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南有嘉魚(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敘賓主淳樸真摯之情的宴飲詩。
原文: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1。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2。
南有嘉魚，烝然汕汕3。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4。
南有樛木5，甘瓠累之6。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7。
翩翩者鵻8，烝然來思9。君子有酒，嘉賓式燕又思10。
譯文：
南國魚兒美，群游把尾搖。君子有好酒，宴飲佳賓樂陶陶。
南國魚兒美，群游隨水流。君子有好酒，宴飲佳賓樂悠悠。
南國樹彎彎，葫蘆藤蔓緊相纏。君子有好酒，宴飲嘉賓樂平安。
鵓鳩飛翩翩，群飛來這邊。君子有好酒，宴飲嘉賓頻相勸。
注釋：
1.烝(zhēnɡ):眾多。罩罩:義同"掉掉",游魚搖尾貌。
2.式:語助詞。燕:同"宴"。
3.汕汕:《說文解字》:"魚游水貌。"
4.衎(kàn):快樂。
5.樛(jīu):樹木向下彎曲。
6.瓠(hù):葫蘆。纍:纏繞。
7.綏:安。
8.鵻(zhuī):鳥名,即鵓鳩,也叫鵓鴣,天將雨或初晴時常在樹上咕咕地叫。
9.思:句尾助詞,下同。
10.又:通"侑",勸酒。
【賞析】
本詩的主旨，毛詩、齊詩都認(rèn)為是宴飲詩兼有求賢之意，《毛詩序》云：“《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大平之君子至誠，樂與賢者共之也。”也有人覺得還含有諷諫之意。我們認(rèn)為，這是一首專敘賓主淳樸真摯之情的宴飲詩。詩意與《魚麗》略同，正如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云：“彼專言肴酒之美，此兼敘綢繆之意。”
全詩四章，章四句。前兩章均以游魚起興，用魚、水象征賓主之間融洽的關(guān)系，宛轉(zhuǎn)地表達(dá)出主人的深情厚意，使全詩處于和睦、歡愉的氣氛中。兩章的開首兩句用重章疊唱反覆詠嘆，加強(qiáng)這一氛圍的形成。“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南有嘉魚，烝然汕汕”，魚兒輕輕擺動鰭尾，往來翕忽，怡然自得。我們仿佛看見四面八方的賓客們聚集在廳堂，大排筵宴，席間觥籌交錯，笑語盈盈。魚樂，人亦樂，二者交相感應(yīng)，一虛一實，宴飲時的歡樂場面與主賓綢繆之情頓現(xiàn)。短短數(shù)句，婉曲含蓄，意在言外，回味無窮。
若僅用一種事物來形容賓主無間的感情，讀起來不免單調(diào)，也不厚重。故詩人在濃濃的酒香中，筆鋒一揚(yáng)，將我們的視線從水中引向陸地，為我們描繪了另一場景：枝葉扶疏的樹木上纏繞著青青的葫蘆藤，藤上綴滿了大大小小的葫蘆，風(fēng)過處，宛如無數(shù)只鈴鐸在顫動。這里的樹木象征著主人高貴的地位，端莊的氣度；藤蔓緊緊纏繞著高大的樹木，頗似親朋摯友久別重逢后親密無間、難舍難分的情態(tài)。對此良辰美景，又有瓊漿佳肴，怎能不使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呢！
第四章作者用了“推鏡頭”的手法，緩緩地將一群翩飛的鵓鳩送入我們的眼簾，也把我們從神游的境界拉回酒席。你看，佳賓在祥和歡樂的氣氛中酒興愈濃，情致愈高，你斟我飲言笑晏晏。望著那群鵓鳩，聽著咕咕的鳴叫聲，也許有的客人已開始商量打獵的事情了。這就隱含著宴飲后的射禮。用筆曲折，別具匠心，情寓景中，淋漓盡致地表達(dá)了賓主之間和樂美好的感情。
詩是從水、陸、空三個角度來描繪賓客們初飲、宴中、酣飲時的形態(tài)。起初是營造氣氛，隨著酒筵的漸進(jìn)，酒興漸濃，賓客也漸趨熱情奔放，人們的視線也隨之漸高。在寫作手法上，詩人運用了興中有比，賦比結(jié)合的手法。在章法、句式上，不僅采用重章疊唱的手法，而且在每章詩最末一句添了兩個虛詞，延長了詩句，便于歌者深情緩唱、抒發(fā)感情，同時也使詩看起來不呆板，顯得余味不絕。
此外，我們在欣賞這首詩時，應(yīng)與《魚麗》、《南山有臺》二詩結(jié)合起來。這三首詩是同一組宴飲詩；先歌《魚麗》，贊佳肴之豐盛；次歌《南有嘉魚》，敘賓主綢繆之情；最后歌《南山有臺》，極盡祝頌之能事，敬祝賓客萬壽無疆，子孫福澤延綿。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南山有臺(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貴族宴飲聚會時頌德祝壽的樂歌。
原文:
南山有臺1，北山有萊2。樂只君子3，邦家之基。樂只君子，萬壽無期。
南山有桑，北山有楊。樂只君子，邦家之光。樂只君子，萬壽無疆。
南山有杞4，北山有李。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德音不已5。
南山有栲6，北山有杻7。樂只君子，遐不眉壽8。樂只君子，德音是茂9。
南山有枸10，北山有楰11。樂只君子，遐不黃耇12。樂只君子，保艾爾后13。
譯文：
南山生柔莎，北山長嫩藜。君子真快樂，為國立根基。君子真快樂，萬年壽無期。
南山生綠桑，北山長白楊。君子真快樂，為國爭榮光。君子真快樂，萬年壽無疆。
南山生枸杞，北山長李樹。君子真快樂，人民好父母。君子真快樂，美名必永駐。
南山生鴨椿，北山長菩提。君子真快樂，高年壽眉齊。君子真快樂，美德充天地。
南山生枳椇，北山長苦楸。君子真快樂，那能不長壽。君子真快樂，子孫天保佑。
注釋：
1.臺:通"薹",莎草,又名蓑衣草,可制蓑衣。
2.萊:藜草,嫩葉可食。
3.只:語助詞。
4.杞(qǐ):枸杞。
5.德音:好名譽(yù)。
6.栲:樹名,山樗,俗稱鴨椿。
7.杻(nǐu):樹名,檍樹,俗稱菩提樹。
8.遐:何。眉壽:高壽。眉有秀毛,是長壽之相。
9.茂:美盛。
10.枸(jǔ):樹名,即枳椇。
11.楰(yú):樹名,即鼠梓,也叫苦楸。
12.黃耇(ɡǒu):毛傳:"黃,黃發(fā)；耇,老。"
13.保艾:保養(yǎng)。
【賞析】
這是一首頌德祝壽的宴飲詩。前人或以為“樂得賢”(《毛詩序》)，或以為“頌天子”(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或以為“祝賓客”(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這些說法未免各有所偏。就此詩與《魚麗》、《南有嘉魚》為燕享通用的樂歌來看，我們認(rèn)為它是貴族宴飲聚會時頌德祝壽的樂歌。
