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夜----都市小民應(yīng)急觀察記
佚名
22/07/2012
公元2012年7月21日。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日子。
瘋狂從夜晚開始。一個瘋狂的夜晚。
上午似乎還一切正常。早起H教授來電,說某W主編海外歸來,晚上設(shè)宴接風,邀我作陪。正好想要聊一聊舉國矚目的L案,便欣然允諾。
中午外面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到了下午感覺愈下愈大。但由于在家中伏案,并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五點多便驅(qū)車赴約,冒雨前行。不料途中接到H教授電話,言說回龍觀一帶雨大無法趕往市內(nèi),商量可否取消飯局。我素來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連說我也還沒出門,為安全考慮,取消的好。在路邊掛完電話,心里不免有些恨意,又有些惆悵?;佚堄^雨大您老倒是早說啊,害我半途而廢!
印象中似乎每一次瘋狂的大雨都與飯局有關(guān)。記得前兩年遭遇全城大雨塞車,也是被迫取消飯局中途折返,八點半才蹣跚回家。
既然飯局黃了,只能打道回府。但這時雨勢已經(jīng)洶涌,完全可以用瓢潑形容了。豆大的雨點猛烈地敲擊著擋風玻璃,整個車身幾乎都有點漂移的感覺。雖然自詡車技尚可,我還是緊握方向盤,打開雙閃,一路小心翼翼,安全至上。蹣跚行至西直門橋輔路,猛不丁發(fā)現(xiàn)兩個初中生摸樣的男女少年并肩打傘艱難前行。由于雨大,兩人幾乎全身濕透了,夾雜在匆匆而過的成年人中間,顯得十分脆弱。我不禁油然而生惻隱之心,想問問他們?nèi)ツ?,順便捎帶他們一程;心想飯沒吃成,做點好事也算不虛此行。但由于輔路和人行道之間設(shè)有隔離欄的緣故,幾次試圖喊話溝通,但都未成功,兩個孩子終被人群裹脅而去。
遺憾之間,又見前方出口有一大姐帶一小男孩貌似從車站出來,四處張望打車的樣子。但當是時也,哪里還會有空駛的出租車過來!事不宜遲,我趕緊搖下右邊車窗,問道:你們?nèi)ツ膬??捎你們一段?那大姐稍有警惕,然后問道:“去四季青橋,多少錢?”以為我是開黑車的了!
我說,上來吧,不要錢。大姐將信將疑,但左右看看還是不可能有車的樣子,就上了車。大姐問您順道吧?我說順道。為打消顧慮,我一邊小心駕駛,一邊和她們聊了起來。原來大姐的丈夫在北京做生意,正值孩子放了暑假,大姐便帶著孩子從承德老家坐火車來京旅游。本來四點應(yīng)該到站,因為下雨延誤了幾個小時,下車后打不著車,坐公交還得走不少路。我告訴他,好像最近北京的出租司機正在暗地里集體和出租公司抗爭,以消極怠工的方式要求降低“份兒錢”,越是早晚高峰或越是遭遇突發(fā)事件,他們越不出來,所以路上出租車少了。在車上大姐還是不放心,再次問我要多少錢,我又羅嗦了幾句,她這才不提車費的事。路上大姐和丈夫取得聯(lián)系,通了幾次電話,說馬上就到云云。
前半程路況還算順利,到了車道溝橋上轉(zhuǎn)彎下行時似乎開始不妙,車流一動不動,眼見四季青橋在望,前方卻堵住了!我說會不會是撞車或者積水了。旁邊剛好停了一輛公交車,大姐說,這是347,就是到我丈夫住處的那趟車。
為了打發(fā)時間,我開始和小朋友聊天,得知小朋友已上小學(xué)一年級,會三位數(shù)的加減法,還知道3乘以5等于15,但15除以3就不會了。我又打趣讓他背幾首唐詩。小朋友用夾雜著承德口音的普通話背了一首,題目叫什么“池”,居然是我不知道的!不覺有點小慚愧。我說再來一首。他說不知道背哪首好。他媽在旁邊鼓勵他,就背七步詩吧!小朋友一時著急,居然忘了!我說七步詩可不好理解,回家慢慢背吧。
