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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渡我的佛 簡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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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電視上總是在播放于榮光拍的片子,那個不英俊的男人,有一張忐忑的臉,總是浮現(xiàn)著殘酷的微笑。我過去的朋友說于榮光真的很像陳天疆。只是過去的朋友,因為陳天疆也已經(jīng)生活在過去。

  我們認(rèn)識陳天疆都比認(rèn)識于榮光要早,所以會把他當(dāng)作標(biāo)準(zhǔn)的,或者是覺得他更真實,不是演繹出來的。他的樣子,他的一招一式,還有他的眼神,完全真實。

  我有時候看著電視畫面發(fā)呆,呆呆看著畫面中那個人。這些故事,也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

  我已經(jīng)不和陳天疆聯(lián)系了,有過的電話和地址,在一個已經(jīng)丟棄了的黑色的本子上。倒不見得能夠忘記,好像總是會有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記憶里留下一些東西,時光和環(huán)境都會拿它沒有什么辦法。

  我認(rèn)識陳天疆的時候,邢言愛還在身邊。

 

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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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邢言愛真的不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心性那樣不相同的兩個女孩子,一起糾纏了那么久。

  我是在16歲的時候轉(zhuǎn)學(xué)到了邢言愛念書的12中的,此前我一直在鐵路中學(xué)讀書。那種屬于單位的學(xué)??偸潜粋餮越虒W(xué)質(zhì)量有問題,所以父母動用了很多關(guān)系,花費掉很多錢,把我轉(zhuǎn)到那個學(xué)校去。

  一個重點中學(xué)的某個班級總有一些學(xué)生是后來過去的,比如我,比如邢言愛。因為只相隔了半天,于是我們同坐一張桌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邢言愛是個五官大氣的女孩,大我一歲,講很清脆的東北話。邢言愛很高,站在一起我只可以到她的肩膀,在我們相鄰而坐的第一節(jié)課上,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用不用衛(wèi)生棉條???”

  我一直也不知道一個16歲或者17歲的女孩子可以成熟到哪一種程度。這一點,邢言愛顯然比我們做得都好。她13歲就有男朋友了,主動接受過青春期的教育。除了學(xué)習(xí)不好,其他方面,邢言愛是一個榜樣。

  可能有一種女孩天生是迷戀做女人的,恨不能一夜就成熟起來、豐潤起來、性感起來,可以有資格穿細(xì)跟的鞋子,墜地的長裙,化很女人味的妝。邢言愛就是這樣。

  我并不太習(xí)慣她,對她的一些問題,總是無所適從。我也不討厭她,我沒有見過她那樣的女孩,不學(xué)習(xí),滿腦子都想著長大。

  她果然是很快就長大了;高中時光的結(jié)束,當(dāng)我坐在考場中揮汗如雨的時候,她正在某個酒吧里喝啤酒。


 

3樓

 
 3

  大學(xué)4年,我沒有選擇離開自己的城市,讀書而已,家旁邊的那所院校多少還有一點名氣。

  我的成績也不是好得嚇人。

  讀大學(xué)后很多分開的高中同學(xué)已經(jīng)不再聯(lián)系,只有邢言愛見我的頻率不會超過一周。她在一家私企做文秘,身邊男人如走馬燈一樣更換。有時候我根本認(rèn)不過來。

  邢言愛已經(jīng)是風(fēng)情萬種,窈窕豐潤,烈艷紅唇。她20歲生日的時候,我這樣恭喜她,我說祝賀你終于做了你想做的那種女人。

  邢言愛說,簡凝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你和她們不一樣,你不矯情,明明你是和我不一樣的,可是你從來都不想改變我。

  是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罷了,我并沒有非是同類不做朋友的觀點,何況邢言愛是個美麗的女子。我喜歡她始終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性。

  我一直都沒有長高,只停留在159公分上。讀到大學(xué)時我的數(shù)學(xué)也還是不好,有時候?qū)懸稽c詩和

  散文在學(xué)校文學(xué)社的周報扉頁上當(dāng)卷首語,也是因為那些沒有章法的文字使我認(rèn)識了陳天疆。


 