全詩五章，章六句，每章開頭均以南山、北山的草木起興，民歌味十足。南山有臺、有桑、有杞、有栲、有枸，北山有萊、有楊、有李、有杻、有楰，正如國家之擁有具備各種美德的君子賢人。興中有比，富有象征意義。但是興語的作用還有為章節(jié)起勢和變化韻腳以求葉韻的作用。在本詩中，這兩點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如果直說“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樂只君子，萬壽無期”等，則顯得突兀和淺直，加上“南山有臺，北山有萊”等后，詩頓時生色不少，含蓄而委婉，詩的韻律也由此而和諧自然。興語之后，是表功祝壽。每章兩次直呼“樂只君子”，可以見出祝者和被祝者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前三章“邦家之基”、“邦家之光”、“民之父母”三句，言簡意賅，以極節(jié)省的筆墨為被頌者畫像，從大處落筆，字字千金，為祝壽張本。表功不僅是頌德祝壽之所本，而且本身也是其中的必要部分。功表得是否得體，直接關(guān)系到詩的主旨。正因為前面的功表得得體而成功，后面的祝壽才顯得有理而有力。四、五兩章用“遐不眉壽”、“遐不黃耇”兩個反詰句表達(dá)祝愿：這樣的君子怎能不長眉秀出大有壽相呢！這樣的君子怎能不頭無白發(fā)延年益壽呢！這又是以前三章的表功祝壽為基礎(chǔ)的。末了，頌者仍不忘加“保艾爾后”一句。重子嗣，是國人的傳統(tǒng)，由祝福先輩而連及其后裔，是詩歌的高潮之處。
這首詩的內(nèi)容雖單純，但結(jié)構(gòu)安排相當(dāng)精巧，五章首尾呼應(yīng)，回環(huán)往復(fù)，語意間隔粘連，逐層遞進(jìn)，具有很強(qiáng)的層次感與節(jié)奏感。選詞用字，要言不煩，舉重若輕，頗耐咀嚼，表現(xiàn)出歌詞作者的匠心獨運。作為宴享通用之樂歌，其娛樂、祝愿、歌頌、慶賀的綜合功能是顯而易見的。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蓼蕭(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諸侯朝見周天子時的祝頌詩
原文:
蓼彼蕭斯1，零露湑兮2。既見君子，我心寫兮3。燕笑語兮4，是以有譽(yù)處兮5。
蓼彼蕭斯，零露瀼瀼6。既見君子，為龍為光7。其德不爽8，壽考不忘。
蓼彼蕭斯，零露泥泥9。既見君子，孔燕豈弟10。宜兄宜弟，令德壽豈。
蓼彼蕭斯，零露濃濃。既見君子，鞗革忡忡11。和鸞雍雍12，萬福攸同13。
譯文：
又高又長艾蒿，露珠滴滴凝聚。已見周朝天子，我心十分歡愉。飲宴談笑頻頻，樂樂陶陶嬉娛。
又高又長艾蒿，露珠點點閃亮。已見周朝天子，承受恩寵榮光。天子美德不變，長壽永遠(yuǎn)安康。
又高又長艾蒿，露珠顆顆輕浥。已見周朝天子，非常安詳愷悌。兄弟親愛和睦，美德壽樂齊集。
又高又長艾蒿，露珠團(tuán)團(tuán)濃重。已見周朝天子，攬轡垂飾擺動。鑾鈴聲響叮當(dāng)，萬福聚于圣躬。
注釋：
1.蓼(lù):長而大的樣子。蕭:艾蒿,一種有香氣的植物。
2.零:滴落。湑(xǔ):葉子上沾著水珠。
3.寫:舒暢。
4.燕:通"宴",宴飲。
5.譽(yù)處:安樂愉悅。朱熹《詩集傳》引蘇轍《詩集傳》:"譽(yù)、豫通。凡詩之譽(yù),皆言樂也。"處,安。
6.瀼瀼:露水很多。
7.為龍為光:為被天子恩寵而榮幸。龍,古"寵"字。
8.爽:差。
9.泥泥:露水很重。
10.孔燕:非常安詳。豈弟(kǎitì):即"愷悌",和樂平易。
11.鞗(tiáo)革:當(dāng)為"鎥勒"。鎥,馬勒上的銅飾＠?系馬的轡頭。沖沖:飾物下垂貌。
12.和鸞:鸞,借為"鑾",和與鑾均為銅鈴,系在軾上的叫"和",系在衡上的叫"鑾"。雝(yōnɡ)雝:銅鈴聲。
13.攸同:所聚。
【賞析】
這是一首典型的祝頌詩，表達(dá)了諸侯朝見周天子時的尊崇、歌頌之意。
詩四章，全以蕭艾含露起興。蕭艾，一種可供祭祀用的香草，諸侯朝見天子，“有與助祭祀之禮”，故蕭艾以喻諸侯。露水，常被用來比喻承受的恩澤。故本詩起興以含蓄、形象的筆法巧妙地點明了詩旨所在：天子恩及四海，諸侯有幸承寵。如此，也奠定了全詩的情感基調(diào)：完全是一副諸侯感恩戴德、極盡頌贊的景仰口吻。
首章寫初見天子的情景及感受。“既見君子，我心寫兮”，似是日日夜夜，朝思暮盼，今日終遂心愿后的表述。因為在諸侯看來，入朝面君，無疑是巨大的幸事，一個“寫”字，形象地描畫出諸侯無比興奮、誠惶誠恐、激動得難以言表的感受。因此，當(dāng)他們與天子共享宴樂之時，便爭相傾吐心中的敬祝之情，完全沉浸在圣潔的朝圣之樂中。
二、三兩章進(jìn)一步描寫君臣之誼，分別從諸侯與天子兩方面落筆。對諸侯而言，無疑應(yīng)感謝天子圣寵，“為龍為光”，這當(dāng)然是“其德不爽”的結(jié)果。故最后祝天子“壽考不忘”；對天子而言，則是描寫其和樂安祥的圣容及與臣下如兄弟般的深情?？梢哉f抓住了兩個最有代表性的方面，恰如其分地刻畫出了天子的風(fēng)儀及修養(yǎng)。這樣可親可愛的天子，怎能不受到臣下的擁戴與崇敬？
末章借寫天子離宴時車馬的威儀進(jìn)一步展示天子的不凡氣度。看那威風(fēng)凜凜的高頭大馬，聽那叮當(dāng)悅耳的鈴聲和鳴，威而不濫，樂而不亂，恰恰表明天子不僅能夠澤及四海，而且可以威加四夷，因此，他才能夠集萬福于一身，不愧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
全詩層次分明，抒寫有致，章章推展，于敘事中雜以抒情，并帶有明顯的臣下語氣，所以，無論內(nèi)容或是形式，均體現(xiàn)出雅詩的典型風(fēng)格。因表現(xiàn)的是諸侯對天子的祝頌之情，未免有些拘謹(jǐn)，有些溢美，比起健康活潑、擅長抒發(fā)真情實感的民間風(fēng)詩來，在藝術(shù)與情感上，可取之處便少了許多！
最后順便說一下，本篇《毛詩序》謂詩旨乃頌天子“澤及四海”，以之為宴遠(yuǎn)國之君的樂歌，朱熹則以為此乃“燕諸侯之詩”(《詩序辨說》)，“諸侯朝于天子，天子與之燕，以示慈惠，故歌此詩”(《詩集傳》)。吳闿生《詩義會通》又說：“據(jù)詞當(dāng)是諸侯頌美天子之作。”本文取吳闿生說?！?br>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湛露(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周王宴飲諸侯。
原文:
湛湛露斯1，匪陽不晞2。厭厭夜飲3，不醉無歸。
湛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4。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5。顯允君子6，莫不令德7。
其桐其椅8，其實離離9。豈弟君子10，莫不令儀11。
譯文：
濃濃的夜露呀，不見朝陽決不蒸發(fā)。和樂的夜飲呀，不到大醉決不回家!