小孩父親又打過電話來,似乎有幾分著急了,但車龍還是一動不動,司機們陸續(xù)撐傘下車前行探究堵車原因。這時一女孩從車邊路過,我搖窗問她可知堵車原因,她說前方路口積水,有一中巴熄火了,其他車輛都不敢再過。
聽了一會兒廣播,知道這次暴雨是今年最大的一次降水,全市多處出現(xiàn)災(zāi)情,政府正在緊急部署救援。期間小孩父親又打過電話來,說要和我通話。電話那頭的男子明顯有些急躁,指揮我怎樣把車從輔路開出來,顯然還是把我當成黑車司機使喚了。我告訴他車停在主路中間,兩邊都是車,動彈不得。但他可能不太理解,執(zhí)意讓我把車“別出來”。我一聽話不投機,把電話還給大姐,還是您跟他說吧。大姐又再三給他解釋,終于掛上了電話。此時我心里稍有不快,突然靈機一動,跟大姐說,你不如下車問問旁邊的347能不能上,如果讓上你們就坐公交,反正兩站地就到了。結(jié)果大姐一問,還真可以上車,于是她帶著小朋友上了公交車。我想這下誤會終于可以消除了。
等到晚上八點,雨還在下,時小時大。廣播里陸續(xù)傳來各種緊急消息。我按捺不住,也下車探察水情,發(fā)現(xiàn)前方二十米處就是路口,積水已深達半米,一輛熄火的中巴車橫亙路中偏右的地方,車輛確實不能涉險。但我發(fā)現(xiàn)最右側(cè)車道不遠處出口即是輔路,而輔路還可緩慢通行。我車前有六七輛小車,中間有一輛橫跨兩條車道,如果該車稍微打輪靠中挪挪位,中間和最右側(cè)車輛是可以從路口右拐出輔路的。于是我?guī)状伪葎?,建議那輛橫跨兩條車道的小車車主要么往右打輪出輔路,要么往左打輪讓出右側(cè)車道,但該車主似乎沒有任何挪動的意識,嘴里似乎還念念有詞,可能是怪我多管閑事之意。
回到車內(nèi),我想這么久都沒有交警或市政人員過來救援,不妨催促他們一下。但我情急之中居然撥打了120,接通之后我就意識到撥錯了。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四季青橋這兒積水堵車,你們接到報警了嗎?對方一個女聲冷冷地說了一句“你打錯了”,就掛上了電話。再撥122,錄音電話,轉(zhuǎn)人工一次不通;兩次,還是不通;撥了好幾次,人工選項都是“現(xiàn)在作息繁忙”(大意)。我崩潰了:看來遭淹的地方多了去了!
堵在車中,感覺時間真是漫長,心想與其干等,不如趁機打幾個該打未答或該回未回的電話。一口氣幾乎把一周落下的電話都打完了。不外是一些工作或人情瑣事,最后外加一句“晚上不要出來,外面很危險”。
廣播里仍然是各地險情和搶險救援的消息。這時一個光膀子小青年過來敲窗,請我倒倒車。我問他為何倒車,他說前車要從主輔路之間的馬路牙子上開出去。我配合地倒了幾步,然后下車觀察。憑目測那馬路牙子高得有二十厘米以上,寬近一米,小車根本開不過去,于是對幾個渾身濕透光膀子忙碌著搬磚的小青年說,你們車底盤太低,除非兩邊都用磚頭墊齊,否則是要托底的,還是不要冒險了吧!但是小青年正干得熱火朝天,顯然志在必得,根本不聽勸阻。幾分鐘功夫試著沖刺了幾次,終于將底盤穩(wěn)穩(wěn)地橫著擱在了馬路牙子上。又是一番折騰之后,才將小車倒回,蔫頭耷腦地停在原地,車和人都象泄了氣的皮球。
輔路上倒是一直車來人往,車雖然都開的很慢。我當時納悶,這么大的雨,從下午就開始了,街面上怎么還有這么多行人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一夜。
期待的交警或市政人員始終沒有出現(xiàn)。正在我萬般無聊之極,泄了氣的光膀子小青年之一突然又來了精神,居然開始指揮眾車輛倒車了!我不禁嚇了一跳,這可是在立交橋主路上??!往后看了幾眼我明白了,原來在我車后方約三十米處正是一個主路出輔路的豁口,我后面的車輛正在逐車后倒并從豁口離開主路!看來政府無暇來救,群眾只好開展自助自救了!當我猶豫之際,又聞前車催促之聲,只得硬著頭皮從眾而行,違章倒車,終于艱難地駛出主路,從輔路緩慢遠離了這是非之地。我看了看表,我的乖乖,時間已經(jīng)九點多了,滯留橋上接近三個小時!
