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阿蠻終于決定要去上學了。
應當說，一個九歲半的男孩子要去上學，似乎是有點不太正常，因為別的孩子基本都在六周歲時到學校來學習，這個阿蠻是怎么回事呀？就這個結果還是阿蠻的爸媽做了大半年的工作，才終于說服了兒子。爸爸的話里有這樣一句，說阿蠻！其實你上不上學，我都能養(yǎng)得起你，大不了我們一家人喝粥就是了。你看爸爸的這雙手，這都是冬天爬電線桿子凍傷的。爸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爸爬不了電線桿子了，那你可怎么辦呢？
阿蠻爸爸的這一雙手，幾乎就沒有手的模樣，他經常會嘲笑自己，說“我這就是一雙老鴰爪子?！焙诤鹾醯牟徽f，那上面的凍瘡使他的手已經變了形。
阿蠻忽然就想起爸和媽說過的幾句話，爸爸說，干完活往下來的時候，我的胳膊和兩條腳就都已經凍得麻木了。這時我心里就想啊，我可不能從電線桿子上掉下去，我兒子阿蠻還沒長大成人呢！
阿蠻忽然就心疼起了爸爸，于是才沖著爸爸點了下頭，說爸，那我就上學去吧！
其實媽媽也有功勞，媽媽當時還勸說了爸爸一句，說老王，你可不能死呀！你看阿蠻還沒有娶媳婦呢！要不咱們就不爬那個電線桿子了，大不了沒有雞鴨魚肉吃，咱們多吃一點粗茶淡飯也不錯嘛。
爸爸與媽媽的談話里面描述了這樣一個場面，爸爸在下電線桿子時，忽然發(fā)現(xiàn)兩只腳沒有了知覺，他知道是在電線桿子上面長時間工作凍的。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不說，也使下面的工友為他擔起心來。后來有人就勸他，說“王師傅你先不要動，我們想辦法把你弄下來?！比缓笳襾砹说踯?，才算把阿蠻爸爸給救了下來。
另外阿蠻的爸爸也是太老實太本分了，那個搶修工作再重要，那也不能把人給凍壞了不是。也正是這個原因，也就把阿蠻從小慣出了壞脾氣。
其實，六歲那年阿蠻已經去上學了，可在課堂上，他連一節(jié)課都沒有坐下來，中途撒了個謊，說是要去廁所，半道上他就跑回了家，然后就再也不去學校。據說他的性格是隨了姥姥家的人。另外阿蠻媽也是這樣的秉性，刁蠻任性，脾氣暴噪，幾句話還沒說出來，她已經準備與人動手打架了。所以她才找了老實巴腳的阿蠻爸爸。
阿蠻雖然答應爸媽要去上學了，可他還是提出了一大堆要求，比如“小食品每天都得帶上一些”，再就是，“手里要有零花錢”，另外中午飯，他要“到鎮(zhèn)子里的飯店去吃”。還有幾樣，那就是放學回到家里的事情，“作業(yè)得爸爸媽媽幫著寫”“不要過問他考拭的情況”“與別人打了架也不要管他”。
媽媽當即就答應了阿蠻，只要你肯去上學，你所有的條件爸爸媽媽都答應。
即使這樣，阿蠻還是沒少讓家長和老師操心。
在課堂上，阿蠻仍然坐不住板凳，要么與同學說話，要么就搗亂不讓別人學習，他吃東西的時候最多，所有的老師誰都不愿意管他。班主任拿他也沒有辦法，因為阿蠻的個頭與老師差不多一般高，尤其是他一身的肥膘，老師知道動力氣也不一定能把他推到教室外面去?？衫蠋熯€是有辦法。老師專門給阿蠻設立了一個職務，讓他在課堂上管紀律，誰要是不聽話，課后直接匯報給老師。
這個辦法還真不錯，課堂上，阿蠻的兩個眼珠子到處巡視，只要有人敢有小動作，他一定敢上前去制止，就連班長也不例外。到了一年級的下半學期，阿蠻硬是當上了班長。至于其中的原因誰都說不清楚，但所有的同學心里都明鏡似的，班里所有的人都懼怕阿蠻，誰都沒有他的力氣大，打就更打不過他了。
阿蠻寫字坐不住板凳，沒有幾分種他一定會說話；看書也坐不住，十有八九他就要吃東西了。后來，他就覺得當班長挺好的，然后就找來幾個同學把原來班長揍了一頓，什么理由都沒有，就是他想當班長了。班長怕打也就不干了。阿蠻又用威脅的辦法讓同學們給他投票，他還真就當上了班長。老師為此還找過他的爸媽，還勸說了很多話，意思就是，或許當上了班長，他就能遵守紀律了。另外也需要家長多多地配合。
這個阿蠻呀，他人不大，卻滿肚子的壞水，好在他能把班里的同學給鎮(zhèn)住，但有些愛犯小毛病的同學，也確實讓他給欺負苦了。
阿蠻欺負同學有一套辦法，他可以讓兩個犯了錯的同學互相打嘴巴，或者互相踢對方的屁股，最簡單的懲罰就是讓某一名同學單腿站在墻角十分鐘。最嚴重的就是他要用竹板打人。