濃濃的夜露呀，沾在那繁茂芳草。和樂的夜飲呀，宗廟里洋溢著孝道。
濃濃的夜露呀，沾在那枸杞酸棗。坦蕩誠信的君子，無不具有美善德操。
那些同類的梧桐山桐，一樹比一樹果實累累。這些和悅平易的君子，看上去無不風(fēng)度優(yōu)美。
注釋：
1.湛湛:露清瑩盛多。斯:語氣詞。
2.匪:通"非"。晞:干。
3.厭厭:一作"懕懕",和悅的樣子。
4.宗:宗廟。載:充滿?？?通"孝"。
5.杞棘:枸杞和酸棗,皆灌木,又皆身有剌而果實甘酸可食。
6.顯允:光明磊落而誠信忠厚。顯,明；允,信。
7.令:善美。
8.桐:桐有多種,古多指梧桐。椅:山桐子木,梓樹中有美麗花紋者。
9.離離:猶"累累"。
10.豈弟(kǎitì):同"愷悌",和樂平易的樣子。
11.儀:儀容,風(fēng)范。
【賞析】
《湛露》屬二《雅》中的宴飲詩?！睹娦颉罚?#8220;《湛露》，天子燕(宴)諸侯也”，又《左傳·文公四年》：“昔諸侯朝正于王，王宴樂之，于是乎賦《湛露》。”至于所宴飲之諸侯為同姓還是兼有異姓，前人尚有爭議。從《小雅·六月》的《小序》有“《湛露》廢則萬國離矣”來看，似應(yīng)兼同異姓而言；唯詩中明明有“在宗載考”，古“考”“孝”多通用，而“宗”則不論解“宗廟”或“宗族”，總屬同姓，可見詩本同姓貴族的宴飲詩，約春秋時已用為天子宴饗諸侯的樂章。還有一說是“考”指宮廟落成典禮中的“考祭”，因上下文缺乏照應(yīng)，不可從。
《湛露》四章，每章四句，各章前兩句均為起興，且興詞緊扣下文事象：宴飲是在夜間舉行的，而大宴必至夜深，夜深則戶外露濃；宗廟外的環(huán)境，最外是萋萋的芳草，建筑物四圍則遍植杞、棘等灌木，而近戶則是扶疏的桐、梓一類喬木，樹木上且掛滿果實——現(xiàn)在，一切都籠罩在夜露之中……“白露”“寒露”為農(nóng)歷(夏歷)八、九月之節(jié)氣，而從夜露甚濃又可知天氣晴朗，或明月當(dāng)空或繁星滿天，戶廳之外，彌漫著祥和的靜謐之氣；戶廳之內(nèi)，則杯觥交錯，賓主盡歡，“君曰：‘無不醉’，賓及卿大夫皆興，對曰：‘諾，敢不醉！’”(《儀禮·燕禮》)內(nèi)外動靜映襯，是一幅絕妙的“清秋夜宴圖”。
若就其深層意蘊(yùn)而言，宗廟周圍的豐草、杞棘和桐椅，也許依次暗示血緣的由疏及親；然而更可能是隱喻宴飲者的品德風(fēng)范：既然“載考”呼應(yīng)“豐草”，“載”義為充盈，而“豐”指繁茂，那么“杞棘”之有刺而能結(jié)實難道與君子的既坦蕩光明(顯)又誠愨忠信(允)無涉？更不用說桐椅之實的“離離”——既累累繁盛又歷歷分明——與君子們一個個醉不失態(tài)風(fēng)度依然優(yōu)美如儀(與《賓之初筵》的狂醉可對看)的關(guān)系了。只是至此還沒有說到最重要的意象“湛湛”之“露”究屬何意。
前人大多理解湛露既然臨于草樹，則無疑象征著王之恩澤。若就二、三章而言，這也不差，只是以之揣摩首章，卻不像了。我們認(rèn)為露之湛湛其義蘊(yùn)猶情之殷殷，熱情得酒之催發(fā)則情意更烈，正好比湛露得朝陽則交匯蒸騰……
此詩章法結(jié)構(gòu)之美既如陳奐所言“首章不言露之所在，二章三章不言陽，末章并不言露，皆互見其義”，又如朱熹引曾氏曰：“前兩章言厭厭夜飲，后兩章言令德令儀”。后者需補(bǔ)充的是：在這兩者之間，第三章兼有過渡性質(zhì)(一、二承上，三、四啟下)。雅詩的章法結(jié)構(gòu)比風(fēng)詩更為講究，于此亦見一斑。
音韻的諧美也是本詩一大特點：除了隔句式押韻外，前兩章以一、三句句頭的“湛湛”與“厭厭”呼應(yīng)，去和二、四句句尾的腳韻共構(gòu)成回環(huán)之美；至后兩章則改為頂真式諧音，表現(xiàn)為“杞棘”的準(zhǔn)雙聲與“顯允”的準(zhǔn)疊韻勾連，而“離離”的雙疊也與“豈弟”的疊韻勾連(作為過渡，三章“湛湛”與“顯允”的尾音也和諧呼應(yīng))。
總之，《湛露》一詩，乍看平淡無奇，細(xì)品恰如橄欖，其味愈出愈永。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彤弓(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歌頌周天子舉行宴會，將彤弓賜予有功諸侯之事。
原文:
彤弓弨兮1，受言藏之2。我有嘉賓3，中心貺之4。鐘鼓既設(shè)，一朝饗之5。
彤弓弨兮，受言載之6。我有嘉賓，中心喜之。鐘鼓既設(shè)，一朝右之7。
彤弓弨兮，受言櫜之8。我有嘉賓，中心好之。鐘鼓既設(shè)，一朝酬之9。
譯文：
紅漆雕弓弦松弛，賜予功臣廟中藏。我有這些好賓客，贊美他們在心上。鐘鼓樂器陳列好，終朝敬酒情意長。
紅漆雕弓弦松弛，賜予功臣家中收。我有這些好賓客，喜歡他們在心頭。鐘鼓樂器陳列好，終朝勸酒情意厚。
紅漆雕弓弦松弛，賜予功臣插袋里。我有這些好賓客，賞愛他們在心底。鐘鼓樂器陳列好，終朝酬酒情意密。
注釋：
1.彤弓:漆成紅色的弓,天子用來賞賜有功諸侯。弨(chāo):弓弦松弛貌。
2.言:句中助詞。藏:珍藏于祖廟中。
3.嘉賓:有功諸侯。
4.中心:內(nèi)心。貺(kuànɡ):鄭箋:"貺者,欲加恩惠也。"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貺古通作況,……《廣韻》:‘況,善也。"中心貺之’正謂中心善之。"
5.一朝:整個上午。饗(xiǎnɡ):用酒食款待賓客。
6.載:裝在車上。
7.右:通"侑",勸酒。
8.櫜(ɡāo):裝弓的袋,此處指裝入弓袋。
9.酬:互相敬酒。
【賞析】
據(jù)古代的銅器銘文(如《宣侯矢簋》)及《左傳》等書的記載，周天子用弓矢等物賞賜有功的諸侯，是西周到春秋時代的一種禮儀制度。《彤弓》這首詩就是對這種禮儀制度的形象反映。《毛詩序》說：“《彤弓》，天子賜有功諸侯也。”可見《彤弓》一詩的主旨是歌頌周天子舉行宴會，將彤弓賜予有功諸侯之事。
