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江戶時代填詞大家——野村篁園
野村篁園（1775—1843）
名直溫，字君玉，別號西莊、霽莊、玉松山叟、紫芝山樵等，法號仁讓院，江戶人。其父為幕臣野村直超。曾在古賀精里門下就學(xué)。享和元年（1801），任昌平黌教授。門下有友野霞舟、川上麟巷、石川柳溪、設(shè)樂翠巖等人。篁園博學(xué)多識，工詩文，善填詞。有詩文集《篁園全集》二十卷，其中有詞集《秋蓬笛譜》二卷，共收詞一百六十四首。數(shù)量之多，即使是在中國詞家中，也不多見。而且篁園才力過人，從小令《荷葉杯》，到慢詞《鶯啼序》，幾乎諸調(diào)皆備，在中外詞史上亦屬少有。其詞近半為詠物之作，所詠之物包括四季花卉和日常食物以及鳥蟲之類，范圍之廣，前所未有。其詞運筆暢達，文辭富贍，亦善使事用典，工麗典雅?？坍嬑锵?，形神俱肖，或富于生活氣息，趣味盎然，或言志喻理，寄托遙深。詞風(fēng)差近碧山、夢窗，為江戶時代的填詞名家。夏承燾先生在《域外詞選》中稱其“詠物之作，細膩不減史達祖、吳文英”，“以姜白石、史梅溪刻畫之筆，寫江鄉(xiāng)風(fēng)味，令人有莼鱸之想”。
東風(fēng)第一枝 梅花，用史邦卿春雪韻
宿凍才消，晴漪漸皺，陽梢暗逗輕暖。玉人未展愁容，笑渦貯春猶淺。煙橋獨立，更襯著、龍綃柔軟。怕遠樓、畫角三聲，舞影學(xué)他飛燕。?? 云淡漠、冷光照眼。風(fēng)料峭、嫩芳撲面。一番報信吳溪，五分引游蜀苑。黃昏纖月，隔瘦竹、半彎如線。似翠禽、喚夢林間，依約縞衣重見。
一萼紅 紅梅
雪初消。漸南枝暖透，輕萼剪紅綃。宿酒熏肌，靈砂換骨，還厭姑射風(fēng)標(biāo)。怪誰買、胭脂百斛，漫染出、冰玉幾千條。艷冶新妝，橫斜舊格，兩絕堪描。 一自西崗分種，任雙身斗美，半面含嬌。繡纈林深，珊瑚海闊，桃李渾讓妖嬈。為傳語、憑欄高髻，更留賞、須把鳳膏燒。惜紅痕易褪，雨夕煙朝。
《梅譜》曰：承平時，紅梅獨盛于姑蘇。晏元獻始移梅西岡圃中。一日，貴游賂園吏，得一枝分接，由是都下有二本。王瑱以詩遺公曰 ：“園吏無端偷折去，鳳城從此有雙身?！薄掇z》云 ：獨州有紅梅數(shù)株，郡侯建閣扃鑰，游人莫得見。一日，有兩婦人，高髻大袖，憑欄語笑?？ず顔㈣€， 忽不見。唯東壁有詩云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種春風(fēng)有兩般。憑仗高樓莫吹笛，大家留取倚欄桿?！?/span>
晝錦堂 牡丹
谷雨全收，楝風(fēng)將至，噴出紅玉千房。冷笑揚州異種，僅霸群芳。青霞北第紋簾薄，紫塵南陌畫輪忙。凝情處，誰劈衍波，賡成麗調(diào)三章。??醉態(tài)扶不起，春恨重、斜憑半檻殘陽。獨奈良辰易過，勝約難償。莫吹鳳管驚妖夢，須裁蝶幔護濃妝。還唯怕，一夜封姨肆虐，損了真香。
浪淘沙 茉莉
奇樹翠瑯玕。遠自閩山。晚涼庭院雪成團。浴后風(fēng)欄閑倚處，香沁輕紈。??鮫淚滴仙盤。萬顆珊珊。清標(biāo)爽致欲摹難。試倩飛瓊和露折，插遍嬌鬟。
西子妝慢 荷花
綠蓋風(fēng)翻，朱幢雨潤，路隔水晶宮闕。江妃步穩(wěn)襪無塵，剩凝成、幾堆蛟沫。玉容嬌絕，漫寫入、紅情一闋。愿吟魂、化個鴛鴦去，芳塘寄跡。? 煙波闊。欲采緗房，素手劃蘭楫。錦云深處不逢人，露沾襟、淚珠偷結(jié)。炎涼電瞥，怕霜墜、繁香消歇。夢難尋、三十六陂殘月。
惜秋華 牽?；?/span>
鈿朵勻圓，盼銀河染出，嫩青將滴。點綴墻陰，渾疑七襄新織。涼天宿露淋漓，擎玉盞、輕涵斜月。清寂。伴閑階暗蟋，疏籬幽蝶。??小院曉燈白。想殘妝未理，帶星爭摘。宛似雨過云破，秘瓷顏色。柔梢恐不禁秋，故要添、一枝瀟碧。奇絕。又何輸、滕家水墨。
露華 蓼花
涼波一碧，正積雨初晴，亂穗無力。宿鷺沙邊，慣伴白蒼荻。輕霞染出繁葩，萬點珊瑚勻綴?？爱嬏?，閑塘蟹肥，十分秋色。??江亭客去將夕，恰露重?zé)熓?，芳淚紅滴。雁外瘦枝難定，潮信何急。瀟湘別路依稀，乍被淡嵐遮隔。誰系纜，叢間數(shù)聲竹笛。
疏影 寒柳
長亭幾樹。記鶯梭織出，千尺金縷。灞岸霜沾，楚塞風(fēng)干，角聲吹斷離緒。畫橋陰薄斜陽冷，遮不得、半行青貯。嘆謝娘、 老卻眉痕，怎似當(dāng)年嬌嫵。??悵望揚州城郭，暮愁總濕透，鴉背微雨。裊裊柔魂，一去難招，夢里流光迅羽。有情還被無情惱，休重擬、漢南詞句。獨愛他、雪岸鸕鶿，伴汝白描成譜。
被花惱 水仙
碧湘波冷洗鉛華，誰似絕塵豐度。一笑嫣然立瑤圃。銖衣剪雪，銀珰綴露，好入黃初賦。梅未析，菊先凋，檀心獨向冰心吐。??環(huán)佩碎珊珊，暗麝穿簾細于縷。低鬟易亂，弱骨難支，月潔風(fēng)清處。怕仙魂、直趁楚云歸，把瓶玉寒泉養(yǎng)妍嫭。愛淡影，閑伴蕓窗半炷。
（節(jié)選自閔定慶、何素雯、張業(yè)明編選《東亞詞選》，江西教育出版社2022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