對此，阿蠻身邊那幾個捧臭腳的還替他總結出了幾句順口溜：違犯紀律麻辣掌，上課說話用腳踢，遲到早退單腿站，不交作業(yè)竹板劈。
班主任老師也反復囑咐過阿蠻，說，“你不要把哪一個同學打壞了，嚇唬一下對方就行。”另外也勸他，現(xiàn)在可是你當上了班長，在學習方面那是不是你也要帶個好頭？上課的時候你也得聽老師講課，成績也得能說得過去！
阿蠻還真就有認真聽課的時候，好幾個科的老師都沒有弄明白，說不準是哪一天，阿蠻仿佛就變了個人似的，與最好的學生他也有一比，那就是比好學生更優(yōu)秀，只是這樣的時候不是太多。
阿蠻上課時特別愛說話，如果那個老師前來制止他時，他就說自己沒說話，剛才是打呵欠了。阿蠻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就回復一個字“不”！老師再說，他就用四個字來對付，“我不舒服”。然后就兩個胳膊抱在一起，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動。至于班里的同學，誰拿他都沒有辦法，因為他動不動就想打誰兩巴掌，所以同學們也只能都遷就著他。阿蠻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搞衛(wèi)生。這個時候他作為班長的形象就能體現(xiàn)出來，他指手劃腳的能把同學們支使的團團轉，可他自己卻一把手也不想伸。阿蠻在課堂還愛睡覺，只要是他睡著了，那誰都叫不醒了，連老師都懶得管他。有一次班主任老師說他，要不你就別念了，回家去吧！阿蠻當時還愣了一下，然后就回復老師，說我為啥不念了啊，我交學費了！老師說，你確實交學費了，可你聽了多少課？你不聽課，那不是和曠課一樣的效果嗎！阿蠻他沒聽明白老師的這句話，第二天他還真就沒來上學。阿蠻一連在家待了三天。結果這三天，班里就亂了套，老師氣得沒有辦法，趕緊又把他找回來。即使他也有破壞課堂紀律的時候，老師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阿蠻身邊有好幾個淘學生，他不來上課，就應了那句老話，“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所以老師才會把阿蠻找回來上課，否則，他一輩子不來學校才好呢！
也是家里太慣著阿蠻了。錢由著他的性子花，十幾個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說不準就去買點什么吃的東西，小食品已經不值得一提了。阿蠻有時候還會帶上幾個同學去飯店喝酒，或者去網巴玩，這也是為什么有人肯維護他的面子的原因。吃吃喝喝，在某種情況下，確實能結交下一些能“過命”的兄弟。當然了，阿蠻的這些兄弟們，也只能是幫著他干一些類似于打架斗毆的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蠻也終于混到了小學畢業(yè)，可見他的父母真沒少替他操心。
前面提到了，阿蠻的爸爸，在送變電工作，不管是春夏秋冬，在電塔或者電線桿子上總得要爬上爬下，這個工作或者曬死或者凍死，掙來的那幾個工資，差不多都花在了阿蠻身上。他媽媽在街口擺了個小水果攤。阿蠻的爸爸還勸過他媽媽，說要不就別讓兒子去上學了，你這邊也需要一個幫手。媽媽也動搖過，也覺得阿蠻上學也是去瞎胡混，真就不如讓他和自己一起來做生意了。
這只能是阿蠻父母心里的美好想法，因為這個時期的阿蠻已經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在學校他不光是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他還注意起身邊的女同學誰長的美不美，或者誰比誰更漂亮。另外假期的時候，有一天媽媽要去上貨，讓阿蠻幫著照看一天市場這邊的生意，結果就因為旁邊的那家水果灘位搶了他家的生意，他就把人家的水果攤給砸了，并把那個老板娘的頭打出了血，還縫了兩針。結果就驚動了公安局，最后兩邊都不想結下仇恨，媽媽賠了對方一萬塊錢，才算是把事情給壓下了。阿蠻媽媽這才醒悟過來，還是把兒子扔在學校那里最安全，至少不用賠錢，至于日后他能有什么樣的發(fā)展，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爸爸的眼里，阿蠻沒有任何缺點，他也從沒有管過兒子，媽媽也不讓他管。但爸爸每個月都要給阿蠻提供兩百元的零花錢，也就是阿蠻嘴里講的那句，“又到開支的日子了”。上中學時，這份工資就漲到了五百，阿蠻的理由是，我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在中學，阿蠻與一個叫林小梅的女生關系很熟，人家也是拿他沒有辦法。然而呢，這個林小梅又是初三·五班張亮的女朋友，阿蠻也一直希望把林小梅搶到手，于是他也就開始精心地設計起了一起感情故事。