詩一開頭沒有從熱烈而歡樂的宴會場面人手，而是直接切入有功諸侯接受賞賜的隆重儀式，將讀者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詩人所要突出描寫的環(huán)節(jié)上。“彤弓弨兮，受言藏之。”短短兩句既寫出所賜彤弓的形狀和受賞者對弓矢的珍惜，又間接表達(dá)了受賞者的無限感激之情。這樣開頭看起來有些突兀，然而正顯示了詩人突出重點的匠心。“我有嘉賓，中心貺之”的“我”代指周天子。按照敘述邏輯，這兩句本應(yīng)居于開頭兩句之前，詩人安排在開頭兩句之后，補(bǔ)充說明事情的原委，不僅沒有產(chǎn)生句子錯位的混亂感覺。而且使全詩顯得曲折有致。周天子把自己的臣下稱為“嘉賓”，對有功諸侯的寵愛之情溢于言表。“中心”二字含有真心誠意的意思，賞賜諸侯出于真心，可見天子的情真意切。“鐘鼓既設(shè)，一朝饗之”，從字面就可以看出宴會場面充滿了熱烈歡樂的氣氛，表面看是周天子為有功諸侯慶功，實際上是歌頌周天子的文治武功。
第二、三章與第一章意思基本相同，只是在個別字詞上作了一下調(diào)整，反覆吟唱，個別字句的調(diào)整一方面避免了簡單的重復(fù)，給讀者造成一種一唱三嘆的感覺，不斷加強(qiáng)對讀者情緒的感染，另一方面也強(qiáng)調(diào)了細(xì)節(jié)的變化。如周天子對有功諸侯開始是“中心貺之”，繼而“中心喜之”，最后發(fā)展到“中心好之”，主人的心理變化僅僅用個別不同的字的調(diào)整就襯托了出來。再如宴會場面從“一朝饗之”到“一朝右之”再到“一朝酬之”，個別字詞的變化既說明了文武百官循守禮法的秩序，又可以看出熱烈的氣氛不斷升級。
全詩三章不涉比興純用賦法，語言簡練而準(zhǔn)確。雖是歌功頌德，卻不顯得呆板，敘述跌宕起伏使全詩透露了一絲靈氣，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感受?！?br>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菁菁者莪(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女子喜逢愛人之歌。
原文:
菁菁者莪1，在彼中阿2。既見君子，樂且有儀3。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4。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5。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6。
譯文：
莪蒿蔥蘢真繁茂，叢叢生長在山坳。已經(jīng)見了那君子，快快樂樂好儀表。
莪蒿蔥蘢真繁茂，簇簇生長在小洲。已經(jīng)見了那君子，我的心里樂悠悠。
莪蒿蔥蘢真繁茂，蓬蓬生長在丘陵。已經(jīng)見了那君子，心情勝過賜百朋。
楊木船兒在漂蕩，小舟上下隨波浪。已經(jīng)見了那君子，我的心里多歡暢。
注釋：
1.菁(jīnɡ)菁:草木茂盛。莪:莪蒿,又名蘿蒿,一種可吃的野草。
2.阿:山坳。
3.儀:儀容,氣度。
4.沚:水中小洲。
5.錫:同"賜"。朋:上古以貝殼為貨幣,十貝為朋。王國維《說玨朋》云:"古制貝玉皆五枚為一系,二系一朋。"
6.休:喜。
【賞析】
本詩的主旨，《毛詩序》說是“樂育才”，朱熹《詩集傳》則批評《毛詩序》“全失詩意”，認(rèn)為“此亦燕飲賓客之詩”。今人多以為是古代女子喜逢愛人之歌。我們認(rèn)為，由于詩的境界的空泛性和意象的可塑性，對其內(nèi)涵可以有不同的開掘和把握?！缎颉氛f流傳二千多年，影響至巨。人們說起《菁莪》，無不想起“樂育才”。而批評《毛詩序》全失詩意的朱子，在其《白鹿洞賦》中，亦有“廣‘青衿’之疑問，樂《菁莪》之長育”的句子。此所謂習(xí)用典記，約定俗成者也。對詩的主題，不同的理解可以并存，似不必存此沒彼。這首詩的主題，我們傾向于愛情說，證據(jù)之一是人們公認(rèn)為《小雅》中典型描寫男女相悅之情的《隰?！菲遁驾凡徽撜路?、句式都非常相似；前三章中“既見君子”句式一般無二，第四章都變換聲調(diào)，各自成章。
此詩前三章都以“菁菁者莪”起興，也可以理解成記實，然不必過于拘泥，因“在彼中阿”、“在彼中沚”、“在彼中陵”的植物，除了“莪”，當(dāng)然還有很多，舉一概之而已。第一章，女子在莪蒿茂盛的山坳里，邂逅了一位性格開朗活潑、儀態(tài)落落大方、舉止從容瀟灑的男子，兩人一見鐘情，在女子內(nèi)心深處引起了強(qiáng)烈震顫。第二章寫兩人又一次在水中沙洲上相遇，作者用一個“喜”字寫懷春少女既驚又喜的微妙心理。第三章，兩人見面的地點從綠蔭覆蓋的山坳、水光縈繞的小洲轉(zhuǎn)到了陽光明媚的山丘上，暗示了兩人關(guān)系的漸趨明朗化。“錫我百朋”一句，寫女子見到愛人后不勝欣喜，高興到勝過受賜百朋的程度。第四章筆鋒一轉(zhuǎn)，以“泛泛楊舟”起興，象征兩人在人生長河中同舟共濟(jì)、同甘共苦的誓愿。不管生活有順境，有逆境，只要時時有戀人相伴，女子永遠(yuǎn)覺得幸福。
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十六句，但把一個美妙動人的愛情故事表現(xiàn)得引人入勝。和《蒹葭》相比，我們覺得，《蒹葭》在水鄉(xiāng)澤國的氛圍中有一縷渺遠(yuǎn)空靈、柔婉纏綿的哀怨之情，把一腔執(zhí)著、艱難尋求但始終無法實現(xiàn)的惆悵之情，寄托于一派清虛曠遠(yuǎn)、煙水濛濛的凄清秋色之中。而《菁莪》處處烘托著清朗明麗的山光和靈秀迷人的水色，青幽的山坡，靜謐的水洲，另是一番情致。兩首詩可謂珠聯(lián)璧合，各有千秋。如此絕妙的天地里，一對有情人相遇相識、相偎相依，此情此景，真令人如飲醇醪，心神俱醉。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六月(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歌頌尹吉甫北伐之功。
原文:
六月棲棲1，戎車既飭2。四牡骙骙3，載是常服4。玁狁孔熾5，我是用急6。王于出征，以匡王國7。
比物四驪8，閑之維則9。維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10。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廣，其大有颙11。薄伐玁狁，以奏膚公12。有嚴(yán)有翼13，共武之服14。共武之服，以定王國。
