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萬有,森羅列布,錯綜復(fù)雜,瞬息變化。這種神奇的造化和玄妙的現(xiàn)象,總有一個源頭,也必有其創(chuàng)始。這個源頭與創(chuàng)始是什么?簡單地說,就是“氣化”。換句話說,宇宙萬有成因于氣化。而在這氣化以前的境界實在難以言詮,無以名之,就名之為“太極”。
《系辭傳》說:“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币驗椤疤闭吣俗畲笾Q極”者是終極之義。乾卦的彖傳說:“大哉乾元?！崩へ缘腻鑲髡f:“至哉坤元?！痹谇の磁兄?合乾元坤元為一,亦大亦至,故名“太極”。這是孔子最正確的解說。又說:“太極者立乎天地之先,超乎陰陽之上?！币簿褪钦f,沒有天地,沒有陰陽以前,就有了太極。
那么,這個宇宙在天地未分、陰陽未判以前,究竟是什么景象?根據(jù)古人的述說,那時的景象是:“鴻蒙混沌,渺冥虛空,無形無象,無聲無臭。”從這里我們可以體會到“太極”的境界,就是至大的、至極的、元始的、絕對的境界,它無形、無象、無聲、無臭,既無精神又無體質(zhì),甚至也無法用言語文字來形容。
太極既然無形無象,無聲無臭,混沌一片,虛空渺冥,又如何能創(chuàng)造這星羅棋布、千變?nèi)f化的宇宙呢?這是我們要探討這神奇奧妙的宇宙的主題,也是我們研究易學(xué)的旨趣所在。
在易經(jīng)的理論上,宇宙的成因是“氣化”。不過這里所謂的“氣”,不是般所指的如空氣、氮氣、氫氣、氧氣等的氣。氣體的氣只是后天的氣體,它有形、有質(zhì)、有象、有征。我們的先哲所指的“氣化”,乃是先天的“無”,它雖無形無質(zhì)、無聲無臭,可是它“有神有氣,有靈有顯”,在無流行”的作用之下,生動生靜,分陰分陽,如是化育了這林林總總、森羅萬象的神奇宇宙?，F(xiàn)在我們遵循著前人的啟示,來做進一步的探討與了解。
孔子《系辭傳》曰:“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
杭辛齋氏曰:太極者,立乎天地之先,超乎陰陽之上。非言辭擬議所可形容,蓋狀之以言則有聲,擬之以形則有象,有形有象皆非“太極”。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B曰道?！边@個“道”字所指的即近乎“太極”的境界。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边@個啟示,即是說由道而生陰陽之氣,再由陰陽和合的沖氣以生萬物。此亦相當(dāng)于《系辭》傳所謂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卜”的道理相吻合。
漢儒鄭玄謂:“太極為極中之道,淳和未分之氣也。”此以太極釋“氣”。宋儒朱子謂:“易者陰陽之變,太極者,真理也?！贝艘蕴珮O釋“理”。
根據(jù)以上先哲的這些啟示,我們可以把它歸納起來,得到一個綜合性的了解。在那未有天地之先的漫長、恍惚、虛空、渺冥的境界里,所謂鴻蒙混沌、陰陽未判的情況之下,雖然無形、無象、無聲、無臭?？墒蔷驮谶@種神奇奧妙的孕育中,本然地就有一“無”之流行了。這一氣化,我們也可以把它叫作“生元”作用。以現(xiàn)代科學(xué)的觀點來看,它相當(dāng)于天地間的“能量”,也就是宇宙的“本能”。所謂本能,也就是“它”自己自然而然地如此運化。所以《系辭傳》云:“天地之大德曰生?！敝赣钪孢M化、萬物衍生是自然而然、生生不息的。因此,我們把它叫作“生元”。它沒有條件,沒有造作,循乎自然,氣機一動,感而遂通。因為太極的境界,原本就鴻蒙混沌,寂然渺冥,此即所謂先天境界。
然而這種現(xiàn)象,不能永恒不變。由于生元的運化作用,自然而然地,由動而靜,由無而有,即由先天衍化而至后天。在“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這種自然而然、相激相蕩的作用之下,由太極而演生兩儀,也就是說由渾淪一片的太極境界,而分出陰陽兩種氣化來。由于兩氣交感的作用,互為因應(yīng),相輔相成,再逐漸演變成為森羅萬象、多彩多姿的世界。所謂兩儀,就是陰陽兩種氣化的容貌,它們都是由太極孕化而來,所以兩儀內(nèi)各含太極,因此古人亦謂:“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一物一陰陽,一物亦太極。”太極本于無極。太極本無形無象,但因兩儀而有形象。 總之,太極為宇宙的創(chuàng)始,萬有的根源,一切變化、成長、生滅、盈虛盛衰,皆由太極演變而產(chǎn)生。
