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家里有一只貓是中途領(lǐng)養(yǎng)的，一次，它的前主人過來看望它，我明顯覺得這只貓已經(jīng)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了——當然，這很可能是因為貓面部表情很少，從而那種一貫的冷漠臉順應(yīng)了我先入為主的判斷。
那么，對于狗而言呢？專家對此也莫衷一是。正所謂千人千面，作為個體存在的每一只狗，即便從進化的角度顯現(xiàn)出了某種記憶上的趨同性，但我們?nèi)耘f無法排除有些狗“見異思遷”的可能性（患癡呆癥的狗則又是另一種傷感的結(jié)局了）。又或者，狗狗的記憶機制并非來自面部識別，而是通過氣味與行為動作？
文/Daniel Kolitz
譯/antusen
校對/圖特
原文/gizmodo.com/do-dogs-forget-their-people-1828296799
本文基于創(chuàng)作共同協(xié)議（BY-NC），由antusen在利維坦發(fā)布
假設(shè)你和相伴多年的戀人徹底分手了。你正打算租個新房子，或找個愿意接受醫(yī)療保險的心理醫(yī)生，你聽見狗狗在另一個房間里叫著，卻突然驚覺它其實并不屬于你。一旦你搬走，它就會永遠離開你的生活。你不禁開始自憐起來——隨后萬分肯定你喂過、洗過N多次，給它起過N多個可愛小名的狗狗很快就會忘了你。
為了身體健康，或許你不該再胡思亂想。但問題仍然存在：你的想法是對的嗎？如果一個人突然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亦或更久），狗狗會忘記這個曾出現(xiàn)在它生命中的人嗎？為了找到答案，我們采訪了研究犬類行為、心理及醫(yī)學的幾位專家。事實證明，人們很難著手研究狗狗的記憶力：這方面的系統(tǒng)研究幾乎不存在。但大量坊間流傳的證據(jù)表明，只有得了神經(jīng)退行性疾病的狗狗才會忘記親近的人。
莎拉·伊麗莎白·拜思樂（Sarah-Elizabeth Byosiere）
亨特學院同伴動物認知中心動物行為與保護計劃的講師兼協(xié)調(diào)員
圖源：Giphy
大多數(shù)主人都認為寵物有記憶力。舉兩個例子：狗狗看到牽引繩或聽到牽引繩抖動時，會十分興奮，想出去散步。在被要求坐下時，也會將命令與坐下的動作聯(lián)系在一起。這反映出它們有語義記憶（一種外顯記憶），能想起以前學過的東西。
有證據(jù)顯示，許多動物都有語義記憶。在探究狗狗認知的研究中，許多經(jīng)典實驗利用狗的語義記憶能力評估了它們認知能力的其他方面。不過，“狗會忘記主人嗎？”和另一種外顯記憶——情景記憶相關(guān)。
情景記憶指的是自傳式的記憶，即對個體經(jīng)歷的回憶。定義了情景記憶和語義記憶的恩德·托爾文（Endel Tulving）認為，要用有意識的回憶證明情景記憶的存在。鑒于我們沒有評估動物意識（即自我意識）的好方法，想證實狗或其他動物有情景記憶挑戰(zhàn)性極大。
為了擺脫定義上的限制，研究人員將情景記憶從狹窄的行為學語境中分離了出來。據(jù)此，動物行為研究人員便可以評估動物的行為是否可以證實它們有對自傳式事件的回憶。
目前為止，有證據(jù)表明，類人猿、海豚和灌叢鴉等動物可能擁有情景式記憶。但狗呢？它們有情景記憶嗎？它們能記住我們還是忘記我們？在2016年的某項研究中，克勞迪婭·富加扎（Claudia Fugazza）和同事們評估了狗的情景記憶。研究結(jié)果表明，即便主人有時并沒有明確給狗狗們下命令，但它們依舊能夠記住主人的行為。這些發(fā)現(xiàn)表明狗可能有情景式記憶，這些記憶與特定的時間及地點相關(guān)。
（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18-27654-0）
雖然我們可能還不知道狗是否能記住主人，但這種與時間及空間相關(guān)的情景式記憶，似乎可以延展到記住“某人”之上。我們需要進一步研究以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當下，回家看看狗狗也挺好的，它一定很高興見到我們。
圖源：Imgur
斯特凡·諾吉蘭達（Stefano Ghirlanda）
布魯克林學院及紐約市立大學研究生院心理學教授，斯德哥爾摩大學客座教授，主攻動物學習和記憶。
許多動物長期記憶力特別好。長期記憶，顧名思義，就是指可以完整保持多年且無顯著退化的記憶。許多研究動物記憶的實驗表明，寵物多年后仍能認出第一任主人或生命中重要之人的趣聞軼事并非空穴來風。這些實驗會訓(xùn)練動物識別圖像，甚至還會在數(shù)月乃至數(shù)年后測試它們的記憶力。事實上，即使是世人眼中不怎么聰明的鴿子也能在數(shù)月之內(nèi)記住幾百張圖像。