玁狁匪茹15，整居焦獲16。侵鎬及方17，至于涇陽?？椢镍B章18，白旆央央19。元戎十乘20，以先啟行。
戎車既安，如輊如軒21。四牡既佶22，既佶且閑23。薄伐玁狁，至于大原24。文武吉甫，萬邦為憲25。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26。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御諸友27，炰鱉膾鯉28。侯誰在矣29？張仲孝友30。
譯文：
六月出兵緊急，兵車已經(jīng)備齊。馬匹強(qiáng)壯威武，人人穿起軍衣。玁狁來勢兇猛，我方邊境告急。周王命我出征，保衛(wèi)國家莫辭。
四匹黑馬配好，進(jìn)退訓(xùn)練有素。正值盛夏六月，做成我軍軍服。我軍軍服已成，行軍一舍有余。周王命我出征，輔佐天子穩(wěn)固。
公馬四匹高大，寬頭大耳威風(fēng)。只為討伐玁狁，建立無上功勛。嚴(yán)整肅穆小心，認(rèn)真對待敵軍。認(rèn)真對待敵軍，使我國家安定。
玁狁來勢不弱，占據(jù)焦獲駐防。又犯我鎬與方，不久就到?jīng)荜枴？椨续P鳥紋樣，白色大旗明亮。我軍兵車十乘，先行沖鋒掃蕩。
兵車已經(jīng)駛穩(wěn)，前后俯仰操縱。公馬四匹整齊，整齊而且從容。只為討伐玁狁，進(jìn)軍太原猛攻。文武雙全吉甫，國家榜樣英雄。
吉甫宴飲歡喜，接受許多賞賜。從那鎬京歸來，走了許多日子。設(shè)席招待朋友，蒸鱉膾鯉美食。哪些朋友參加，忠孝張仲在此。
注釋：
1.棲棲:忙碌緊急的樣子。
2.飭(chì):整頓,整理。
3.骙(kuí)骙:馬很強(qiáng)壯的樣子。
4.常服:軍服。
5.孔:很。熾:勢盛。
6.是用:是以,因此。
7.匡:扶助。
8.比物:把力氣和毛色一致的馬套在一起。
9.閑:訓(xùn)練。則:法則。
10.于:往。三十里:古代軍行三十里為一舍。
11.颙(yōnɡ):大頭大腦的樣子。
12.奏:建立。膚功:大功。
13.嚴(yán):威嚴(yán)。翼:整齊。
14.共:通"恭",嚴(yán)肅地對待。武之服:打仗的事。
15.匪:同"非"。茹:柔弱。
16.焦獲:澤名,在今陜西涇陽縣北。
17.鎬:地名,通"鄗",不是周朝的都城鎬京。方:地名。
18.織文鳥章:指繪有鳳鳥圖案的旗幟。
19.央央:鮮明的樣子。
20.元戎:大的戰(zhàn)車。
21.輊(zhì)軒:車身前俯后仰。
22.佶(jí):整齊。
23.閑:馴服的樣子。
24.大原:即太原,地名,與今山西太原無關(guān)。
25.憲:榜樣。
26.祉(zhǐ):福。
27.御:進(jìn)獻(xiàn)。
28.炰(páo):蒸煮。膾鯉:切成細(xì)條的鯉魚。
29.侯:語助詞。
30.張仲:周宣王卿士。
【賞析】
《六月》一詩記敘的是周宣王北伐玁狁的事，但其目的是通過對這次戰(zhàn)爭勝利的描寫，贊美宣王時的中興功臣也即這次戰(zhàn)爭的主帥尹吉甫文韜武略、指揮若定的出眾才能，和堪為萬邦之憲的風(fēng)范。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說：“此篇則系吉甫有功而歸，燕飲諸友，詩人美之而作也。”
全詩六章，前四章主要敘述這次戰(zhàn)爭的起因、時間，以及周軍在主帥指揮下所做的迅速勇猛的應(yīng)急反應(yīng)。詩一開首，作者就以追述的口吻，鋪寫在忙于農(nóng)事的六月里戰(zhàn)報傳來時，刀出鞘、箭上弦、人喊馬嘶的緊急氣氛(“柄棲”、“孔熾”、“用急”)。二、三章作者轉(zhuǎn)向?qū)χ苘娪?xùn)練有素、應(yīng)變迅速的贊嘆。以“四驪”之“維則”、“修廣”、“其大有颙”的強(qiáng)健，以“我服既成”的及時，“有嚴(yán)有翼，共武之服”的嚴(yán)明及“以奏膚功”的雄心，從側(cè)面烘托出主將的治軍有方。第四章作者以對比之法，先寫“玁狁匪茹，整居焦獲。侵鎬及方，至于涇陽”的兇猛來勢；次寫車堅馬快、旌旗招展的周軍先頭部隊“元戎十乘，以先啟行”的軍威。一場惡戰(zhàn)即將開始，至此，緊張的氣氛達(dá)到了頂峰。第五章作者并沒有被時空邏輯的局限所束縛，凌空縱筆，接連使用了三個“既”字(“戎車既安，如輊如軒。四牡既佶，既佶且閑”)，描寫我方軍隊以無堅不克之凜然氣勢將來犯之?dāng)硴敉酥量拷吔绲奶?。很自然地從?zhàn)果輝煌的喜悅之中流露出對主帥的贊美和嘆服。從緊張的戰(zhàn)斗過渡到享受勝利的平和喜悅，文勢為之一變，如飛瀑落山，又如河過險灘，浩蕩而雄闊。最末一章，作者由對記憶的描繪轉(zhuǎn)向眼前共慶凱旋的歡宴。“來歸自鎬”是將記憶與眼前之事聯(lián)系起來，而“我行永久”說明作者也曾隨軍遠(yuǎn)征，定國安邦，與有榮焉。然而自己的光榮之獲得，又與主帥的領(lǐng)導(dǎo)有關(guān)，可謂自豪與贊揚(yáng)俱在其中。吳闿生《詩義會通》引舊評云：“通篇俱摹寫‘文武’二字，至末始行點出。‘吉甫燕喜’以下，余霞成綺，變卓犖為紆徐。末贊張仲，正為吉甫添豪。”分析可謂鞭辟入里。
從審美的角度統(tǒng)觀全詩，這種以追憶開始，以現(xiàn)實作結(jié)的方法，使得原本平淡的描寫平添了幾分回味和余韻。同時，此詩在行文的節(jié)奏上，一、二、三章鋪墊蓄勢，第四章拔至高潮，第五章舒放通暢，第六章歸于寧靜祥和，也使詩歌產(chǎn)生了豐富變化的節(jié)奏感、靈動感。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采芑(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敘述周宣王卿士、大將方叔南征荊蠻。
原文:
薄言采芑1，于彼新田2，呈此菑畝3。方叔涖止4，其車三千。師干之試5，方叔率止。乘其四騏6，四騏翼翼7。路車有奭8，簟茀魚服9，鉤膺鞗革10。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鄉(xiāng)11。方叔涖止，其車三千。旂旐央央12，方叔率止。約軧錯衡13，八鸞玱玱14。服其命服15，朱芾斯皇16，有玱蔥珩17。
