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對中國畫,特別是寫意畫看不太懂。他們認為寫意畫不像,不好看,沒有油畫的真實感。因此曾經(jīng)出現(xiàn)了我們的山水畫大師黃賓虹,將自己的山水畫送人而客人卻說看不懂的尷尬事情。在一般人的眼里,繪畫就應該美觀漂亮,好看。其實這是對繪畫特別是對中國畫的一種片面理解。
讀一讀中國繪畫歷史,可以發(fā)現(xiàn)。中國畫除了“存形觀照”“應物象形”而外,在很早以前就派生出了另一個功能,那就是暢快胸意,抒發(fā)情志。抒發(fā)情志是內(nèi)在的精神解放。而內(nèi)心的釋放需要外部條件來激發(fā),才能達到完美的統(tǒng)一。因此中國藝術包括書法,繪畫在創(chuàng)作時,都要求從內(nèi)而外的放松。那種大喊大叫,跺腳甩臀或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都屬魔之外道,不足師法。
記得在我們年輕學習繪畫時,老師就一再要求我們,大膽下筆放松心態(tài),不要被物象復雜的外形嚇倒,只有帶著輕松,愉悅,欣賞的心情,去觀察描寫物象,才能捕捉到最真切的回應——繪畫的真實。因此放松心情是尋求精神解放的必要條件。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我們的古人就有了這方面的例子。據(jù)《莊子、外篇》述:“宋元君將畫圖,眾史皆至,受揖而立,舔筆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視之,則解衣盤礴,裸。君曰:是真畫者也”。
這個故事很能說明問題。在眾多的“畫史”中,只有一位能夠做到真正的放松?!皟{儃然不趨,受揖不立,因之舍”,則“解衣盤礴”。這個“畫史”不失禮儀而灑脫自如。我們暫且不論他繪畫的好壞,只看經(jīng)過二千多年,他的這則故事依然流傳,就足以說明,我們后來的美學家們,對他的這種做法,是抱持著怎樣的欣賞態(tài)度。
這種灑脫自如,身心俱悅的狀態(tài),正是書畫家們著意追求的理想狀態(tài)。在當時雖然是個別畫家的追求,但卻影響了后世中國畫的發(fā)展方向。
唐宋以降,繪畫開始向?qū)懸夥较虬l(fā)展。追求自由奔放的寫意精神的文人畫興起,在文人畫家們的心中,文與畫處于同等重要的地位?!霸娭杏挟嫞嬛杏性姟辈攀歉呙畹淖髌?。他正式同“傳移摹寫”“隨類賦彩”的寫實繪畫分道揚鑣。文人畫家們不再受真實物象的拘束,更多的以自己的精神意志為導向,產(chǎn)生了從來不曾出現(xiàn)的“朱竹”“墨花”等畫法。
文人畫的產(chǎn)生,是中國繪畫里程碑式的變革。他影響了此后中國1000多年的繪畫發(fā)展?!敖庖卤P礴”對后來中國畫,能夠卓立于世界藝術之顛,同整個西方繪畫,雙峰聳峙,實在是立下了汗馬功勞。說他是追求精神解放的先驅(qū)實不為過。
了解了中國畫的發(fā)展歷史,也許你就會對中國畫的欣賞,產(chǎn)生另一種心情。這時像與不像可能已不再是你的觀察范圍,精神因素是否強烈,文化內(nèi)涵豐富與否,才是真正鑒賞中國畫水平高低的首要條件。若此石濤,八大,齊白石, 黃賓虹,陳子莊等大家的藝術,才能被人真正理解。如只論像與不像,那是跟在西方藝術的屁股后面追趕??v然能夠超越,那也只是食人牙慧,反倒失去了我們自己的創(chuàng)造精神。這是真正深諳中國畫的人所遺憾和不齒的。
可惜的是到了現(xiàn)代,中國畫的這一精髓,已漸有模糊之勢。追求斑斕的色彩和逼真的形象,越來越成為時尚。國展中的這一類作品也越來越多,并且受到很多專家們的喜愛。這種舍本逐末的做法,的確應當引起高度關注。
不管文人畫有多少缺點;也不管有多少人對文人畫持有成見;他那追求精神解放,注重文化內(nèi)涵不斤斤計較形象,恣肆揮灑不拘一格的表現(xiàn)手法,才是中國畫的靈魂。失去了這個靈魂。中國畫也就不能成其為中國畫
當然歷史發(fā)展到了今天,唐宋距離我們已經(jīng)有1000多年。我們的繪畫,在過去的基礎上也應當更有發(fā)展。文人畫的優(yōu)點我們要繼承。文人畫中一些荒誕,搞怪,游戲筆墨的情調(diào)我們要堅決摒棄。畢竟說到底繪畫還是現(xiàn)覺藝術,不能脫離生活太遠保持良好的造形能力,以形達意是繪畫的基本要求。宋代畫家晁以貴說:“畫寫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詩傳畫外意,貴有畫中態(tài)。”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