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正當(dāng)曹操準(zhǔn)備官渡決戰(zhàn)時，汝南郡（治所在今河南省駐馬店市平輿縣北）的黃巾軍首領(lǐng)劉辟等人背叛了曹操。
汝南黃巾劉辟等叛曹操應(yīng)袁紹，紹遣劉備將兵助辟，郡縣多應(yīng)之。紹遣使拜陽安都尉李通為征南將軍，劉表亦陰招之，通皆拒焉?；騽裢◤慕B，通按劍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紹雖強盛，終為之虜耳。吾以死不貳。”即斬紹使，送印綬詣操。通急錄戶調(diào)，朗陵長趙儼見通曰：“方今諸郡并叛，獨陽安懷附，復(fù)趣收其綿絹，小人樂亂，無乃不可乎？”通曰：“公與袁紹相持甚急，左右郡縣背叛乃爾，若綿絹不調(diào)送，觀聽者必謂我顧望，有所須待也。”儼曰：“誠亦如君慮，然當(dāng)權(quán)其輕重。小緩調(diào)，當(dāng)為君釋此患。”乃書與荀彧曰：“今陽安郡百姓困窮，鄰城并叛，易用傾蕩，乃一方安危之機也。且此郡人執(zhí)守忠節(jié)，在險不貳，以為國家宜垂慰撫。而更急斂綿絹，何以勸善！”彧即白操，悉以綿絹還民，上下歡喜，郡內(nèi)遂安。通擊群賊瞿恭等，皆破之。遂定淮、汝之地。時操制新科，下州郡，頗增嚴峻，而調(diào)綿絹方急。長廣太守何夔言于操曰：“先王辨九服之賦以殊遠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亂。愚以為此郡宜依遠域新邦之典，其民間小事，使長吏臨時隨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順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業(yè)，然后乃可齊之以法也。”操從之（《資治通鑒》建安五年七月）。
劉辟等人背叛曹操響應(yīng)袁紹，袁紹派劉備率部去援救劉辟，汝南郡周圍的郡縣也紛紛響應(yīng)劉辟。袁紹看到形勢大好，又派人委任陽安郡都尉李通為征南將軍，劉表也暗中派人來招李通，李通一律拒絕。有人勸李通與袁紹建立友好關(guān)系，李通手按劍柄叱責(zé)說：“曹公是一位明智睿哲的人，這樣的人必然能平定天下；袁紹雖然一時強盛，但終究會敗在曹公手下。我誓死不會變心！”
李通不僅公正，而且有遠見。因此，他當(dāng)即殺了袁紹的使者，把袁紹送來的印綬交給了曹操。
接著李通加緊按戶征收綿絹，他的好友朗陵縣縣令趙儼卻反對說：“如今其它的郡縣都已叛變，只有陽安郡仍然歸附朝廷?，F(xiàn)在又要按戶強收綿絹，小人喜歡作亂，如果你這樣強行征收，恐怕會帶來動亂！”
李通解釋說：“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正在危急關(guān)頭，汝南郡周圍的郡縣竟然如此背叛，假如不立刻征到綿絹送到許都，就必定會有人說我坐觀成敗。”
李通闡明了自己的觀點，趙儼理解了，他十分關(guān)心地說：“事情確實像您考慮的那樣，但是，我們應(yīng)該區(qū)別輕重緩急。是否能稍微放松，由我來為你解決憂患。”
趙儼說完，給荀彧寫信說：“如今陽安郡百姓窮困，鄰近郡縣都已叛變，容易受到影響，這正是陽安地區(qū)安危的關(guān)鍵。再說陽安郡的百姓保持忠節(jié)，身處險境而并無二心，我認為國家應(yīng)該加以撫慰，但卻反而加緊征收綿絹，這怎么能勸導(dǎo)百姓一心向善呢？”
荀彧是一位機智的政治家，他何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呢？于是，他立即向曹操作了匯報，曹操下令把已征收的綿絹一律退還百姓。這讓安陽郡的百姓都十分高興，帶來了全郡的安定。李通又組織兵力進攻郡內(nèi)的地方勢力瞿恭等人，平定了淮、汝地區(qū)。