鴥彼飛隼18，其飛戾天19，亦集爰止20。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方叔率止。鉦人伐鼓21，陳師鞠旅22。顯允方叔23，伐鼓淵淵24，振旅闐闐25。
蠢爾蠻荊，大邦為仇。方叔元老，克壯其猶26。方叔率止，執(zhí)訊獲丑27。戎車啴啴28，啴啴焞焞29，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荊來威30。
譯文：
采呀采呀采芑忙，從那邊的新田里，采到這邊菑田旁。大將方叔來此地，戰(zhàn)車就有三千輛，士卒舞盾操練忙。方叔統(tǒng)帥自有方，駕起戰(zhàn)車驅(qū)四馬。四馬齊整氣昂昂。大車紅漆作彩飾，竹席帷子魚皮箱，牛皮胸帶與馬韁。
采呀采呀采芑忙，從那邊的新田里，采到村莊的中央。大將方叔來此地，戰(zhàn)車就有三千輛，龍蛇大旗鮮又亮。方叔統(tǒng)帥自有方，車轂車衡皮飾裝，八個馬鈴響叮當(dāng)。朝廷禮服穿在身，紅色蔽膝亮堂堂，綠色佩玉玱玱響。
鷹隼振翅疾飛翔，迅猛直上抵云天，忽而落下棲樹上。大將方叔來此地，戰(zhàn)車就有三千輛，士卒舞盾操練忙。方叔統(tǒng)帥自有方，鼓師擊鼓傳號令，擺陣訓(xùn)話軍容壯。威風(fēng)凜凜我方叔，擊鼓咚咚陣容強(qiáng)，整軍退兵氣勢壯。
愚蠢無知那蠻荊，與我大國結(jié)仇怨。想那方叔為元老，謀劃一定很謹(jǐn)嚴(yán)。方叔統(tǒng)帥自有方，俘虜敵軍必凱旋。戰(zhàn)車行進(jìn)響隆隆，隆隆車聲不間斷，如那雷霆響徹天。威風(fēng)凜凜我方叔，曾征玁狁于北邊，也能以威服荊蠻。
注釋：
1.薄言:句首語氣詞。芑(qí):一種野菜。
2.新田:毛傳:"田一歲曰菑,二歲曰新田,三歲日畬(yú)。"
3.菑(zī)畝:見上注。
4.涖(lì):臨。止:語助詞。
5.干:盾。試:演習(xí)。
6.騏:青底黑紋的馬。
7.翼翼:整齊嚴(yán)謹(jǐn)?shù)臉幼印?br>8.路車:大車。路,通"輅"。奭(shī):紅色的涂飾。
9.簟茀(diàn fú):遮擋戰(zhàn)車后部的竹席子。魚服:鯊魚皮裝飾的車箱。
10.鉤膺:帶有銅制鉤飾的馬胸帶。鞗(tiáo)革:皮革制成的馬韁繩
11.中鄉(xiāng):鄉(xiāng)中。
12.旂旐(qí zhào):畫有龍和蛇圖案的旗幟。
13.約軝(qí):用皮革約束車軸露出車輪的部分。錯衡:在戰(zhàn)車扶手的橫木上飾以花紋。
14.玱(qiānɡ)玱:象聲詞,金玉撞擊聲。
15.服:穿起。命服:禮服。
16.芾(fú):通"韍",皮制的蔽膝,類似圍裙。
17.有玱:即"玱玱"。蔥珩(hénɡ):翠綠色的佩玉。
18.鴥(yù):鳥飛迅疾的樣子。隼(sǔn):一類猛禽。
19.戾:到達(dá)。
20.止:止息。
21.鉦人:掌管擊鉦擊鼓的官員。
22.陳:陳列。鞠:訓(xùn)告。
23.顯允:高貴英偉。
24.淵淵:象聲詞,擊鼓聲。
25.振旅:整頓隊伍,指收兵。闐(tián)闐:擊鼓聲。
26.克:能。壯:光大。猶:通"猷",謀略。
27.執(zhí)訊:捉住審訊。獲丑:俘虜。
28.嘽(tān)嘽:兵車行走的聲音。
29.焞(tūn)焞:車馬眾多的樣子。
30.來:語助詞。威:威服。"蠻荊來威"即"來威蠻荊"。
【賞析】
遠(yuǎn)去了，那亙古的曠野里回蕩著的戰(zhàn)鼓聲；遠(yuǎn)去了，那歷史的天幕上噪動著的赫赫軍威。打開《詩經(jīng)》藝術(shù)長廊之門，讓我們欣賞《小雅·采芑》所描繪的周宣王卿士、大將方叔為威懾荊蠻而演軍振旅的畫面。從整體而言，此詩所描繪可分為兩層。前三章為第一層，著重表現(xiàn)方叔指揮的這次軍事演習(xí)的規(guī)模與聲勢，同時盛贊方叔治軍的卓越才能。第四章為第二層，猶如一紙討伐荊蠻的檄文，表達(dá)了以此眾戰(zhàn)、無城不破、無堅不摧的自信心和威懾力，也點明了這次演習(xí)的目的和用意。
詩的開首以“采芑”起興，很自然地引出這次演習(xí)的地點：“新田”、“菑畝”。緊接著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出現(xiàn)在曠野上，馬蹄得得，敲不碎陣列中之肅穆嚴(yán)整；軍旗獵獵，掩不住蒼穹下之殺氣騰騰。在這里，作者以一約數(shù)“三千”極言周軍猛將如云、戰(zhàn)車如潮的強(qiáng)大陣容，進(jìn)而又將“鏡頭的焦距”拉近至隊伍的前方，精心安排了一個主將出場的赫赫威儀。只見他，乘坐一輛紅色的戰(zhàn)車，花席為簾、鮫皮為服，四匹馬訓(xùn)練有素、銅鉤鐵轡，在整個隊伍里坐鎮(zhèn)中央，高大威武而與眾不同。真是未謀其面已威猛懾人。詩的第二章與上大體相同，以互文見義之法，主要通過色彩刻畫(“旗旐央央”，“約軝錯衡”)，繼續(xù)加強(qiáng)對演習(xí)隊伍聲勢之描繪。在對方叔形象的刻畫上則更逼近一步：“服其命服”的方叔朱衣黃裳、佩玉鳴鸞、氣度非凡。同時也點明他為王卿士的重要身份。第三章格調(diào)為之一變，以鷹隼的一飛沖天暗比方叔所率周軍勇猛無敵和斗志昂揚(yáng)。接下來作者又具體地描繪了周師在主帥的指揮下演習(xí)陣法的情形：雷霆般的戰(zhàn)鼓聲中，戰(zhàn)車保持著進(jìn)攻的陣形，在響徹云霄的喊殺聲中向前沖去；演習(xí)結(jié)束，又是一陣鼓響，下達(dá)收兵的號令，隊伍便井然有序地退出演習(xí)場，整頓完畢后，浩浩蕩蕩地返回營地。(“伐鼓淵淵，振旅闐闐”)。第四章辭色俱厲，以雄壯的氣概直斥無端滋亂之荊蠻(“蠢爾蠻荊，大邦為仇”)。告誡說，以方叔如此裝備精良、訓(xùn)練有素之師旅討伐荊蠻，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敵之軍，拔敵之城，俘敵之人，敗之于談笑揮手之間(“方叔率止，執(zhí)訊獲丑”)。