太極既立乎天地之先,也超乎陰陽之上,它無形無象、無聲無臭、甚至我們無法以文字語言來形容,又何來圖象呢?故在宋以前,根本是沒有圖說的,直到宋代的易學(xué)家周濂溪氏承傳陳希夷氏之學(xué)以后,才有圖象。相傳太極圖有多種,茲舉其要者,分述于下。
周氏太極圖說曰:
一、造化樞機:
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一動靜,互為其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行焉。五行了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
二、資生之源
“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p>
三、主靜立極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fā)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故圣人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兇。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兇?！?/p>
四、原始反終:
故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庇衷?“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大哉易也,斯其至矣?！焙夹笼S氏釋曰:“周子圖,出自希夷,宋儒諱之甚深;然希夷亦非自作也,實本諸參同契?！迸頃宰⑼?有明鏡圖訣一卷。毛氏奇齡曰:“參同契諸圖,自朱子注后,學(xué)者多刪之,徐氏注本已亡,他本龐雜不足據(jù),惟彭本有水火匡廓圖、三五至精圖、斗建子午圖、將指天罡圖、昏見圖、晨見圖、九宮八卦圖、納甲圖、舍元播精圖、三五歸一圖?！苯裰茏又诎追秩龑诱?即水火匡廓圖也。其中間之水火木金土,即三五至精圖也。圖式雖同,尚未有太極之名也?？肌短普嬖罱?jīng)品》,有太極先天圖,合三輪五行為一,而以三輪中一O五行下一O為太極。又加以陰靜陽動男女萬物之象,凡四大○,陰靜在三輪之上,陽動在三輪之下,男女萬物皆在五行之下,則與周子之圖名義皆同,但多先天二字耳。然則此圖,自道家傳出,已無疑義。周子但為之說,并將上下次序略有修改而已。首曰無極而太極,終有語病,當(dāng)時陸梭山已有疑義,與朱子往反辯論,累數(shù)萬言。朱子雖曲為回護,并于太極圖說注中申明謂“非太極之上復(fù)有無極”,但其圖明明太極之上有無極,其說終不可通也。其作本義,取邵子先天諸圖,而不以此圖列諸卷首,殆亦有所悟歟!
先天太極圖,亦稱“天地自然之圖”、卦氣圖,簡稱先天圖、太極圖,據(jù)宋明易學(xué)家考據(jù),此圖出自陳摶手,一說源于蜀之隱者,明趙偽謙《六書本義》、趙仲全《道學(xué)正宗》等皆有論述。此圖最早載于《六書本義》。圖中黑白兩條魚形,乃陰陽二氣環(huán)抱之狀,陰氣盛于北方,為純陰,居坤卦之位。陽氣盛于南方,為純陽,居乾卦之位。陰氣盛于北,陽氣始生,居?xùn)|北震卦之位卦象為一陽二陰,表示陽氣尚微弱。其后,經(jīng)過東方離卦,東南兌卦位,至乾卦位,卦象為三陽,陽氣極盛。陽氣極于南,陰氣初生,居西南巽卦位,卦象為一陰二陽,表示陰氣尚薄弱。其后,經(jīng)過西方坎,西北艮,至坤卦位,卦象為三陰,陰氣極盛。如此循環(huán)不已。圖中左白部分居?xùn)|方,與右白部分相呼應(yīng),環(huán)抱黑的部分,表示二陽中挾一陰,為離卦象,此即對過陰在中。右黑部分居西方,與左黑部分相呼應(yīng),環(huán)抱白的部分,表示二陰中挾一陽,為坎卦象,此即對過陽在中。左白部分,從震椻一陽生,到離稱二陽挾一陰,再到兌二陽增長,最后到乾椸三陽極盛,為陽息的過程。右黑部分,從巽衡一陰生,經(jīng)過坎榆艮格二卦,二陰增長,到坤褓三陰全盛,為陰息的過程。圖中黑白兩魚尾,表示陰陽二氣初起,黑白兩魚頭,左方表示陽起而迫陰,陰避陽,回于中宮。右方表示陰起迎陽,回人中宮。黑白兩魚眼,表示陽中有陰,陰中有陽。此圖與古太極圖相比,只少表示方位的指示線條,余則相同,兩圖均以圖形言陰陽變易,后世所制其他太極圖式,均未脫離此圖基本內(nèi)涵,足供學(xué)者深入探討。