這時曹操制定了新的法令，頒布到州郡執(zhí)行。這一法令比以前的法令要嚴厲得多，而且征收綿絹急迫。青州長廣郡（治所在今山東省煙臺萊陽市東）太守何夔對曹操建議說：“古代的君王把賦稅分為九等，以離京城遠近作為標(biāo)準(zhǔn)，而且根據(jù)歸附早晚與治理的情況訂立了輕典、中典、重典三種標(biāo)準(zhǔn)。我認為長廣郡應(yīng)該按照歸附較晚的邊遠地區(qū)施行，所以賦稅應(yīng)該從輕，法令也應(yīng)該從寬。民間的小事由地方官員因地制宜處理，這樣上不違背朝廷的法令，下可順應(yīng)民心。等到三年以后百姓安居?xùn)|業(yè)，然后再推行朝廷統(tǒng)一的法令?！辈懿俨杉{了何夔的建議。
我們把目光投向劉備。
劉備略汝、潁之間，自許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曹仁曰：“南方以大軍方有目前急，其勢不能相救，劉備以強兵臨之，其背叛故宜也。備新將紹兵，未能得其用，擊之，可破也。”操乃使仁將騎擊備，破走之，盡復(fù)收諸叛縣而還。備還至紹軍，陰欲離紹，乃說紹南連劉表。紹遣備將本兵復(fù)至汝南，與賊龔都等合，眾數(shù)千人。曹操遣將蔡楊擊之，為備所殺。
袁紹軍陽武，沮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南軍谷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于急戰(zhàn)，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紹不從。八月，紹進營稍前，依沙塠為屯，東西數(shù)十里。操亦分營與相當(dāng)。
曹操出兵與袁紹戰(zhàn)，不勝，復(fù)還，堅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而行。操乃為霹靂車，發(fā)石以擊紹樓，皆破，紹復(fù)為地道攻操，操輒于內(nèi)為長塹以拒之。操眾少糧盡，士卒疲乏，百姓困于征賦，多叛歸紹者，操患之，與荀彧書，議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眾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dāng)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谷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操從之，乃堅壁持之。操見運者，撫之曰：“卻十五日為汝破紹，不復(fù)勞汝矣。”紹運谷車數(shù)千乘至官渡。荀攸言于操曰：“紹運車旦暮至，其將韓猛銳而輕敵。擊，可破也！”操曰：“誰可使者？”攸曰：“徐晃可。”乃遣偏將軍河?xùn)|徐晃與史渙邀擊猛，破走之，燒其輜重（《資治通鑒》建安五年七到九月）。
劉備率軍幫助袁紹經(jīng)略汝南、穎川二郡之間的地區(qū)，如此一來，從許都以南的人心不安，曹操對此感到憂慮。他的堂弟曹仁建議說：“南方人以為我大軍正有官渡之戰(zhàn)的危急，其勢不能相救，而此時劉備又以強兵壓境，他的背叛不用置疑。不過，劉備剛剛接手袁紹的士兵，軍心還沒有全部被他利用，如果我們馬上發(fā)起進攻，就可以打敗對方?！?/span>
曹操派曹仁率領(lǐng)騎兵進攻劉備，結(jié)果劉備兵敗潰逃，曹仁收復(fù)了失地返回。
劉備失敗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因此暗中準(zhǔn)備離開袁紹。于是，他用計勸說袁紹與荊州的劉表聯(lián)合。袁紹一直也想與劉表建立關(guān)系，派劉備率領(lǐng)他原來的部隊再到汝南郡，并與參加黃巾起義的首領(lǐng)龔都等人匯合，這樣就有了幾千人。曹操派部將蔡楊前去進攻，被劉備殺了。