但此時我有點不辨方向了,沿著車少的道路繞了幾下,我發(fā)現(xiàn)愛車正直奔八里莊橋而去。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我只好硬著頭皮盤橋而上,打算從航天橋方向取道回家。臨近航天橋時我又面臨一個抉擇:交通顯示屏上顯示航天橋至花園橋暢通,但我擔心路過立交橋會有積水,也許直接上橋奔東更加穩(wěn)妥一些。
轉(zhuǎn)念之間,紅燈已然變成綠燈。容不得多想,我決定驅(qū)車上橋前行。上橋倒是很順利,下橋時我又傻了眼:紅屁股一大堆,嚴重塞車!路邊偶見熄火趴下的車輛。感覺真是才出得虎口,又入了狼窩!龜速緩行之間,聽到交通廣播說北京遭遇三十年一遇特大暴雨,房山災(zāi)情吃緊,數(shù)十家農(nóng)舍被淹,五十多名暑期軍訓(xùn)小學(xué)生受困青龍湖,消防沖鋒隊正緊急馳援。心里不免一緊,默禱他們平安脫險。
終于挨到了下橋最近的一個紅綠燈,我小心調(diào)轉(zhuǎn)車頭,還是取道花園橋方向回家。路過魏公村一帶時感覺雨勢有所減弱,而我的胃部開始發(fā)出饑餓的信號。我便開進輔路緩?fù)T诟浇患铱系禄愤?,想買個漢堡充饑。這時一路仍然是著急打車的行人,其中又是一對母子模樣的兩人趕到我的車旁,欲言又止。我估計是想打黑車,但不敢肯定我這車是不是黑車。于是我主動問那位大姐去哪兒,她說就去民大西門。我一想民大西門不遠,不如送完他們再解決肚子問題,就說你們上來吧,我送你們過去。大姐千恩萬謝的上了車,問道多少錢。我說不要錢,又見滿臉狐疑的樣子。
行至第一個紅綠燈路口,大姐突然驚呼一聲,啊,北京大學(xué)?走錯了!我一看馬路左側(cè)正是北京大學(xué)口腔醫(yī)院。我說大姐您別急,此北大非彼北大,這不過是北大的一個附屬醫(yī)院而已;前方右拐再右拐就到民大西門門。大姐這才稍稍安定一些,說她們單位組織來京培訓(xùn),就住民大西門的中協(xié)賓館;明天單位安排去旅游,正好接上一個親戚的孩子一塊去玩,不想碰上大雨。我這才知道小男孩和她并非母子。
很快把她們送到了中協(xié)賓館。大姐非要留下車費。我說舉手之勞的事情用不著,退給了她。但她關(guān)上車門前還是偷偷地留下了幾張零錢,謝天謝地跑進了賓館。后來下車時我發(fā)現(xiàn)并數(shù)了數(shù),是十一塊。至今我還很納悶,為什么偏偏給個十一塊呢?
