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卦辭爻辭
一、卦辭的結(jié)構(gòu)
要說明《卦辭》的結(jié)構(gòu)和特點，我們有必要先通覽一下64卦的卦辭，然后看一下有什么規(guī)律。
| No | 上經(jīng)卦辭 | No | 下經(jīng)卦辭 |
| 1 | 乾：元亨，利貞。 | 31 | 咸：亨，利貞，取女吉。 |
| 2 |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 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 安貞，吉。 | 32 | 恒：亨，無咎，利貞，利有攸往。 |
| 3 | 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 33 | 遁：亨，小利貞。 |
| 4 | 蒙：亨。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初噬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 | 34 | 大壯：利貞。 |
| 5 | 需：有孚，光亨，貞吉。 利涉大川。 | 35 | 晉：康侯用錫馬蕃庶，晝?nèi)杖印?/td> |
| 6 | 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兇。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 36 | 明夷：利艱貞。 |
| 7 | 師：貞，丈人吉，無咎。 | 37 | 家人：利女貞。 |
| 8 | 比：吉。 原筮元永貞，無咎。 不寧方來，后夫兇。 | 38 | 睽：小事吉。 |
| 9 | 小畜：亨。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 39 | 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
| 10 |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 40 | 解：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fù)吉。 有攸往，夙吉。 |
| 11 | 泰：小往大來，吉亨。 | 41 | 損：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 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
| 12 | 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 42 |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
| 13 | 同人：同人于野，亨。 利涉大川，利君子貞。 | 43 | 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
| 14 | 大有：元亨。 | 44 | 姤：女壯，勿用取女。 |
| 15 | 謙：亨，君子有終。 | 45 | 萃：亨。 王假有廟，利見大人，亨，利貞。 用大牲吉，利有攸往。 |
| 16 | 豫：利建侯行師。 | 46 | 升：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 |
| 17 | 隨：元亨利貞，無咎。 | 47 | 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 |
| 18 | 蠱：元亨，利涉大川。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 48 | 井：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兇。 |
| 19 | 臨：元亨，利貞。 至于八月有兇。 | 49 | 革：巳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
| 20 | 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 | 50 | 鼎：元吉，亨。 |