袁紹要屯兵官渡黃河以北的陽武縣（治所在今河南省新鄉(xiāng)市原陽縣東南十四公里處。離官渡航空距離約三十公里），沮授反對說：“我軍數(shù)量雖多，但戰(zhàn)斗力比不上曹軍；曹軍糧草短缺，軍用物資儲備比不上我軍。因此，曹操利于速戰(zhàn)速決，我軍利于打持久戰(zhàn)。鑒于這一態(tài)勢，我軍應(yīng)該有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這樣好拖延時間。”可是，袁紹一直認為沮授在自己面前耍小聰明，他對沮授的建議總有一種逆反心理，所以又沒有采納。
到了中秋八月，袁紹的大軍向前稍作推進，以黃河灘上的沙丘作為依靠扎營，東西長達幾十里。曹操也把部隊分開駐扎，與袁紹的陣營相對。
不久曹操出兵交戰(zhàn)，可是沒有取勝，只好退回官渡堅守。袁紹見曹操龜縮不出，由于求戰(zhàn)心切，他堆起土山修筑瞭望高樓，居高臨下地向曹軍射箭。曹軍在營中行走，都要用盾牌遮擋飛箭。在這種被動的局勢下，曹操想出了一個辦法，他下令制造霹靂車，向城外發(fā)射石塊，將袁紹的高樓全都擊毀。袁紹見高樓失去作用，連忙又挖地道進攻，曹軍立即在營內(nèi)挖出一道道深溝，用以抵御袁軍從地下來攻。經(jīng)過幾番折騰，曹操逐漸兵少糧盡，士兵疲憊不堪。
與此同時，百姓無法交納沉重的賦稅，都紛紛歸附袁紹。曹操十分憂慮，無奈之下，他只好給謀士荀彧寫信，準(zhǔn)備用退回許都的辦法，引誘袁軍深入。荀彧在回信中說：“袁紹集中全部軍隊來到官渡，是想與您一決勝負。您以最弱的兵力抵抗了最強大的兵力，這本身就是一大勝利！如果不能制敵，就將為敵所制，這正是奪取天下的關(guān)鍵時刻。況且袁紹只能算是布衣中的英雄，能把人才招集到他身邊，卻不能善于利用。以您的神武明智，加上尊奉天子，這是名正言順呀！有誰能阻擋得住您的勝利呢？眼前我軍糧食雖少，但還沒有到楚、漢戰(zhàn)爭中滎陽對峙的困境。那時劉邦、項羽誰也不肯先撤，就是因為先退就會處于劣勢。我軍只有袁軍的十分之一，但您堅守不動，扼住袁軍的咽喉，使袁軍無法前進已長達半年。形勢明顯要到結(jié)束的時候了，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袁軍必將發(fā)生變化，這正是出奇制勝的時機，將軍一定不能放棄?！?/span>
面對荀彧的分析和鼓勵，讓曹操堅信勝利一定會屬于自己。于是，他堅守營壘，與袁紹繼續(xù)對峙。
為了安定軍心，曹操見到運糧草的人就安撫說：“再過十五天，我為你們打敗袁軍，到那時，你們就不再辛苦運糧了?！?/span>
盡管曹操畫了一個餡餅，讓這此人也多少增加了一點信心，因為他們確信戰(zhàn)爭的勝利一定屬于曹將軍！
正當(dāng)曹操缺糧時，袁紹有幾千輛運糧車隊來到官渡，荀攸對曹操驚喜地說：“袁紹的輜重車隊馬上就要來了，其押運的大將韓猛勇敢而輕敵，如果我們派一支軍隊去進攻，可以把他打?。 辈懿倥d奮地說：“你認為派誰去最合適？”
曹操說完，眼睛放光，仿佛看到天上掉下餡餅，生怕派錯了人搶不到。荀攸知道這批糧食對袁軍的重要性，慎重考慮之后說：“徐晃去最合適?！辈懿俾犝f讓徐晃去擔(dān)當(dāng)此任，腦海里閃過這樣一幅畫面：徐晃，字公明，河?xùn)|郡人。原為楊奉帳下騎都尉，楊奉被殺，徐晃轉(zhuǎn)投自己，并多次立功。曹操腦海里閃過一幕后，立即同意派徐晃與史渙在半路上截擊，結(jié)果韓猛被徐晃打敗，燒毀了這批輜重。
曹操來了一個釜底抽薪，讓袁紹斷了軍糧，這樣袁紹的優(yōu)勢逐漸變成了劣勢。
冬，十月，紹復(fù)遣車運谷，使其將淳于瓊等將兵萬馀人送人，宿紹營北四十里。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于表，以絕曹操之鈔。”紹不從。