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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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陳天疆已經(jīng)讀到大四了,算是前輩。有一次他用前輩的身份對文學(xué)社的社長羅羅說,簡凝是我見過的最本真最有才氣的女人。

  陳天疆叫所有年滿18歲的異性為女人。他說女人的時候,我還沒有見過他,只是有所聞:說陳天疆是個不尋常的男人,陳天疆身邊美女如云,陳天疆英雄氣概……

  我沒有想像過他,因為他是男人,而我只是女生。

  一天下午羅羅在女生樓下喊我,我從窗子里探出頭,看到他的身邊站了一個丑丑的男人,個子很高,穿了件黑色的外套,短發(fā),面容忐忑,看到我笑了笑。那樣的笑容感覺起來有一點殘酷。

  我想他是陳天疆。

  都說男不壞女不愛。陳天疆這么出眾不過是因為抽煙、打架、踢足球,光明正大地不上課和老師理論寫大字報,然后是丑陋和對女生的冷漠,把很夸張的音響放在宿舍里……不過都是曾經(jīng)的事了。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收起了所有張揚的鋒芒,遵守紀(jì)律,對老師禮貌周到,對女生尊重有加,開始拿獎學(xué)金,逐漸成為榜樣。

  我有一些理由開始就喜歡陳天疆。在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他說簡凝你真的不漂亮,不過氣質(zhì)已經(jīng)夠你一生享用。

  我知道我是不漂亮的,單薄的一張臉和小小的眼睛,一直沒有男生追。

  陳天疆又說:在離開學(xué)校之前認(rèn)識你是我在這兒最后的收獲。我可以很滿足了。

  我們站在樓前窄小的空地上,并沒有打算去什么地方,他的目的只是要來找我。我看著陳天疆,沒有說話,慢慢地笑了。陳天疆的手落到我薄薄的短發(fā)上。

  他說,真是不錯。

 

5樓

 
 5

  大四最后一個學(xué)期陳天疆到銀行實習(xí)。半年后正式成為建設(shè)銀行某個部門的職員。我們之間有了一種非常微妙的關(guān)系。陳天疆常常去學(xué)??次?,目的明確而專一,總是帶了我就走,參加他和朋友的聚會或者只是兩個人一起看電影和吃飯。他騎一輛賽車,我不止一次親密地抱過他的腰,他也很習(xí)慣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沒有人當(dāng)我們是戀人。他的那些朋友,叫我陳天疆的小丫頭。有一次陳天疆說,何止是小丫頭,她是我的寶貝。我歪了歪頭想起一首歌:親親我的寶貝。

  寶貝的含義是什么呢?想都想得出來。除我之外陳天疆是有其他女朋友的。他教育我,在大學(xué)里不要戀愛,不要隨便喜歡哪個小男生,你應(yīng)該好好寫字。

  陳天疆認(rèn)定我在若干年后會是一個很好的作家或者詩人。他從來也不問,我順從他的一切安排,不拒絕他攬著我的肩膀,接受他叫我寶貝的原因。

  在我身上,他少了對待普通女人的感情??墒俏蚁矚g陳天疆,連校門口的小保安都看出來了,每一次,他看到我跟在陳天疆后面時都用那種理解的表情微笑。

  他不說我就不會說出來,那時候的時間,我是耗得起的。


 

6樓

  
6

  陳天疆第一次見到邢言愛,離春節(jié)還有3天時間。一直以來我沒有刻意想過他們是不是應(yīng)該認(rèn)識,覺得是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那個很早就來的黃昏,我前后接了陳天疆和邢言愛的電話,中間只隔了兩分鐘。

  先答應(yīng)了邢言愛同她一起吃飯,陳天疆遲了一步。我舍不得拒絕他,問他,那就一起去見一個朋友吧。他說好。他說我倒是想見一見還有誰能成為你的朋友。

  順理成章,陳天疆見到了邢言愛。邢言愛的身邊有一個四十開外的男人,已經(jīng)微微發(fā)福,開了一輛奔馳車。城市里有錢的商人喜歡奔馳,陳天疆說如果以后有錢了會買一輛法拉利。