和記憶一旦形成是否就會被留存相比，問題的關(guān)鍵更在于記憶是否一開始就能形成。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動物會對有意義的事件及情景形成長期記憶。如果一個人對動物特別刻薄，它們可能會立刻形成強烈的厭惡記憶，然后心生恐懼或產(chǎn)生攻擊性行為。如果一個人每天積極與動物交流，并與它們建立了長期聯(lián)系，那這個人會被記住很多年。我不認為偶然相識的人也會被它們記住。
圖源：Popsugar
狗、馬、鸚鵡等群居動物更容易記住其他生物（動物或人類）。貓更獨立，所以它們對其他生物的存在沒什么強烈的感覺。不過，我們很難想象出頻繁的積極互動不會讓貓貓形成記憶。此外，貓咪不太喜歡社交，也不太善于表達情感，所以它們可能仍記得某人，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我擔心這將成為狗奴和貓奴之間的另一個爭論點。
瑞秋·揚克萊維茨（Rachel Yankelevitz）
羅林斯學院心理學助理教授，主要研究人類及非人類生物的決策、沖動、冒險行為及動物行為
遺忘、回憶、愛和依戀，這些詞描述了人類從彼此身上尋找快樂的經(jīng)歷。有時候，當我們離開另一個人時，我們會思念他們，再次見到他們時我們會很快樂。人們可以用語言描述這一過程中出現(xiàn)的抽象概念，并談?wù)撏拢珔s沒有證據(jù)顯示狗狗有類似的內(nèi)心獨白。
圖源：Tumblr
幸運的是，事件之間的非語言聯(lián)系也是可以學習的，比如，我們可以把氣味和愉快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或者和某人相處愉悅時，我們就會開始花更多時間和他/她待在一起。這些聯(lián)系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建立了起來，且將貫穿我們的人生（盡管我們經(jīng)常無法牢記讓我們建立起聯(lián)系的那段經(jīng)歷）。這些聯(lián)想過程（應(yīng)答和操作制約）正是狗狗學習的方式。
有時，這些聯(lián)系也會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我們試圖忘記會帶來痛苦或與自身無密切聯(lián)系的聯(lián)想。接受對抗性條件作用或系統(tǒng)脫敏治療是遺忘這類聯(lián)想的方法之一。如果我們沒有接觸到誘發(fā)回憶的相關(guān)線索，隨著時間的推移，聯(lián)想就會消失。
對我們而言，聯(lián)想的持久本質(zhì)是一把雙刃劍。例如，一只狗可能會對多年未見的前主人興奮地扭屁股，也可能數(shù)年以來一直害怕戴棒球帽的男人。通過建立新的聯(lián)想（人類也會給狗狗吃的、玩兒的，讓狗狗度過美好時光），熟悉對抗性條件作用治療法的動物收容所員工及志愿者們幫助某只狗遺忘了過去的負面經(jīng)歷。這個治療過程緩慢且慎重，訓(xùn)練者會小心翼翼地引入新事物以將可能產(chǎn)生威脅的刺激降至最低。狗和人一樣，在平靜時，學習效果最好。隨著時間的推移，訓(xùn)練者能利用技能減弱過去對狗狗行為的影響，狗狗會知道人是有趣的。對過去有過正面經(jīng)歷的狗狗而言，隨著新食物和擁抱的出現(xiàn)，這些與前主人的聯(lián)系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
所以，是的，狗會忘記主人。雖然這可能會令人失望，但狗狗的遺忘能力實際上是我們最欣賞的特質(zhì)：它們不會記仇，而且非常適應(yīng)當前的環(huán)境。沒有思考、沉思、癡迷和分析這些內(nèi)在的語言過程，它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寬恕和新開始的單純世界。
圖源：Tenor
萊內(nèi)特·哈特（Lynette Hart）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獸醫(yī)學院教授，從事人類與動物的互動和行為研究
在我的腦海中，還沒有這方面的對照研究。但狗狗確實會迎接主人，主人認為完美的狗狗就應(yīng)該這樣，他們依靠這個特征評判狗狗是否優(yōu)秀。迎接主人是狗狗的天性，這表明它們能識別主人。然而，隨著日漸衰老，有些狗狗會開始有認知缺陷，不再認識自己的主人，這讓人覺得非常痛苦。有時，大象飼養(yǎng)員甚至幾十年都沒見過大象，但大象仍然記得他們。