統(tǒng)觀全詩，有兩點值得注意，其一是此詩并非實寫戰(zhàn)爭，而是寫一次軍事演習(xí)。這從詩中“師干之試”等處可證。吳闿生《詩義會通》云：“皆誤以‘蠻荊來威’為實有其事，不知乃作者虛擬頌禱詞。”可謂得詩真義。其二，此詩從頭至尾層層推進(jìn)，專事渲染，純以氣勢勝，正如清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所評：“振筆揮灑，詞色俱厲，有泰山壓卵之勢。”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車攻(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敘述周宣王在東都會同諸侯舉行田獵的詩。
原文:
我車既攻1，我馬既同2。四牡龐龐3，駕言徂東4。
田車既好5，田牡孔阜6。東有甫草7，駕言行狩。
之子于苗8，選徒囂囂9。建旐設(shè)旄10，搏獸于敖11。
駕彼四牡，四牡奕奕12。赤芾金舄13，會同有繹14。
決拾既佽15，弓矢既調(diào)16。射夫既同17，助我舉柴18。
四黃既駕19，兩驂不猗20。不失其馳21，舍矢如破22。
蕭蕭馬鳴23，悠悠旆旌24。徒御不驚25，大庖不盈26。
之子于征，有聞無聲。允矣君子27，展也大成28。
譯文：
獵車修理已堅牢，轅馬選出都健矯。四匹駿馬壯又高，駕車向著東方跑。
獵車裝備已完成，四匹駿馬勢威猛。東方甫田茂草長，駕車出獵快馳騁。
天子夏獵在野郊，清點士卒聲嘈嘈。隊伍前后旌旗飄，敖山打獵意氣豪。
駕起四馬行原野，四馬從容又迅捷。紅色蔽膝金黃鞋，會合諸侯有序列。
扳指護(hù)臂已戴正，弓箭調(diào)配已相稱。射擊比武有對手，搬運獵物相幫襯。
四匹黃馬已起駕，兩旁驂馬無偏差。駕車馳騁有章法，放箭中的技藝佳。
凱旋蕭蕭駟馬鳴，迎風(fēng)悠揚(yáng)飄旗旌。徒步拉車兵機(jī)警，獵畢廚房野味盈。
天子獵罷上歸程，但見隊伍不聞聲。勇武果敢真天子，確實成功有才能。
注釋：
1.攻:修繕。
2.同:齊,指選擇調(diào)配足力相當(dāng)?shù)慕●R駕車。
3.龐龐:馬高大強(qiáng)壯貌。
4.言:句中語氣詞。徂(cú):往。東:東都洛陽。
5.田車:獵車。
6.孔:甚。阜(fù):高大肥碩有氣勢。
7.甫:通"圃",地名,在今河南中牟西。
8.之子:那人,指天子。苗:毛傳:"夏獵曰苗。"
9.選:通"算",清點。囂(áo)囂:聲音嘈雜。
10.旐(zhào):繪有龜蛇圖案的旗。旄:飾牦牛尾的旗。
11.敖:山名,在今河南滎陽東北。
12.奕奕:馬從容而迅捷貌。
13.赤芾(fú):紅色蔽膝。金舄(xì):用銅裝飾的鞋。舄,雙層底的鞋。
14.會同:會合諸侯,是諸侯朝見天子的專稱,此處指諸侯參加天子的狩獵活動。有繹:繹繹,連續(xù)不斷而有次序的樣子。
15.決:用象牙和獸骨制成的扳指,射箭拉弦所用。拾:皮制的護(hù)臂,射箭時縛在左臂上。佽(cì):"齊"之假借字,齊備之意。
16.調(diào):相趁。
17.同:合耦,指比賽射箭的人找到對手。
18.舉:取。柴(zī):即"紫",或作"胔",堆積的動物尸體。
19.四黃:四匹黃色的馬。
20.兩驂:四匹馬駕車時兩邊的馬叫驂。猗(yǐ):通"倚",偏差。
21.馳:馳驅(qū)之法。
22.舍矢:放箭。如:而。破:射中。
23.蕭蕭:馬長鳴聲。
24.悠悠:旌旗輕輕飄動貌。
25.徒御:徒步拉車的士卒。不:語助詞。無義,下句同。驚:"警"之假借字,機(jī)警。
26.大庖(pǎo):天子的廚房。
27.允:確實。君子:指天子。
28.展:誠。
【賞析】
這是一首敘述周宣王在東都會同諸侯舉行田獵的詩?！睹娦颉吩疲?#8220;宣王內(nèi)修政事，外攘夷狄，復(fù)文、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fù)會諸侯于東都，因田獵而造車徒焉。”《墨子·明鬼篇》說：“周宣王會諸侯而田于圃，車數(shù)萬乘。”清胡承珙還援引史實對《序》說詳加證明：“成康之時，本有會諸侯于東都之事?！兑葜軙?#183;王會解》首言成周之會?？钻俗⒃疲和醭羌瘸桑髸T侯及四夷也?！吨駮烦赏醵迥甏髸T侯于東都，四夷來賓，皆其明證。宣王中興，重舉是禮，故曰復(fù)會。”(《毛詩后箋》)古代天子舉行田獵活動，常有軍事訓(xùn)練和軍事演習(xí)的作用，周宣王會同諸侯狩獵，當(dāng)有政治軍事的特殊目的。周王朝在厲王時期，社會動蕩不安，各種禮儀制度遭到破壞，諸侯亦心離王室。宣王繼位后，志在復(fù)興王室，一面治亂修政，一面加強(qiáng)軍事統(tǒng)治。宣王在東都會同諸侯田獵，一則和合諸侯，聯(lián)絡(luò)感情，二則向諸侯顯示武力。方玉潤對此有精辟的見解?！对娊?jīng)原始》中說：“蓋此舉重在會諸侯，而不重在事田獵。不過籍田獵以會諸侯，修復(fù)先王舊典耳。昔周公相成王，營洛邑為東都以朝諸侯。周室既衰，久廢其禮。迨宣王始舉行古制，非假狩獵不足以懾服列邦。故詩前后雖言獵事，其實歸重‘會同有繹’及‘展也大成’二句。”
《詩經(jīng)》中涉及田獵的詩篇有許多。描寫場面之宏大，當(dāng)首推此詩。全詩八章，藝術(shù)地再現(xiàn)了舉行田獵會同諸侯的整個過程。第一章是全詩的總冒，寫車馬盛備，將往東方狩獵。戰(zhàn)馬精良，獵車?yán)喂?，隊伍?qiáng)壯，字里行間流露出自豪與自信。第二、三章點明狩獵地點是圃田和敖山。在那里人歡馬叫，旌旗蔽日，顯示了周王朝的強(qiáng)大聲威。第四章專寫諸侯來會。個個車馬齊整，服飾華美，顯示了宣王中興、平定外患、消除內(nèi)憂后國內(nèi)穩(wěn)定的政治狀況。第五、六兩章描述射獵的場面。諸侯及隨從士卒均逞強(qiáng)獻(xiàn)藝，駕車不失法度，射箭百發(fā)百中。暗示周王朝軍隊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第七章寫田獵結(jié)束，碩果累累，大獲成功，氣氛由緊張而緩和。第八章寫射獵結(jié)束整隊收兵，稱頌軍紀(jì)嚴(yán)明。