| 21 | 噬嗑：亨。 利用獄。 | 51 | 震：亨。 震來虩虩，笑言啞啞。 震驚百里，不喪匕鬯。 |
| 22 | 賁：亨。 小利有所往。 | 52 | 艮：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
| 23 | 剝：不利有攸往。 | 53 | 漸：女歸吉，利貞。 |
| 24 | 復(fù)：亨。 出入無疾，朋來無咎。 反復(fù)其道，七日來復(fù)，利有攸往。 | 54 | 歸妹：征兇，無攸利。 |
| 25 | 無妄：元亨，利貞。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 55 | 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
| 26 | 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 56 | 旅：小亨，旅貞吉。 |
| 27 | 頤：貞吉。 觀頤，自求口實。 | 57 | 巽：小亨，利攸往，利見大人。 |
| 28 | 大過：棟橈，利有攸往，亨。 | 58 | 兌：亨，利貞。 |
| 29 | 坎：習(xí)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 59 | 渙：亨。 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 |
| 30 | 離：利貞，亨。 畜牝牛，吉。 | 60 | 節(jié)：亨。 苦節(jié)不可貞。 |
| 61 | 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 ||
| 62 | 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 ||
| 63 | 既濟(jì)：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 ||
| 64 | 未濟(jì)：亨，小狐汔濟(jì)，濡其尾，無攸利。 |
初一看上面的卦辭，小雅和許多初學(xué)者一樣，什么規(guī)律也看不出。但經(jīng)過仔細(xì)揣磨大致可以發(fā)現(xiàn)有三樣內(nèi)容：①卦名、②判斷詞、③警告語。并不是所有的卦辭都包含警告語，判斷詞是用來說明卦的吉兇好壞，警告語是對判斷詞的補(bǔ)充說明，這也是卦辭中最難理解的部分，我們將在詳細(xì)解卦時再作解釋。警告語里面也有判斷詞，所謂警告語是我們?nèi)藶閯澐殖鰜?，便于初學(xué)者分步理解。這兒我們先看一下判斷詞的幾種形式：
1. “……亨”：
這類判斷詞有單獨的“亨”，組合形式有“元亨”、“光亨”、“吉亨”、“小亨”，其意思是“亨通”，即干事業(yè)比較順暢。“元”是“本元”之意，“元亨”就是其本性是亨通的?！肮夂唷敝腹饷髡笄液嗤??！凹唷笔羌燃趾嗤??！靶『唷敝赋潭壬媳容^小一點。
2. “利……”：
表示對……有利，常見搭配有單獨一個“利”、“利……貞”、“利見大人”、“利涉大川”、“利有所（攸）往”、“無攸利”等。按字面意思大家都能理解，但值得一說的是“貞”的意思，許多書上認(rèn)為“貞”就是“正”的意思，在此，小雅持否定意見。這個“貞”的甲骨文是“
2. 利建侯
包含“利建侯”的卦共有2個：“水雷屯”、“雷地豫”，歷來“侯”翻譯為“諸侯”，幾乎沒有什么異議，可近來也有人提出“靶子”的新論出來，那么究竟應(yīng)該如何理解？我們遇到不明之處請先看字的原始寫法，“侯”的甲骨文是“
3. 攸
包含“攸”的卦共有15個：“坤為地”、“水雷屯”、“地雷復(fù)”、“天雷無妄”、“澤風(fēng)大過”等，組合在一起的詞主要有“利攸往”、“利有攸往”、“不利有攸往”、“無攸利”。一般解釋為“所”，“往”是“去”或“去處”的意思，“有攸往”就是“有所往”，即有一個去處，“有攸利”就是“有所獲利”之意。
這樣翻譯并沒有什么不妥或不對之處，但給人的感覺仿佛這個“攸”字是一個沒有太大意義的語助詞，所以小雅認(rèn)為翻譯還不夠充分。我們看一下這個字的字源，其大篆的寫法為“
4. 勿
雖然只有4個卦的卦辭（“水雷屯”、“天風(fēng)姤”、“地風(fēng)升”、“雷火豐”），但爻辭中卻有19個卦被使用。與之連用的詞有“勿用”、“勿恤”、“勿疑”、“勿逐”、“勿藥”、“勿問”、“勿恒”、“勿幕”。通常的解釋是“不”或“不要”，這樣的解釋本身并不錯，歷代專家都是這樣解釋的，不過，再多問一個為什么，問題就來了。