露絲·科爾威爾（Ruth Colwill）
布朗大學心理學教授，專門研究動物（尤其是狗）的學習和行為
大學生們回家過寒假時，留在家中的狗狗肯定會欣喜若狂地迎接他們。狗狗沒有忘記他們，這讓他們覺得很安心。諾貝爾獎得主、生態(tài)學家康拉德·洛倫茨（Konrad Lorenz）曾在其頗有見地的著作《人與狗》（Man Meets Dog）中描述過類似的經(jīng)歷，譬如：離家9個月后，再次嗅到主人氣味的史塔西（Stasi）欣喜若狂地嚎叫了一分多鐘，然后圍著他興奮地跳來跳去。除了認出主人以外，我們很難用其他理由解釋它為何會熱烈歡迎這個歸家的人。
圖源：Tenor
不過，狗狗會忘記離開了很久的家庭成員嗎？很多原因表明這似乎不太可能。氣味記憶似乎相當牢固、持久。法國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曾寫過一段經(jīng)典文字：浸入茶水的瑪?shù)铝诊灨缮l(fā)出那種香味仿佛讓他穿越回了姑媽的廚房。狗的鼻子和大腦是用來處理嗅覺刺激的，所以狗狗不太可能忘記氣味的含義，當氣味屬于情感聯(lián)系很強的家庭成員時，更是如此。此外，情景有助于記憶檢索，這將幫助狗狗識別出走過前門的人的氣味。
但也有例外。和人類一樣，狗活得越長越容易像人類一樣患上癡呆癥。患有認知功能障礙的狗可能會忘記主人，不過我們怎么知道它們究竟有沒有忘呢？它們無法回應(yīng)我們，因此我們很難下定論。
尼古拉斯·多德曼（Nicholas Dodman）
塔夫斯大學臨床科學名譽教授，動物行為診所創(chuàng)始人，有多部著作，最近出版了《沙發(fā)上的寵物：神經(jīng)質(zhì)的狗、有強迫癥的貓、焦慮的鳥和新動物精神病學》 （Pets on the Couch: Neurotic Dogs, Compulsive Cats, Anxious Birds, and the New Science of Animal Psychiatry）。
犬類阿爾茨海默癥絕對算是一種疾病。我稱其為犬類阿爾茨海默癥——純化論者會說：“這跟阿爾茨海默癥不完全一樣”，但我認為是完全一樣的，人和狗狗的大腦都有所變化。阿爾茨海默癥患者的大腦中有一種淀粉樣蛋白（還有另一種蛋白質(zhì)，但淀粉樣蛋白是誘發(fā)該病的罪魁禍首）。大腦受到影響的程度與人精神運動障礙的程度密切相關(guān)，狗也是如此。阿爾茨海默癥的主要癥狀是失憶（包括遺忘熟悉的人）。所以疾病可以讓狗狗失憶，我想其他神經(jīng)疾病也有同樣的效果。
蘇格蘭愛丁堡的忠犬巴比雕像。但據(jù)學者簡·邦德森（Jan Bondeson）歷時5年的調(diào)查，稱其故事噱頭大于事實：巴比實際上是兩只狗，他們的主人根本沒有被埋在愛丁堡的墓地里。圖源：Telegraph
不過YouTube也有這樣的視頻：在外征戰(zhàn)多年的士兵們回家后，他們的寵物會興奮的活蹦亂跳。還有蘇格蘭愛丁堡的忠犬巴比（Bobby）：它的主人被埋葬在教堂的墓地里，于是它在墳?zāi)古宰司?、十年，一心等待主人歸來。有一只日本的狗總在特定的時間迎接下火車的主人，當主人死于心臟病后，它在火車旁等了好幾年，一心希望主人能像往常一樣跳下車來。
這些故事證明，狗狗對喜歡的人有難以置信的長時間的記憶。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它們會記住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從外表到氣味。它們所有的感覺都與那個人密切相關(guān)。
圖源：Gif Finder
克萊夫·韋恩（Clive Wynne）
亞利桑那州立大學行為神經(jīng)科學教授及區(qū)域主管，犬科學合作實驗室主任
達爾文曾乘坐“貝格爾號”環(huán)游世界，4年后歸家時，狗狗還記得他，這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許多不如達爾文有名的普通人也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
我想不出人們離開狗狗一段時間后，歸來時狗狗不認識他們的事例。這種事的確有可能發(fā)生，但沒有人愿意宣揚這種事。
然而，狗能記住主人很多年并不意味著重新幫它找家就是殘忍的。我堅持認為，人們應(yīng)該多收養(yǎng)年齡較大或來自收容所的狗，而非領(lǐng)養(yǎng)幼狗——那種不把狗從小養(yǎng)到大、狗狗就不夠忠誠的想法是不對的。狗能和人建立強烈的情感聯(lián)系，即便彼此相見太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