回家的路上已經(jīng)不能路過肯德基店了。一路倒是順利。到家胡亂吃了兩口,打開電視想想看看局勢。果然中央臺、北京臺都在現(xiàn)場直播暴雨實況,北京各地平均降水接近200毫米;蓮花橋、十里河橋等幾十處都有嚴重積水,車輛不能通行;暴雨的級別已經(jīng)提高到四十年一遇了。令人費解的是,北京年年有汛期,年年有暴雨;一遇汛期暴雨,幾乎次次大積水,次次大堵車。自2005年前后以來,有關(guān)方面多次聲稱加大投入改造排水系統(tǒng),但情況似乎非但沒有根本好轉(zhuǎn),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就拿蓮花橋來說,都治理多少年了,一遇大雨仍然是水流成河,這回公交車都給淹了。看到電視中水務(wù)工人在齊腰深的積水中緊張架設(shè)抽水泵的鏡頭,雖然感覺他們確實辛苦,但我仍然想不通的是,有關(guān)部門為何不在這些著名危險地段提前架設(shè)水泵,積水就抽,以防患于未然呢?暴雨傾城究竟僅系天災(zāi)還是兼有人禍?這似乎仍然還是一個問題。
正在糾結(jié)之時,突然過去的助理小A打來電話,說正開車送朋友去機場,因五環(huán)有積水,剛剛涉水過車,問繼續(xù)開會不會有危險?我說這天還去什么機場,去了不也得延誤嗎?她說沒有接到延誤通知,電話咨詢說正常辦理登記手續(xù)。我想這是什么機場!一方面數(shù)百次航班延誤,一方面還要正常辦理手續(xù)!我說你繼續(xù)開應(yīng)該沒有問題,但可得小心,你那車小,底盤低,要謹慎跟車行使,目測水面超過二十公分就不能再冒險涉水了。補充了一句說你好好開,開車時不要打電話,一路平安!
十一點半左右,正準備休息的時候,突然聽到北京臺播報廣渠門橋一輛越野車水中沒頂司機生死不明、眾人水中緊急救援的新聞。我想還有這樣的事?!趕緊專注地看了回放??吹剿緳C最終被眾人砸碎玻璃從水中抬出已經(jīng)不省人事,掐算一下時間,沒頂已經(jīng)超過三個小時,心想可能兇多吉少,不禁長嘆一聲。無論如何,這種悲劇似乎都是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
這時兩臺又開始播放一些市民互助獻愛心的畫面,特別提到望京一帶有人微博號召組織愛心車隊去機場接送滯留旅客的消息。這條消息倒是讓我心頭一熱,心想機場我是趕不過去了,不如再出去一趟看看周邊情況,有沒有人需要幫忙之類。四十年一遇的大暴雨,也正好認真見證體驗一下。
剛出小區(qū)不遠,我就發(fā)現(xiàn)兩輛105公交車首尾相接橫亙在馬路中間,周圍歪七斜八地散布著四五輛各式小車?,F(xiàn)場卻了無一人,估計是出了一場大的車禍,尚來不及清理。一路行人仍然不少,但都沒有攔車救助的意思。行至積水潭一帶,忽然看見三四個人貌似一家,都拖著拉桿箱,可能是來京旅游的。由于反應(yīng)較慢,我車開過了,來不及問他們。只好到前方較遠處掉頭,等開回來時已然不見那家人蹤影,可能鉆到哪條胡同里找旅館去了。
正遺憾間,見前方路口有一中年男子拖著拉桿箱,神定氣閑地等著打車。我靠邊停車,問你去哪兒啊?他說去昌平。我說昌平那么遠,你要等車肯定是沒戲了,不如找家旅館住一宿吧!他說你不去嗎?你可就是干這個的啊!居然有貌似責怪我拒載的意思。我想送您老人家去昌平代價可就有點大了,去了我沒準還得找家旅館住下呢!