許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馀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可拔也。許拔，則奉迎天子以討操，操成禽矣。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紹不從，曰：“吾要當(dāng)先取操。”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系之，攸怒，遂奔操。操聞攸來，跣出迎之，撫掌笑曰：“子卿遠來，吾事濟矣！”既入坐，謂操曰：“袁氏軍盛，何以待之？今有幾糧乎？”操曰：“尚可支一歲。”攸曰：“無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歲。”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實也！”操曰：“向言戲之耳。其實可一月，為之奈何？”攸曰：“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谷已盡，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輜重萬馀乘，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若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資治通鑒》建安五年九月）。”
200年十月，正時寒冬來臨的時刻，袁紹又派大批車輛運糧草，讓大將淳于瓊等人率領(lǐng)一萬多人護送。運回糧草后，停留在袁紹大營以北四十里處。沮授勸阻說：“可派蔣奇率一支軍隊，在屯糧的外圍巡邏，以防曹操再次派軍偷襲。”袁紹不聽。
袁紹不聽沮授的，也不聽田豐的，另外他還不聽許攸的。作為謀士，許攸這時對袁紹說：“曹軍兵少，而集中全力來抵抗我軍，許都的守衛(wèi)一定空虛，如果我們派一支隊伍輕裝夜襲，就可以攻下許都。等到占領(lǐng)許都后，將軍奉迎天子討伐曹操，這樣就一定能活捉曹操。假如曹操沒有立刻潰散，也能使他首尾不能相顧，對方就會疲于奔命，如此一定可以打敗他?！?/span>
許攸的計謀雖好，但他提到了要袁紹擁戴天子，這對袁紹來說是大忌，因為他一直想自己當(dāng)皇帝，怎么可能讓他接獻帝呢，這豈不是讓他脫下褲子放屁？所以他沒有同意。袁紹沒有同意許攸的建議，并且咬牙切齒地說：“我一定要先活捉曹操！”
正在這時，許攸家里有人犯法，留守鄴城的審配將許攸的家人逮捕，許攸知道后大怒，就投奔了曹操。
曹操聽說許攸前來，來不及穿鞋，光著腳出來迎接，并拍手笑著說：“許子卿遠道而來，我的大事可以成功了！”
雙方入坐，許攸為了試探曹操對他的信任程度，說：“袁軍勢力強大，將軍有什么對付的辦法，現(xiàn)在貴軍還有多少糧草？”
對于許攸的一連患發(fā)問，曹操擔(dān)心許攸是來刺探軍情，虛張聲勢說：“我軍的糧食還可以支撐一年?！?/span>
許攸見曹操沒有說實話，一針見血地說：“恐怕不是吧，請您再說一次。”曹操知道許攸不是等閑之輩，又改口說：“可以支撐半年?！痹S攸見曹操說這話的底氣不足，他也知道曹軍的糧食快要吃光，反問了一句：“您不想打敗袁紹嗎？為什么不說實話呢？”
許攸說這句話時，已經(jīng)量出了自己的底牌。曹操覺得不是隱瞞對方的時候了，表情有些尷尬地說：“剛才我只是開玩笑，其實我軍的糧食只可應(yīng)付一個月，你說怎么辦？”
許攸見曹操說了實話，分析說：“貴軍孤軍獨守，加上外無援助，而糧草已盡，這是危急的關(guān)頭。袁紹有一萬多輛輜重，在故市（地名。位于今河南滎陽市東北）、烏巢（地名。位于今河南省新鄉(xiāng)市延津縣）的守軍戒備不嚴，如果將軍派一支輕裝部隊去偷襲，出其不意地焚毀這些糧草，我看不出三天，袁軍就會自己潰散?！?/span>
綜上所述，在官渡決戰(zhàn)中，曹操只有二萬人，而按照荀彧的說法“公以十分居一之眾”，那么袁紹就是二十萬人馬。兵力上的懸殊不說，加上曹操的糧食的短缺，可以說是雪上加霜。正當(dāng)兩軍對峙、曹操窘迫絕望時，許攸雪中送炭，獻出火燒袁紹的烏巢糧倉之計，可以說讓曹操有了轉(zhuǎn)機。那么，曹操又是怎樣去做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