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的基本理論無外乎就是對漢字的三要素——“形、音、義”相互之間辯證關系的闡述。按照符號學方法的描述,文字作為一種符號,由“能指”和“所指”兩部分組成。
很顯然,文字的“形”是物質形式的“能指”,文字的“義”則是思維意識形態(tài)的“所指”,可以記作“形→義”。這幾乎上是沒有什么疑問的了,爭議的焦點集中在了文字的“音”上。“音”究竟該屬于哪一部分呢?由于西方語言學錯誤理論的作怪,人們一般傾向于將“音”劃入“所指”范疇,可以表示為“形→音+義”。
英雄所見略同,錯誤也往往驚人地相似。許慎的“形聲字”與亞里士多德的“文字記錄語言”這兩個頗有相通之處的錯誤學說一經結合起來,漢字學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主心骨了。盡管后人也漸漸覺察到許慎理論的不足,但在其大的方向上總也無法突破。
許慎的分析對象主要是小篆,隨著小篆以前的古文字材料的不斷涌現(xiàn),以及面對著小篆以后漢字形體的復雜的演變狀況,人們發(fā)現(xiàn)許慎所闡述的傳統(tǒng)六書理論已經不能全面地很好地解釋目前所見到的全部的漢字材料。
隨著古文字研究的不斷深入和漢字構形研究的廣泛展開,新的漢字構形理論如雨后春筍般地誕生著。這期間最具代表性的是唐蘭、陳夢家、裘錫圭、林沄的三書說,詹鄞鑫、蘇培成的新六書說,以及孫雍長的十種“思維模式”(見其《漢字構形的思維模式》)、王寧的十一種漢字構形模式(見其《漢字構形學講座》)等。
唐蘭在他于1934年寫成的《古文字學導論》和1949 年出版的《中國文字學》中都談到了他的“三書說”,他的“三書”包括象形、象意、形聲。他說:“象形、象意、形聲,叫做三書,足以范圍一切中國文字。不歸于形,必歸于意;不歸于意,必歸于聲。形、意、聲是文字的三方面,我們用三書來分類,就不容許再有混淆不清的地方。”
陳夢家先生在他的《殷墟卜辭綜述》的“文字”一章中也提出他自己的新“三書說”。他認為,假借字應列為漢字的基本類型之一,同時他又把象形與象意合并稱為“象形”。因此,陳夢家先生的“三書”包括象形、假借、形聲。
在唐、陳兩家三書說的基礎上,裘錫圭也提出了他自己的又一新“三書說”。裘錫圭先生認為陳氏的“三書說”是基本合理的,只是應把“象形”改為“表意”。他把漢字分成表意字、假借字、形聲字,表意字分為抽象字、象物字、指示字、象物字式的象事字、會意字和變體字六類。
林沄在《古文字研究簡論》一書中也提出了他自己的構形理論,他認為“文字是有形的符號,語詞則以一定的音表示一定的意義,文字記錄語詞,以一定的形來代表和區(qū)別一定的音和義”。從這個觀點來看,文字符號和語詞的關系可分為三大類,即“(一)以形表義(表義字)(二)以形記音(記音字)(三)兼及音義(形聲字)”。
詹鄞鑫先生在他的《漢字說略》中提出的“新六書說”是“象形、指示、象事、會意、形聲和變體”。漢字從古至今經過甲骨文、金文、篆書、隸書、楷書的多次演變,已經發(fā)生了非常大的變化,象形字已不再象形,失去象形這一根本的基礎,一些指事、會意和形聲字也非指事、會意和形聲了,并且出現(xiàn)了許多既不表音也不表意的符號,現(xiàn)在的學者稱之為記號。如“雞”字中的“又”就是一個記號,它既不表音也不表意。
現(xiàn)代學者蘇培成認為:“現(xiàn)代漢字從內部結構說,是由意符、音符和記號構成的。這三類字符搭配使用,構成了現(xiàn)代漢字六種結構。為了和傳統(tǒng)六書相聯(lián)系,我們叫做現(xiàn)代漢字的新六書。”他的新六書是:會意字、形聲字、半意符半記號字、半音符半記號字、獨體記號字和合體記號字。
孫雍長提出漢字構形的十種“思維模式”是:1、繪形象物,2、烘托顯物,3、標識指物,4、借形寓意,5、符號示意,6、比形象事,7、合字會意,8、加注意符,9、加注音符,10、音義合成。
對于現(xiàn)代漢字的構成,王寧先生在她的《漢字構形學講座》一書中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首先肯定了《說文解字》中“六書”理論的科學價值,認為“六書”中的前四書是傳統(tǒng)分析和描繪字形的條例,“前四書用以分析《說文》小篆的形體,絕大部分是適合的”。她認為“漢字本體的研究必須以形為中心,而且必須在個體考證的基礎上探討其總體規(guī)律”。
“漢字構件的結構功能有四類:表形功能、表義功能、示音功能和標示功能”。根據構件的這四種功能,她將漢字的構形模式分為十一種:全功能零合成字、標形合成字、標義合成字、會形合成字、形義合成字、會義合成字、無音綜合合成字、標音合成字、形音合成字、義音合成字和有音綜合合成字。
不難看出,這些學者對漢字構形理論的闡述盡管其名目變化得頗為花哨,但實質上還都只是許慎“六書”中前“四書”的翻版,本質上變化不大。
我認為,不徹底打破許慎的“六書”模式,就不可能找到能夠教育兒童識字的“小學”意義上的“六書”。真正的“六書”應該是既機智、聰慧、有趣,又淺顯、普適、實用的一套“解字”方式?!敖庾帧笔恰霸熳帧边^程的逆運算,所以說,“六書”既是造字方式,也必然是解字方式。
當人們弄明白一個個漢字是如何創(chuàng)造出來的,就很容易記住它們的“形、音、義”的相互結合、相互聯(lián)系的關系了。只有找到了一個個文字的造字理據,找到了一系列文字的創(chuàng)造規(guī)律,才可以避免學生們死記硬背的重負和煩惱,進而增加學習漢字的樂趣,提高學習漢字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