  男人是我習(xí)慣的樣子,跟在邢言愛的身邊,行為曖昧。

  除了男人,我不知道邢言愛在哪一天也開始喜歡錢了。她總是喜歡好東西,因為好所以就貴。

  于是她會在很長一段時間把自己批發(fā)出去。有男人有錢,對她來說是一種好日子。

  邢言愛說簡凝我想你了。

  四周漫過香氛,浸染了一大片的空氣。我介紹他們認(rèn)識。沒有握手,陳天疆只是點了點頭。

  那是一家很大的酒店,富麗堂皇。我跟在他們身后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像個沒有培訓(xùn)好的服務(wù)生,不過細(xì)細(xì)看下來,眼光是從容的。

  陳天疆拍拍我的肩,在我耳邊說簡凝我有點低估你了。

  我笑笑,他說話喜歡這樣一針見血。我說邢言愛是我從中學(xué)到現(xiàn)在堅持得最好的朋友。

  邢言愛回過頭來,憋不住地笑出聲來:陳天疆,你真的是我見過的長得最難看的男人了,幸好你不是簡凝的男朋友。

  我一愣,仰起頭看陳天疆,他也笑,我熟悉的殘酷的表情。他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平常,頂多是不英俊而已。

  邢言愛轉(zhuǎn)回頭去,重新牽了那個男人的手臂,釋放著她一貫的嫵媚。

  那天晚上的飯吃得怪怪的,陳天疆并不和邢言愛身邊做東的那個男人有任何寒暄,他輕蔑的呼吸很快就傳遞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兩個男人一旦敵對起來,氣氛就相當(dāng)尷尬。邢言愛卻可以做到不在乎。她是真的不在乎。原本,她身邊的男人就是陪襯。她和我聊天,說簡凝你猜昨天我看見誰了?

  吳明滔。我看著她。

  對了,就是他,他比那時候更英俊了,男人被時間一折騰,味道明顯不一樣了。早知道這樣,那時候?qū)λ靡稽c了……邢言愛完全不顧忌什么,吳明滔是我認(rèn)識她后她喜歡過的一個男生,兩個人公然地在教學(xué)樓樓梯的轉(zhuǎn)彎處擁抱,因為那個原故,吳明滔轉(zhuǎn)學(xué)了。邢言愛轉(zhuǎn)身就和校外的一個男孩子在一起了。

  想起那段事來,想起她在教室前面念檢討書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陳天疆忽然站起來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簡凝,回家打個電話給我。

  陳天疆就走了。

  陳天疆的舉動讓邢言愛很意外??粗麚P長而去,她指著他的背影說,簡凝這個人怎么這樣啊。

  我說他就是這樣。

  邢言愛“哼”了一聲,如果有一天落到我手里……

 

7樓

 
 7

  那天晚上我還是給陳天疆打了電話,他說佩服佩服,什么樣的人都可以在一起。

  邢言愛怎樣?她一直對我很好。我說我很珍惜有人始終如一地當(dāng)我是朋友。

  陳天疆“啪”地就掛了電話。

  然后,年過了,陳天疆很長時間沒有來找我,倒是邢言愛,在我的寒假里帶我去很多地方玩。城市里新建了有過山車的游樂場,水族館又入住了北極的企鵝……我們一起玩的時候邢言愛并不要男人做保鏢,手里拿了各個地方的會員卡。

  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有時候也喜歡各種生活和娛樂。

  開始想念陳天疆。

 