舉個例子好說明，“天風(fēng)姤”的卦辭是“女壯，勿用取女”，既然女子已經(jīng)長得很成熟了，卻不能迎娶，這非常矛盾，于是專家們就說，女的太強(qiáng)壯必然不服于夫，從而導(dǎo)致家不齊。這樣的解釋可能專家自己也會感到好笑。那么“勿”字的真正意思究竟是什么呢？我們還是來看字源。
“勿”的甲骨文是“
5. 孚
卦辭中用到該字的有8個：“水天需”、“天水訟”、“風(fēng)地觀”、“坎為水”、“山澤損”、“澤天夬”、“澤火革”、“風(fēng)澤中孚”，爻辭中用到該字的卦有20個共34次。歷來專家們解讀為“誠信”，這樣的解釋放在卦中但顯得非常難于理解，與上下文完全失去了關(guān)系，于是，于是后人又嘗試翻譯為“孵”，也有人翻譯為“俘”等，但意思仍然很勉強(qiáng)，我們有必要再看一下這個字的字源。
“孚”的甲骨文是“
6. 西南與東北
與方位有關(guān)的卦辭有4個“坤為地”、“水山蹇”、“雷水解”、“風(fēng)天小畜”，另外，“隨”、“小過”、“既濟(jì)”的爻辭中有方位“西”和“東”。其中“東北”與“西南”在卦中雖有重要意義，但古今專家一直持有爭議，至今尚無定論。
有關(guān)“西南得朋，東北喪朋”的解釋，古代學(xué)者多以陰卦陽卦來區(qū)分，即巽、離、坤、兌四陰卦居西北方位，而乾、坎、艮、震四陽卦居?xùn)|南方位，“坤為地”是純陰卦，故有西南得朋而東北喪朋之說；現(xiàn)代派多以歷史來詮釋，認(rèn)為當(dāng)時商居?xùn)|北，而周居西南，故有西南得朋而東北喪朋之說。另有一說認(rèn)為，這與日月運行的現(xiàn)象有關(guān)，南懷瑾先生甚至指出，這一句可能是“西南得明，東北喪明”之誤。
小雅認(rèn)為，這三種說法各自皆有道理，但明顯難以自圓其說，因為陰陽相合為“得朋”而非“喪朋”，周易既是占卜之書，講的是普適道理，難道商朝或商朝消滅之后，這一句就成了廢話？朋明之誤在當(dāng)時手寫為主的時代確有可能，但對于占卜祭祀這樣的國家大事，那些專職人員即使口口相傳也不會差錯一字，更何況周公之后一直到春秋，并沒有發(fā)生書毀人亡的大事，另外也不止只有一個人會周易，這一點可以通過左傳的記載證明。
小雅認(rèn)為，大道至簡，西南方位為“坤”，所以西南得朋、而東北方位為“艮”，“艮”為“止”的意思，所以東北喪朋。這一說法用于“蹇”、“解”二卦也成立，“蹇”為坎上艮下，本意是腿腳不便，行路困難之意，自然遇山則不利，而遇平地則利?！敖狻睘檎鹕峡蚕?，是解開矛盾之意，“坤”為“順”，所以利西南。其它幾個“西山”、“西郊”、“東鄰”、“西鄰”等強(qiáng)行分辨意義不大，可以當(dāng)作普通理解。
三、爻辭的學(xué)習(xí)方法
卦辭雖然是一個卦的核心，但在占卜過程中，爻辭被 使用的比率遠(yuǎn)大于卦辭。卦辭可以通過彖辭、象辭、序卦傳、雜卦傳等，甚至是爻辭來輔助加以分析，而爻辭就比較難了，解釋不清的地方也多，所以學(xué)習(xí)爻辭時，不能因一個地方不明白就停止不前，也不能不明白就糊里糊涂地輕易放過去，需要反復(fù)地思考。
每個卦的中心思想是卦名，而每一個卦都會以一件事情來打比方，六個爻是緊緊圍繞這個比喻來展開的，例如“乾為天”就是以“龍”來象征“干事業(yè)”，六爻按不同的時期反映六種不同狀態(tài)，這種方法就是我們要關(guān)注的。再如“雷山小過”，以“飛鳥飛過頭頂”比喻“小人的僭越行為”，這樣就能明白六爻的爻辭是一以貫之。
六個爻辭講述卦的發(fā)展中的六個階段，初爻為開始狀態(tài)，二爻為努力拓展的，三爻為量變的階段，四爻為質(zhì)變階段，五爻為最高階段，上爻為功過評說、蓋棺定論階段。其中二爻為內(nèi)經(jīng)卦的核心，五爻為外經(jīng)卦的核心。學(xué)習(xí)爻辭不開爻象辭，但爻辭為主，象辭為輔。
有許多書籍，因不能解釋清楚爻辭，又不愿承認(rèn)這一點，就以取象分析來忽悠讀者?！断缔o》上說“圣人設(shè)卦觀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cè)嵯嗤贫兓?。”由此可見爻辭才是判斷吉兇的主要依據(jù)。不明白之處一定要勇于承認(rèn)，這樣才會有進(jìn)步。
在研究字義時，難免要查閱各類經(jīng)典，這時不能查現(xiàn)代版的新華字典，因為三千多年過去，字義已經(jīng)引伸出去很多，必須要查《說文解字》、《康熙字典》，還有就是《詩經(jīng)》、《尚書》等春秋以前的書籍，而且還要多方比較，最好是參照字的甲骨文、篆體的寫法。當(dāng)然這樣比較累，只能對個別關(guān)鍵的字進(jìn)行。
