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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屆世博會至今，整159年過去。世博會展示著工業(yè)文明的成果，積累著人類力圖改變自己命運的一次又一次紀錄，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們也由此展開各種各樣、五彩繽紛的理想國幻想。我們以此作為敘述的起點，討論世博會與工業(yè)革命、人類理想的關系。這159年里，當然包括了幾乎與轟轟烈烈工業(yè)革命并行的對它越來越深入的思考，甚至，20世紀后半期，全球實際已經(jīng)逐漸進入后工業(yè)革命時期。但既然討論世博會，我們仍以“工業(yè)革命160年過去”為標題。 1889年巴黎世博會前，法國知名建筑師布爾代（Jules Bourdais）提議在巴黎中心的新橋邊修建一座360米的高塔，用它發(fā)出的光照亮整座巴黎城。這個提議進入具體討論程序，同時參加提案的還有一位橋梁工程師居斯塔夫·埃菲爾。最終，世博會采納了埃菲爾的提案，所有人都相信，依靠單一光源照亮整座巴黎在技術上行得通。埃菲爾的設計被采納并不是因為他比布爾代的設想更切合實際，而是當時人們擔心過度集中的光源有傷視力。 工程師對高塔的迷戀從1833年就開始，英國人理查德·特里維西克想建造一座1000英尺的鐵塔，但他過早去世，巨塔的設想未能實現(xiàn)。1876年，費城世博會，這是美國獨立100周年的日子，兩位工程師提出要建造340米高的鐵塔，這個項目也停留在設想階段。布爾代設想中的“太陽塔”要遠遠高過巴黎圣母院，底下是電力博物館，塔頂有象征科學與智慧的雕像。這座“太陽塔”堪稱照明暢想史上的豐碑，它散發(fā)的光芒沒有因為“太陽塔”未被建成而黯淡。 19世紀的技術進步使人們相信，燈可以被無限制造，“太陽塔”這一創(chuàng)造將滿足人們“黑夜變白晝”的夢想。歷史學家說，這個提議在巴黎孕育、討論和幾近實現(xiàn)存在其合理性。作為18世紀啟蒙運動的中心，并得益于19世紀修建的燈火通明的娛樂大道，巴黎被冠以“日光之城”的稱號。在人工照明史上，巴黎曾是最為活躍的中心，在科學、技術和心理層面，巴黎都曾發(fā)揮過重要的激勵作用。思想啟蒙和實際照明之間是否存在聯(lián)系？思想啟蒙是否就是一束智識之光？如同巴黎人拉瓦錫揭開了燃燒的秘密，奠定現(xiàn)代化學的基礎，他同時代的伏爾泰、孟德斯鳩也帶來了理性的光芒。 如果強調“太陽”這一意象，那么我們不得不提到意大利人康帕內拉的《太陽城》一書，他幻想了一個美妙的地方，那里的統(tǒng)治者就被尊稱為“太陽”。在康帕內拉的描述中，要獲得“太陽”稱號的人，一定要熟悉歷史和法律，了解手工業(yè)，懂得物理學、數(shù)學和占星學，懂得形而上學、神學、各種藝術和科學的起源、原理和論證，懂得萬物的同異關系、世界的必然性、命運和和諧、萬物和神的威力、智慧和愛。這本《太陽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對托馬斯·莫爾《烏托邦》一書的模仿，托馬斯·莫爾描繪了烏托邦的社會制度、城市管理，更描述了那里的人——這里的人民一般自由不拘，性情溫和，聰明伶俐，生活從容，每當必要，他們都耐心參加體力勞動，對于從事智力探討，他們從不知疲倦。 《太陽城》與《烏托邦》，都是假借航海家之口來轉述發(fā)現(xiàn)一個美妙國度的故事，這兩本書的寫作時間正是人類的大航海時。從某種程度，世界的發(fā)現(xiàn)是以人的發(fā)現(xiàn)為前提，1492年，哥倫布游說西班牙王室成功，揚帆出海，尋找傳說中的黃金之地。5年后，葡萄牙人達·伽馬在里斯本出海，也是去尋找富饒的東方世界。1519年，麥哲倫繼續(xù)去探索東方之路。也是在16世紀，哥白尼提出了“太陽中心論”，人類得以借海洋和星空來認識自己。浩瀚的大海足以讓亨利八世的寵臣莫爾以及監(jiān)獄里的教士康帕內拉幻想，是否在我們的視野之外，存在一個理想國——用富足替代貧困，用公有制消除貪婪，用理性的價值取代黃金的價值，人們能擺脫辛苦勞作，每天工作4小時，其他時間就致力于人的完善。這種夢想從2000年前的那本《理想國》就已經(jīng)存在，柏拉圖談論他理想中的政治和國家統(tǒng)治者，每個人都帶著哲學氣息。 但“?？驼勫?