古太極圖亦稱“伏羲八卦方位太極圖”或“參同契太極圖”。傳為古代方士解釋《周易參同契》圖示,較早見于明初趙仲全《道學(xué)正宗》。此圖概括了參同契中所說的月體納申、二用、三五、九宮、八卦、鼎器、藥物、火候諸內(nèi)容,兩邊白黑交互,白以示陽,黑以象陰,陰陽不相離,陰中含陽,陽中含陰,圖以八分,據(jù)其各自屬性,分別配以八卦,揭示丹家進退行持的火候。震椻始交陰而陽生,自震根到兌握再到乾椸而陽極盛,陽盛極于南。巽始消陽而陰生,自巽相到艮格再到坤褓而陰盛極,陰盛極于北。其中八分,震椻東北,白黑二,一奇二偶;兌握東南,白二黑一,二奇一偶;乾椸正南,全白三奇;巽榆西南,黑一白二,一偶二奇;艮格西北,黑二白一,二偶一奇;坤褓正北,全黑,三偶;離正東,取西之白中黑點,為二奇含一偶;坎橫正西,取東之黑中白點,為二偶含一奇。清胡渭“易圖明辨”認(rèn)為,此圖即其陰陽盛衰之?dāng)?shù),以推晦朔弦望之氣,而知其理有合符節(jié)者矣。陽氣生于東北,而盛于正南,震、離、兌、乾在焉。即望前三候,陽息陰消之月象也。陰氣生于西南,而盛于正北,巽、坎、艮、坤在焉。即望后三候,陰息陽消之月象也。陰極于北,而陽起薄之,陰避陽,故回入中宮,而黑中復(fù)有一點之白,陽極于南、而陰來迎之,陽避陰,故回于中宮。而白中復(fù)有一點之黑。蓋望夕月東日酉,坎離易位,其黑中白點即是陽光,白中黑點即是陰魄。并以此推斷陳摶之學(xué),源出參同契。該圖與幾乎同時見世之“天地自然之圖”相類似,只多出表示方位的指示線,其余均相同。古太極圖蘊含極深的哲理,對后世影響極大,在太極圖系中占有重要地位。
此明代蜀中隱者來知德氏之圖,此圖中空以圓,用以象征太極,其圖白者為陽儀,黑者為陰儀,黑白二路互回,表示陽方盛而陰已生,陰方盛而陽已生,有生生不息、循環(huán)不絕之義。杭辛齋謂此圖亦從古太極圖研索而出者也,圖中以居中之黑白兩條線,代表原古太極圖中的兩點。此圖為圣人所作易之原,理氣象數(shù)、陰陽老少、往來進退、常變吉兇,皆寓于其中。體現(xiàn)伏羲六十四卦陰陽消長之理,反映伏羲八卦、文王八卦方位,及一年氣象、一日氣象、天地形象、帝王文章,以及人才等混沌狀態(tài)。
有清端木國瑚氏作太極圖,亦稱“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圖”,其圖為一圓圈中列一直線分圓為二,體現(xiàn)《系辭》“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之意,中線左邊為陽儀,右邊為陰儀其太極之義自然顯現(xiàn)。端木氏認(rèn)為,太極之理不可用圖表達詳盡,然而無圖又不足以明陰陽運化之妙,因此便舍棄太極而圖兩儀,若兩儀之理表明,則太極自然存乎其中,無象之象,因象而顯,于是作此太極圖。清杭辛齋氏認(rèn)為此端木國瑚氏之圖也。并詳解“是”字的深刻含義,于文日正為是,下正北方正,而上直日,日中影正,影正則左右自分為兩,左陽而右陰故易于乾之初爻曰不見是,未濟之上爻曰有孚失是,全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以此一“是”為始終,其故可深思也。有|畫中央,便分兩列,《系辭傳》曰:“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是則乾坤左陽儀右陰儀,從1生出,是太極,是兩儀,一至而二分(東西分,南北至)是是二,易陰陽生,不待直言太極生兩儀,此為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以上五圖皆稱太極。唯周子之圖,僅見于理性諸書,習(xí)之者令已不多來子之圖,傳亦不廣。唯古太極圖,則風(fēng)行宇內(nèi),幾與八卦并傳。圖象雖精,但與孔子太極”二字之義,實不相符。此為學(xué)易推原象數(shù)之第一步,不可不深思明辨,而求得其至當(dāng)之義者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