我依然覺得不是我實力不濟,而是看臺上一幫親戚朋友激發(fā)了我表演的欲望,我根本不能接受自己有任何一秒鐘不是絕對領(lǐng)先,以致前中期腳步大亂,中后期體力不支。最后不幸跑了個第十一名,一共十三個人參賽。
跑完以后,我手撐著膝蓋,后半段體力完全透支的我此時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表情管理,活像一個溺水剛剛被救起的笨豬,我紅著臉,痛苦地擠著眼,呼吸急促,口水順流。
隨后我一幫朋友過來拍拍我手背,并且擰開一瓶瓶礦泉水送到我面前,我轉(zhuǎn)個頭,看到冠軍孤獨地坐在草坪上,手里拿著一張紅色的獎狀,而我此時被一幫親戚朋友簇?fù)碇?。我擺擺手說,別拍了,別拍了。
這樣的失敗當(dāng)然是不體面的。我以為這件事很快就會被人忘記,但是顯然沒有,一個好事者拿著個數(shù)碼相機拍冠軍的背影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我手撐著膝蓋“哈嗤哈嗤”喘的樣子拍了進(jìn)去,我成為了最狼狽的背景板。那個時候流行貼吧,這個帖子被發(fā)在縣中學(xué)貼吧以后,很快被置頂加精了,二樓回復(fù)“后面那個哺乳動物是返祖了嗎”,眾人跟進(jìn)回復(fù)“神評論”、“笑死我了”……
直到第二年,我以半圈的大優(yōu)勢領(lǐng)先奪得了第一名。我知道一個縣區(qū)的高中組10000米比賽在很多人眼里根本就是小兒科,但是在我的生命中,那就是我的光輝時刻。我再也不會有那么驕傲的瞬間,來自各個學(xué)校的對手,終于重新認(rèn)識了那只返祖的狒狒。我仰著頭真的要哭,我想我終老躺在病床上回光返照之際,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畫面,一定是那天有云飄過的蔚藍(lán)天空。
當(dāng)天晚上我把找出來那個帖子,從上到下翻看了所有評論,竟覺得這些同學(xué)的評論腦洞大開,屬實可愛。我坐在椅子上,喝著冰可樂,對著風(fēng)扇唱歌,心情好得出奇。
現(xiàn)在和朋友們說起那次比賽,每每提及都是滿堂捧腹大笑,端起酒杯來把青春年少一飲而盡。想來世上并沒有什么好的面對失敗的方法,怎么面對都是狼狽不堪,唯一優(yōu)雅從容的面對方式就是披星戴月地努力,把失去的東西親手贏回來。有很多東西,一旦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也有很多東西,正因為曾經(jīng)失去過,再拿回來的時候才會更加驕傲,更加的體面。那次比賽以后我在面對很多失敗的時候,再也不會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我會帶著笑容,帶著自信,撣撣屁股上的塵土,“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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