贊語作結(jié)，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全詩結(jié)構(gòu)完整，層次分明，按田獵過程依次道來，有條不紊，紋絲不亂。運用具有高度概括性和極富表現(xiàn)力的語言，生動傳神地描寫了射獵的場面及各種不同的景象，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如寫射獵，僅用四句十六字就繪聲繪色地將大規(guī)模的場面呈現(xiàn)于讀者眼前。“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凝煉傳神；“蕭蕭馬鳴，悠悠旌旆”，畫出一幅隊伍歸來的景象，尤意境宏大而優(yōu)美，真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車攻》是《詩經(jīng)》中的名篇，對后世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石鼓文》中的“吾車既工，吾馬既同”顯然是因襲本詩而來。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云：“‘馬鳴’二語，寫出大營嚴(yán)肅氣象，是獵后光景。杜詩‘落日照大旗，馬鳴風(fēng)蕭蕭’本此也。”可見一代詩圣杜甫也深受此詩的影響。
詩經(jīng)·雅·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吉日(原文)(題解)(注釋)(譯文)(賞析)
題解：周宣王田獵并宴會賓客。
原文:
吉日維戊1，既伯既禱2。田車既好3，四牡孔阜4。升彼大阜5，從其群丑6。
吉日庚午，既差我馬7。獸之所同8，麀鹿麌麌9。漆沮之從10，天子之所11。
瞻彼中原12，其祁孔有13。儦儦俟俟14，或群或友15。悉率左右16，以燕天子17。
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fā)彼小豝18，殪此大兕19。以御賓客20，且以酌醴21。
譯文：
戊日吉利好時辰，師神馬祖都祭享。田車轔轔真漂亮，四匹公馬大又壯。驅(qū)車登上大山崗，追逐群獸意氣揚(yáng)。
庚午吉日好時光，匹匹良馬精挑選。群獸驚慌聚一處，雄鹿雌鹿?jié)M眼前。驅(qū)趕野獸到漆沮，天子獵場在此間。
極目遠(yuǎn)望原野中，地域遼闊群獸集?；蚴羌北蓟蚵?，三五成群結(jié)伴嬉。左面右面來圍趕，為讓天子心歡喜。
我的弓已拉滿弦，我的箭已握在手。射中那邊小母豬，射死這邊大野牛。烹調(diào)獵物宴賓客，舉座歡呼且飲酒。
注釋：
1.維:是。戊:古人以天干地支相配計日。以天干奇數(shù)為剛?cè)?偶數(shù)為柔日。剛?cè)找送馐?柔日宜內(nèi)事。田獵為外事,故以剛之戊為吉日。朱熹《詩集傳》:"以下章推之,是日也其為戊辰與?"
2.伯:"祃"之假借。祃,師祭。禱:"禂"之假借字。禂,馬祭。
3.田車:獵車。田,同"畋",打獵。
4.孔:很。阜:強(qiáng)壯高大。
5.阜:山崗。
6.從:追逐。群丑:指群獸。
7.差:選擇。
8.同:聚集。
9.麀(yōu):母鹿。麌(yǔ)麌:眾多貌。
10.漆、沮(jǔ):古代二水名,在今陜西境內(nèi)。
11.所:處所,此指會獵場所。
12.中原:原中,指原野。
13.祁:原野遼闊。有:多,指野獸多。
14.儦(biāo)儦:疾行貌。俟(sì)俟:緩行貌。
15.群:獸三只在一起為群。友:獸二只在一起為友。
16.悉:盡,全。率:驅(qū)逐。
17.燕:樂。
18.豝(bā):母豬。
19.殪(yì):射死。兕(sì):大野牛,或謂乃犀牛。
20.御:進(jìn)獻(xiàn)食物。
21.醴(lǐ):甜酒。
【賞析】
《毛詩序》說：“《吉日》，美宣王田也。”后代的學(xué)者對此沒有什么異議。陳奐《詩毛氏傳疏》說：“《車攻》會諸侯而田獵，《吉日》則專美宣王田也。一在東都，一在西都。”這個分析是正確的。
全詩四章，藝術(shù)地再現(xiàn)了周宣王田獵時選擇吉日祭祀馬祖、野外田獵、滿載而歸宴飲群臣的整個過程。
第一章寫打獵前的準(zhǔn)備情況。古代天子打獵是如同祭祀、會盟、宴享一樣莊重而神圣的大事，是尚武精神的一種表現(xiàn)，儀式非常隆重。因此，事先選擇良辰吉日祭祀馬祖、整治田車就成為必不可少的程序。“升彼大阜，從其群丑”二句在這一章中是將然之辭，一切業(yè)已準(zhǔn)備就緒，只等在正式打獵時登上大丘陵，追逐群獸。第二章寫選擇了良馬正式出獵。祭祀馬祖后的第三天是庚午日，依據(jù)占卜這天也是良辰吉日。選擇了良馬之后，周天子率領(lǐng)公卿來到打獵之地。那里群鹿聚集，虞人沿著漆、沮二水的岸邊設(shè)圍，將鹿群趕向天子守候的地方。第三章寫隨從驅(qū)趕群獸供天子射獵。眺望原野，廣袤無垠，水草豐茂，野獸出入，三五成群，或跑或行。隨從再次驅(qū)趕獸群供天子射獵取樂。第四章寫天子射獵得勝返朝宴享群臣。隨從將獸群趕到周天子的附近，周天子張弓挾矢，大顯身手，一箭射中了一頭豬，再一箭射中了一頭野牛。表現(xiàn)出英姿勃發(fā)、勇武豪健的君主形象，實是對宣王形象化的頌揚(yáng)。打獵結(jié)束，獵獲物很多，天子高高興興用野味宴享群臣，全詩在歡快的氣氛中結(jié)束。
通過上文的敘說，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按照事情的發(fā)展過程依次道來，有條不紊，是此詩最明顯的一個特點。
另外，全詩大部分章節(jié)記敘田獵活動的準(zhǔn)備過程以及隨從驅(qū)趕野獸供天子射獵的情景，間及群獸的各種狀態(tài)，以作烘托，具體寫天子射獵只有四句：“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fā)彼小豝，殪此大兕。”這種點面結(jié)合的寫法，既敘述了田獵的過程，描寫了田獵的場面，透露了輕松的氣氛；更突出了天子的形象，增強(qiáng)了天子的威嚴(yán)，使全詩有很強(qiáng)的感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