8樓

 
 8

  回學(xué)校時春天都來了,校園里的迎春花開得紛紛亂亂。陳天疆忽然在我回到學(xué)校的那個午后打電話給我,說在我們宿舍的樓下。

  我習(xí)慣地從窗口探出頭去,看到他,看到他身邊的邢言愛。

  邢言愛的頭發(fā)剪得非常短,很陌生的樣子。

  22階樓梯,走下來,心里千回百轉(zhuǎn)。

  穿著純白色羽絨服,沒有化妝的邢言愛看著我笑得像冰川天女一樣神秘。陳天疆說,簡凝你覺得言愛這個樣子是不是更好一些,現(xiàn)在你可以好好和她做朋友了。

  我認(rèn)識邢言愛已經(jīng)5年,從來沒有叫過她言愛。

  我笑。發(fā)生了什么呢?一個是陳天疆,一個是邢言愛,我的英雄和美女。

  邢言愛的兩只手交叉著在身前,她純情起來會讓很多自認(rèn)為是青春少女的女孩子黯然失色。

  陳天疆說,簡凝我聯(lián)系了一家出版社有興趣和你合作。

  是啊,邢言愛說,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的。

  可是我還沒有什么像樣的作品,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出什么書。我只想好好畢業(yè),然后當(dāng)一名中學(xué)老師。我看著陳天疆,從我認(rèn)識他到現(xiàn)在,他始終一廂情愿地把我放在他的夢里。他不知道我是不愛好文字的,因為不愛好才會有一句兩句純粹的話打動他。

  簡凝。

  我說,謝謝你,陳天疆如果我從來沒有寫過那些東西,我們只能是陌生人了吧。

  他一愣。邢言愛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動作溫柔。

  簡凝你不要放棄你自己。你要相信我,否則有一天你會后悔的。陳天疆沒有拂開邢言愛的手,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開始在一起的,那個冬天其實并不是很長。

  謝謝。我抬頭看了看我的窗口說,如果沒有什么事我還要整理宿舍。

  邢言愛說,天疆我們先回去吧,過幾天再來看簡凝。

  陳天疆抬腿邁上他的賽車,踹了一腳,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邢言愛在跨上后座前探過身來貼在我耳邊說:他竟然當(dāng)自己是渡我的佛,陪他玩玩吧,這么難看這么自以為是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簡凝,我不是搶了你的男人吧。

  我搖頭:他不是,他也一直以為是渡我的佛,不過引渡的目的地不同罷了。

  邢言愛詭秘地一笑,美麗的一張臉貼到陳天疆的背上。淡淡的灰塵揚起,我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9樓

 
 9

  半年后,我改變初衷,考到北京讀研。最后的半年里我只在邢言愛的口中知道一些陳天疆的事,我一直沒有拒絕邢言愛對我的感情,一如從前。有時候我會想起邢言愛說的那句話:

  如果有一天落在我手中……

  陳天疆知不知道呢?在這場感情游戲里,他一開始就輸了,雖然那段時間他已把邢言愛的外表改變得如純情少女。

  我認(rèn)識邢言愛那么多年,她16歲就已經(jīng)是女人了。天真的陳天疆啊,當(dāng)你笑的時候,我的英雄,你開始慢慢倒下來。

  邢言愛沒有告訴我最后用了什么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和陳天疆的游戲。去北京時,她去了飛機場送我,開一輛明黃顏色POLO,漸漸長長的頭發(fā)飛揚起來,涂了褐色的唇膏,染了海藍(lán)色的指甲,后座上放了價值近萬的Dior Logo的紅色提花的手提包……那一切,不是陳天疆能夠給得起的。他從來都不會用物質(zhì)寵愛女人的,他不知道有時候這是一個錯誤。

  邢言愛送了我兩條顏色純正的“第五街”的牛仔褲。我接受。我是真的喜歡它們,自己又買不起。她說,簡凝你永遠(yuǎn)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擁抱,有眼淚穿越分別的最后一秒。誰可以說不是友情呢?一輩子,我都會認(rèn)下。

  走過安檢,回過頭來,明知道陳天疆不會出現(xiàn),我卻是為他,離開了生活了23年的城市。

 

10樓

 
 10

  邢言愛一直有電話來,直到一年后她跟一個男人去了加拿大,有了婚姻的形式。我祝福她。

  這樣一個女人,一直堅持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不責(zé)備和輕視自己。一步步的選擇,都順從了自己的感覺。

  有什么不好呢?

  邢言愛離開后的幾天,陳天疆忽然有信來,只有兩句話:有一種女人,男人只能愛她的心;還有一種女人,男人只能愛她的身體?! ?

  我笑了笑,很感謝他沒有說出這兩種女人的名字,然后回信給他:一定會有一個男人,愛上我的心,也愛上我的身體。對邢言愛也一樣。

  他不知道,他總是想改變什么,是他錯了。

  再也沒有過往,奈何呢?也許他并不知道,他真的,不是渡我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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