，煙濤微茫信難求”，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也摧毀了托馬斯·莫爾的“烏托邦”以及康帕內拉的“太陽城”，好望角、印度、巴哈馬、美洲，都不是一個更完美的國度。等海因萊因幻想更完善、不會犯錯誤的種群之時，他把他的理想國放在了火星上面，在他的科幻小說《異鄉(xiāng)異客》中，火星人要經(jīng)過幼崽期、成年期，最終進入靈老期。在殘酷的生存競爭之后，成年的火星人有著極為豐富的精神生活，等他們完成對世界的“靈悟”，就會解體成為“靈老”，他們永遠不會行謬誤之事，以靈悟“美”為頭等大事。這一成長過程與柏拉圖所描述的“監(jiān)國者”相類似——他們20歲前學習音樂和體育，30歲前學習科學，35歲前學習哲學，參加社會事務15年，50歲時成為社會統(tǒng)治者。 不論是“理想國”、“烏托邦”還是“太陽城”，先人們所幻想的美麗新世界，不僅有合理的制度、英明的管理，還要有富足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有人的完善——消除貧富差距，一些人不能為另一些人所奴役，人人平等，都有智力生活。羅伯特·歐文把這類空想付諸實際，他在蘇格蘭自己的紡織廠里，推出了沒有懲罰的人性化管理，把工人的工作時間縮短，蓋上一排排整齊的宿舍。他相信，好的環(huán)境能造就優(yōu)秀的人，工人們將不再酗酒斗毆，閑暇時間將有正當?shù)膴蕵贰?825年，歐文在美國印第安納州一塊13萬美元買下的土地上開始建立“新和諧村落”，他相信這片能容納800個家庭居住的地方將成為一個“縮小版的理想國”，是“新的道德世界”的雛形，但這個空想社會主義的實驗3年后同樣失敗。歐文的法國朋友埃蒂耶納·卡貝在《伊加利亞旅行記》里細致地闡述了他們的夢想——“根除和消滅不平等制度及其產生的根源，代之以能給人類帶來幸福的平等制度。”在這個共和國里，“每個人在權利、義務上完全平等，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實行社會所有，實行完全的計劃經(jīng)濟，消費品實行按需分配，主權屬于人民”。 當工業(yè)革命興起后，當人們目睹資本的貪婪后，一大批思想家開始論述自由、博愛和平等，開始討論公有制、所有權，此后200年，人們提供了許多似是而非的答案以及完全糟糕的實驗，而那個問題依舊存在——人如何活得有尊嚴？他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所謂社會的進步、文明的進步究竟以什么為標尺？ 幾乎人類所有的進步都被世博會這個慶典以各種形式加以贊揚，1992年西班牙塞維利亞世博會的主旨是紀念哥倫布發(fā)現(xiàn)美洲500周年，1962年美國西雅圖博覽會的主旨是“太空時代的人類”。以探索海洋為主題的世博會多次舉辦，空間探索更是蘇聯(lián)、美國常見的展示項目，而“理想國”并不是沉沒于大洋之下的亞特蘭蒂斯，也不在浩渺星空，世博會的許多個口號已經(jīng)表明，我們只能在這個星球上延續(xù)烏托邦的夢想——“建設明天的世界”，“人類相互依存”，“科學、文明和人性”，“人類進步與和諧”，“自然的睿智”，“新的起飛之路”。世博會是蒸汽機、太空船，是我們的絲綢、茅臺、瀘州老窖和張裕葡萄酒；是一連串物質和文化的展示，一個國家工業(yè)化和現(xiàn)代化的標志；是一個國家推廣其形象的舞臺。而在另一個層面上，世博會還在持續(xù)探討著“理想國”的可能。 1970年日本大阪世博會上，岡本太郎（Taro Okamoto）設計的太陽塔矗立在世人面前，太陽塔的造型像一個巨人，人們來到塔前如同置身于一個祭祀舞會的現(xiàn)場。塔內的布展立意是人類的創(chuàng)造之火如同太陽從遠古燃燒至今，并將照亮未來。太陽塔上有4個大面具，塔頂是光芒四射的“黃金之面”，塔中央有“太陽之臉”和“暗黑之星”注視著節(jié)日廣場，最底端“地底之星”則照耀著“逝去的世界”。岡本太郎在設計之初便思考：什么才是人類真正意義的進步與和諧？如何將世博會變?yōu)橐粋€能融合人類全部品質的盛大的典禮？他從人類原始氏族公社的祭祀典禮中尋求創(chuàng)意。這座太陽塔似乎要說明，人的生命動力，正是人類進步的原動力。■ 本期封面故事目錄： 世博會與人類解放之路 48 理想國 52 世博會與工業(yè)文明160年——沒有什么注定的命運，它是我們創(chuàng)造的結果 工業(yè)革命的四個關鍵詞 120 火車 138 冰箱 158 電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