四、各種經(jīng)文解釋的方法
自孔子及其弟子作成《十翼》之后，一直到漢末未有周易方面的大作，現(xiàn)流傳的《子夏易傳》已被認(rèn)作后人偽書，子夏和商瞿都沒有留下著作。西漢焦延壽撰有《易林》十六卷，據(jù)余嘉錫考證，乃東漢崔篆所作，不過他的占卜方法盡數(shù)傳給了京房并得到了大地發(fā)展。東漢末年三國時期的鄭玄、王弼才開始有周易經(jīng)文注釋的書籍傳世。
值得一提的是王弼，雖然24歲就英年早逝，卻留下了他所注釋的許多道家、儒家經(jīng)典，至今仍是人們學(xué)習(xí)參考的重要文獻(xiàn)。他的《周易注》一掃董仲舒為首所提出的的天人合一，以取象為主的學(xué)風(fēng)，提出了“言以明象，象以出意，得意而忘象”的研究方法，在研究爻辭方面又提出了2個寶貴經(jīng)驗，一是“以爻為人，以位為時”；一是“位以德興，德以位敘”。
我們現(xiàn)在用陰陽剛?cè)醽泶砭?、君子與小人、男女、得中、當(dāng)位等都是由此而來。當(dāng)今最新出版的許多熱鬧書籍，如《高島易斷》、《圖解易經(jīng)》等，還有很多白話類的易經(jīng)書籍，對經(jīng)文的解釋含糊不清，卻對得中、當(dāng)位、乘承比應(yīng)發(fā)揮到極至。
到了宋代，以程朱為首的理學(xué)派，拋開爻位方法，參照前人各種解釋，按照正統(tǒng)的儒家思想，逐字逐句地注釋。這正是人們所期望的內(nèi)容，遺憾的是每個文字雖然作了多種解釋，物之理有了，卻不能將整個意思連貫起來，使之符合卦的意思。這樣的書籍至今仍然很多，尤其以《四書五經(jīng)集注》為首。
民國之后，以高亨為代表的學(xué)者提出經(jīng)、傳分離，周易的經(jīng)文是由編纂者隨手記下的占卜辭，以前有很多，文王、周公選取了其中的384條而成。這一打破常規(guī)的思想，為后人打開了另一條歧路，于是，與歷史掛鉤的著作蜂擁而出，有說周易是一部充滿血淚的婚姻史，有說周朝歷史之書（邵偉華所寫），有說周易是周公為掩蓋其攝政篡權(quán)而編寫的教科書（網(wǎng)名：笤木匠所寫），有說是上篇為武王事業(yè)、下篇為文王一生的史書（網(wǎng)名：自在2009所寫）。
這些書籍在說文解字、旁征博引方面比古人強(qiáng)，在易理方面自成一更理，與整個經(jīng)文的意思較為吻合，畢竟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之上，所以說理更有說服力，令人耳目一新。但仔細(xì)一想還是有不對的地方，為什么幾種說法皆言之成理，不可能既符合笤木匠的說法，又符合自在2009的說法。
經(jīng)仔細(xì)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周朝以前的歷史大部分人并不熟悉，作者可以將其中符合經(jīng)文的內(nèi)容選擇出來，這樣就造成幾種說法皆言之成理。另一方面，周易本身是占卜之書，其基本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成，所以幾家說法皆能成立。事實上，如果用同樣的方法來說明毛澤東的一生，也一定同樣言之成文。
五、本章學(xué)習(xí)重點
1. 判斷辭有哪些？其表達(dá)的意思是什么？
2. 卦辭爻辭中常用詞語的意思。
3. 如何處理有爭議的詞句。
4. 六個爻分別反映卦變化的什么狀態(tài)。
六、常見問題
問：在易經(jīng)中“勿”有沒有“不”、“不要”、“沒有”的意思？
答： 有這方面的意思。因為按我的解釋，“勿”是“準(zhǔn)備過程”的狀態(tài)，當(dāng)然有“沒有”的意思，“勿用”就包含“還沒有用”的意思，不過側(cè)重點不一樣，因為這樣一解釋，就失去了“正在準(zhǔn)備”這個涵義。
問：許多書上將“貞”訓(xùn)為“正”，這個解釋真的不對嗎？
答： 我只能說我個人不贊成訓(xùn)為“正”的意思，原因很簡單，就是放在句子中解釋不通?！柏憽痹谌粘Ｊ褂弥械拇_有“貞”的意思，在古代國家大事都要占卜一下，所以占卜之結(jié)果也就很“正”了。但在易經(jīng)的經(jīng)文，應(yīng)該是“問卜”之意，可以引申為“詢問”、“考慮”等意思。
問：“孚”解釋為“預(yù)兆”或“結(jié)果”，請告知其出處？
答： 這個沒有出處，是小雅自己的解讀，有待于大家一起討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