轉眼之間，阿蠻與林小梅、還有張亮一起上了高中，并且分在了一個班，這個張亮的運氣不是太好，他與阿蠻前后桌，阿蠻也整天惦記著要和他打一架。
在阿蠻眼里，還有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他認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錢來擺平，即使林小梅，他也希望能與張亮和平友好地解決。所以這天早上，剛上完早自習，阿蠻就把張亮約了出去，說是要請張亮去喝奶茶。結果，兩個人就在奶茶店打起了交手仗。
張亮！我讓你以后離林小梅遠一點。阿蠻開門見山地說，你開個價吧，想要多少錢？
我和你開什么價呀！張亮顯然并不怕阿蠻，說我讓你離林小梅遠一點！
你和誰說話呢！阿蠻的拳頭已經順勢打了過去，說給你臉還敢往鼻子上登！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張亮怕過誰？張亮身子一躲，回手一拳照著阿蠻的鼻子就打過來。
阿蠻從小就敢與人下死手，顯然張亮的動作慢了一個拍節(jié)，阿蠻順勢抓住張亮的手臂，身子朝旁邊側了一下，再用力把張亮向前帶過去。就這一個動作，張亮一個趔趄，直接就摔倒在阿蠻的身邊。阿蠻抬起腳來一頓亂踢，張亮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了。
如果不是奶茶店的老板報了警，可能就打出了人命，阿蠻和張亮也就沒有機會再來學校讀書了。先是奶茶店的人出來拉架，隨后警車就趕了過來，問題是兩個學生打架，很多人都出來指證，說開始兩個人都動手了，警察也只能把他們送歸了學校。
校長和教導主任都出面來詢問打架的原因，張亮沒敢說是因為林小梅，阿蠻就說是張亮在樓道里碰了他，把他撞疼了也不道歉，然后兩個人就到校外去打架了。學校的辦法只能是請來雙方的家長，讓他們各自領回自己的孩子回家去說服教育，說是讓他們回家反省一周，然后再回來上課，其實那就是處理意見，就是罰他們各自停課一周。
回到家，媽媽開始罵阿蠻。阿蠻心里這會正煩著，他還不知道林小梅以后會不會不理自己了。他就隨口對媽媽說，“警察都說了，我們倆都有錯，你怎么還說我呢！好了、好了！以后我不念書就是了，你們的五百塊錢我也不要了?！闭f著話他還順手把一個杯子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不要緊，爸爸氣得用手一捂肚子，直接就跪在阿蠻的面前，其實是把爸爸的胃給氣疼了。爸爸臉色變得剎白，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講出一句，說你是我爹呀！你不氣死我是不肯罷休的！阿蠻馬上就回復爸爸一句，說你大歲數(shù)了！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學狗叫去！爸爸爬起來就朝廚房走去，然后操著菜刀就走了出來。阿蠻就把脖子伸了過去，說你抹吧！你看我到底怕不怕這個！爸爸說，我抹你干什么呀，我要抹我自己，我不活了！
說著話，爸爸真就把菜刀朝著自己的脖子抹去，媽媽就趕緊上前，一把搶去菜刀，回手又重重地打了阿蠻一巴掌，說阿蠻你還是不是人了！你爸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鬧到什么地方去。
（未完待續(xù)）
作者
陳美霞
陳美霞，女。教師，愛好文學。著有長篇小說《玫瑰結》。在《蘭州晚報》《蘭州日報》等刊物發(fā)表散文多篇。詩歌見于《中國詩歌文學精品》等微信平臺。
責任編輯：蘆葦、東北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