拐到北郵門口,遇到三個女孩招手。我問你們?nèi)ツ膬??她們說去農(nóng)科院。我說我捎你們一程。她們倒是很爽快地上了車,一個坐前排,兩個坐后排。一開口還是問多少錢?我說不要錢。她們互相看了看,有點不相信。我問你們怎么這么晚才回家???前排女孩說,我們在雕刻時光(咖啡館)上班,十二點才下班。然后聊起這場大雨。后排一個女孩說,客人從下午一直呆到晚上,都走不了!好幾波走了又回來了,雨太大了。一副十分感慨的樣子。不久她們就到了門口,一看果然不要錢,又是三番五次地表示感謝。
兜了一圈,車繞回我家小區(qū)附近,又遇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年夫婦打車。我問她們?nèi)ツ?,他們說去牡丹園。我說上來吧,免費送你們。老爺子利索地上了車,但老太太似乎有點猶疑。我說沒關(guān)系,我正好住那方向。老爺子勸她上了車。閑談中得知老兩口是安徽人,來北京打工,今天過來看老鄉(xiāng),一直沒有等到車。我說這么大年紀還打工?孩子們呢?老爺子說孩子也在一塊打工。我說怎么不讓孩子來接你們啊?老爺子說孩子沒車,也過不來啊!
車行至學(xué)知橋右拐,這時暴雨又大了起來,北土城路積水很深,車輪在兩邊激起齊車高的浪花。我不免有些擔心起來,可千萬別灌水熄火!還好路面不時有車輛通過,總算有驚無險。老兩口幾次問我住哪邊,就近放他們下車走回去就好。我堅持說還是送你們到門口吧,這么大雨走幾步就會濕透了。進了牡丹園小區(qū),又前行了幾百米,才到他們的住處。我說怎么樣,這么遠你們走進來還不得濕透了啊!兩老感謝著進了院門。
兩老下車的時候,正好一年輕女孩獨自路過,似乎剛剛出門。掉頭出來時我一面在想這么晚了她出來干什么呢?一面搖窗壯起膽子主動問她去哪。果然不出所料,女孩很緊張地沖我擺擺手,不說話。我想還是不要勉強,免得讓人誤會我不懷好意。
雖然遭到拒絕,我仍然認為作為單身夜行女性,她保持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是正確的。當然更加正確的方法,應(yīng)該是盡量避免單獨夜行。
事實上,為避免誤會,我一般不會主動詢問單身女性,除非她主動求助。同時我一般也不敢搭載兩個及兩個以上男性。記得有一次去懷柔開會,行至深夜仍然找不到傳說中的某部委培訓(xùn)基地,倒是碰到兩個徒步的夜釣者,我主動捎帶他倆到了懷柔水庫。后來有朋友提醒,搭載兩個男子,還讓他們坐后排,如果他們有什么歹意的話,是十分危險的。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車往回開,路過花園飯店之后發(fā)現(xiàn)一對青年男女,正在一公交站臺內(nèi)張望有點求助的意思。我倒有心捎他們一程,但因積水太深,實在難以靠邊,只好作罷。拋棄他們還有點愧疚之意。我在想平時常見的巡邏警車和夜查的交警,今晚怎么突然都不露面了?既然政府部門聲稱已經(jīng)預(yù)知這場大雨,那就應(yīng)該延長公交系統(tǒng)運營時間,動員出租公司加大運力,甚至組織機動車輛沿街收容回家困難的群眾。機場積壓的旅客,增派幾十輛大巴就可以解決問題,根本不需要市民自發(fā)組織什么愛心車隊了。否則,遇到災(zāi)難,政府卻靠不住,群眾真的會感覺很無助?。?/p> 在學(xué)知橋左拐待轉(zhuǎn)時,發(fā)現(xiàn)一個個子高大的老外突然從學(xué)知橋下冒雨飛奔出來。很快等來綠燈,我驅(qū)車前行至輔路靠邊,想問問老外去向,結(jié)果他頭也不抬一頭扎進路邊小區(qū)入口,轉(zhuǎn)眼就消失在雨霧之中了。
緩車繼續(xù)前行。路過政法大學(xué)時,發(fā)現(xiàn)一健壯小伙子手里拿著傘,但卻收緊著沒有撐開,一路頂雨前行,渾然一個落湯雞。我想這就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類型了,肯定是對打車徹底失去了信心。我靠邊,請他上車;開頭他擺手不上,以為是黑車。我說順道帶你一段,他倒不再推辭。上車之后問他去哪,他說交大東門。我問你交大學(xué)生啊?他說以前是,畢業(yè)幾年了。我問這么晚才回家?他說在必勝客上班,工作剛結(jié)束;等了很久沒有出租車,干脆徒步回去,一路暴走已經(jīng)四十多分鐘了。很快我把他帶到交大東門。他邊下車又要邊掏錢,我說不用了,我就住附近。
在必勝客下車時,有一學(xué)生模樣的男青年光頭冒雨而過。我說你上來吧,我也帶你一段。他很靦腆地說謝謝,不用了,我就到對面洗個澡。凌晨兩點洗澡?搞不懂。
就在準備打道回府之際,又遇一高一矮兩位美女招手。我問,你們?nèi)ツ睦铮扛邆€美女說,去廣安門。我一聽廣安門,感覺太遠,而且廣渠門的陰影立時又浮現(xiàn)出來。我說太遠了,去不了,你們打車吧。都等了一個小時了,根本沒車!矮個美女焦急答道,你說要多少錢?我說錢倒不要,就是太晚,都快兩點了,我也要回去了。兩美女又齊聲求我,說您就幫幫忙嗎。我心一軟,說那就上來吧,結(jié)果卻只上來高個子。我問矮個,你怎么不上來?。克f,我就住這兒,只有她去廣安門。我當時不禁有點惱火,說道那你還不留她住一宿明早再走?高個說,我朋友還在廣安門等著呢,還要一塊去牛街!天哪,還要去牛街!我隨口驚嘆道。多少錢都行,行行好吧,高個說。不是錢的事,說過了不要錢。我重申道。
但既然都坐上了車,趕人下車是不可能的了。我一邊暗暗叫苦,一邊不太情愿地往白云橋方向開去。高個問我,您是北京人?我說不是,不過來北京也十幾二十年了。我問,你哪兒人???她說,山東人。我問,怎么這么晚還在外面?她說,我們是做酒店的。一聽是做酒店的,我怕涉及過多隱私,就不問了。高個還要我走二環(huán),我說環(huán)路可不敢走,估計不少橋下積著水呢!往白云橋一線倒是暢通,不久就開到廣安門。這時路上偶爾冒出一兩輛開著頂燈的出租車。我就和高個商量,不如你們一會兒打車去牛街吧,我就不送你們了。不想高個嫌打車麻煩,說您就送到底吧。真是無語!
幾分鐘后,在路邊車站接到高個的朋友,一個很壯實且稍胖的男青年。我說牛街哪兒啊?他說前方右拐,兩三個紅綠燈就到了。結(jié)果又開了十幾分鐘,終于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下車高個又問,多少錢?我說,再說一遍,真不要錢。這回她終于相信了,語氣中也明顯多了幾分尊重,問道先生您貴姓?我說別客氣,心想黑車還不得收你一二百啊。
返回的時候我刻意留神路邊,發(fā)現(xiàn)行人已經(jīng)十分稀少了。偶爾遇見兩個,好像都是附近居民,沒有再見著求助的了。
終于又到回家的路口。突見前面有五六個人影晃動,男女都有。其中一青年男子赫然站在馬路中間,面朝著紅綠燈,張舞著雙手,一副酒喝多了的模樣。我想他們?nèi)硕?,還有人醉酒,沒法送了。如果再發(fā)善心,那可真是三過家門而不入,一宿就完全泡湯了。就讓年輕人繼續(xù)瘋狂吧。
回到家中看了看時鐘,凌晨3:00整。直播新聞好像也結(jié)束了。給兩個驢友發(fā)了定時短信:取消周日爬山計劃!然后倒頭便睡。
晨起已是十點。從電視新聞中得知昨晚暴雨級別已經(jīng)提高到六十年一遇,而傷亡人數(shù)竟已達三十多人!
有幾個朋友電話問安,我說救了一夜的人。結(jié)果誰都不信。
是啊,連我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更不敢相信的是同一座城市居然還會有那么多突遭不幸的小民,而我們只能為逝者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