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高陵前室
曹操墓找到了？
但這一發(fā)現(xiàn)在宣布的第二天便遇到質(zhì)疑聲。
“現(xiàn)在匆忙定論，還為時尚早。”河北邯鄲市歷史學會會長劉心長28日對本報表示。“還有很多疑點回答不了，需要做更深入的研究，尋找更有力的證據(jù)”。
面對開始出現(xiàn)的爭議，河南曹操高陵考古負責人潘長斌當天對本報表示：“質(zhì)疑的聲音不會干擾到目前還在進行中的考古發(fā)掘工作。”潘是河南安陽西高穴墓地考古隊隊長。
那位在中國古典文學中以奸詐權謀著稱的一代梟雄，他用智慧和時間布下的詭異迷局，真的在這個普通的冬天里被一夜破解了嗎？
“鄴之西崗”的驚天發(fā)現(xiàn)
公元220年正月，洛陽，曹操叱咤風云的一生在66歲這年走到盡頭。
這位征戰(zhàn)一生，消滅了長江以北所有軍閥的鐵腕人物躺在病榻上，一會記掛著唯一未被他鏟除的孫權和劉備，一會想著自己的后事。
“我死后，要葬在鄴城西面靠近西門豹祠的山崗上，后事要從簡，要薄葬，用普通的衣服裝殮，墓里不要放金玉珠寶。”他叮囑家人說：“你們以后要經(jīng)常登上鄴城的銅雀臺，向西望，那里就是我的墓。”
事實上，早在去世前兩年，曹操就為自己選好了墓地。作為經(jīng)歷了漢末的戰(zhàn)爭和動亂，致力恢復國家經(jīng)濟和崇尚儉樸的政治家，他在遺囑中交代，墓地要選擇在地勢較高，土壤貧瘠，無法耕種的地塊，而不要占用良田。墓上不堆土，不樹碑，不留地面標志。
曹操交代完這些話便與世長辭。他的遺骸被運到位于今天河北邯鄲市臨漳縣漳河岸邊的鄴城，于二月下葬。
有跡象表明，曹操的墓地在他身后很長一段時間是公開的。后來，墓上的所有地面標記毀于漳河洪水，隨著時間流逝，他的長眠之處逐漸成謎。后世學者只能以他的遺囑為線索去尋找。
這次，河南的考古專家表示，他們正是根據(jù)曹操的遺囑，取得了這一驚人發(fā)現(xiàn)。
尋找曹操墓的關鍵坐標，是遺囑里提到的西門豹祠。
按照河南方面考證，那座西門豹祠就在今天的安陽縣安豐鄉(xiāng)豐樂鎮(zhèn)。而這次這座大墓所在的西高穴村，就在西門豹祠以西。這和曹操遺囑中給劃定的墓地方位相吻合。此外，在西高穴村西還曾出土曹操去世100多年后的一個叫魯潛的官員的墓志，上面記載說曹操的墓就在離魯潛墓43步遠的地方。
河南專家還認為，此墓裝飾簡單，未見壁畫，盡顯樸實。一些玉器等裝飾品也應是曹操日常佩帶之物。墓上未發(fā)現(xiàn)封土，符合曹操所主張的“薄葬”。
同時，墓室中發(fā)現(xiàn)的那具男性遺骨，據(jù)鑒定年齡在60歲左右，也與曹操終年66歲吻合。
漳河對面的質(zhì)疑聲
但是，這一發(fā)現(xiàn)剛一宣布，便來了質(zhì)疑聲。聲音來自與河南安陽隔漳河相望的河北省邯鄲市。
“確認曹操墓必須得有過硬的證據(jù)。”劉心長的質(zhì)疑集中在陪葬品、周圍墓葬和頭蓋骨的考證上。
66歲的劉心長，從事歷史研究30余年，從邯鄲市政協(xié)常委、文史委員會主任崗位上退休，著有500多頁的專著《曹操墓研究》。
劉心長的第一個疑點，指向那幾塊關鍵性的石牌和石枕。這些圭形石牌，分別刻有“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等字樣。
劉心長的疑問是，曹操死后被漢朝皇帝追封“武王”，是在曹操下葬之前還是之后，這個時間無從查考。如果是在下葬之后，那么有沒可能把墓再打開來，將刻上新封號的物品埋進去？
況且，這些表明主人身份的銘文不是生前刻在器物上，而是在死后刻在標簽似的石牌上。曹操為籌集軍餉曾盜過墓，他在遺囑中要求“薄葬”，也是為了防盜墓，那么他會像博物館介紹展品那樣，給陪葬品寫個介紹，以表明這些物品的身價嗎？
為此，劉心長建議河南的考古專家公開這些圭片出土的時間和地點，“如果是從盜墓者手中查獲的，那么對其來歷、可靠性就要嚴加考究。”
劉心長還有一大疑問：“曹操在遺囑中要求他的墓‘無藏金玉珍寶’、‘金珥珠玉銅鐵之物，一不得送’，那么在這個墓中出土的250器物中，為什么會有金、銀、銅、鐵等金屬物件，甚至瑪瑙、玉石等珠寶？”
在劉心長看來，石牌石枕不是最重要的證物，更為關鍵的是曹操和其夫人卞氏的印章有沒有找到。
由于曹操不許埋葬“金玉珍寶”，所以魏王印章可能不在墓中，但是與其合葬的卞氏印章，應該隨葬了。“如果能在墓中找到卞氏印章，就是最準確物證。”
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河南方面所稱發(fā)掘有3個頭蓋骨，“應該是2個，那么另外一個是誰？”卞氏晚于曹操10年去世，與曹操合葬。
劉心長認為，在發(fā)掘尚在進行，上述這種種疑點尚未解決的情況下就匆忙斷定這就是曹操墓，顯得過于倉促。
關于墓葬位置，劉心長也認為需要進一步考察。
“那個魯潛墓，我找過三次了。”劉心長說，“如果這次發(fā)現(xiàn)的是曹操墓，那么應該能在周圍相距43步的位置找到魯潛墓。但為什么至今沒有聽說發(fā)現(xiàn)魯潛墓？”
“曹操墓不可能是孤零零一個墓，周圍會有群墓。”劉心長說，“曹操的大將夏侯惇死后也葬在鄴城附近。如果安陽的墓周圍有重要的文臣武將的墓，這也能說明問題。”
劉心長在其著作中對曹操墓的位置進行了研究，他畫出的曹操墓地圖分為北區(qū)和南區(qū)。以邯鄲和安陽分野的漳河為界，河北磁縣講武城鄉(xiāng)以西和時村英鄉(xiāng)中南部視為北區(qū)，河南安豐鄉(xiāng)屬于南區(qū)，共5平方公里。兩區(qū)都在曹操遺囑所描述的方向上。
劉心長說：“這兩個區(qū)域都有可能，我更傾向于北區(qū)。”
他的理由是，曹操主張“其公卿大臣列將有功者，宜陪壽陵”，從這一帶的情況看，南區(qū)北臨漳河，難以埋葬公卿大臣，且土壤肥沃，不符合曹操要葬在“瘠薄之地”的要求。
而且北區(qū)有“高崗”，南區(qū)安陽一帶則沒有。有證據(jù)證明曹操是葬在高崗上。曹操的兒子曹丕寫過文章記載曹操送葬下葬的過程，他在《策文》中描寫曹操墓是“棄宮廷、置山峨”（峨，即山崗地帶之意）。
唐朝詩人王勃《銅雀棘二首》中也寫道：“高臺西北望，流涕向青松。”劉心長解釋說，高臺即銅雀臺，西北望即望向曹操墓。“從今天尚存的銅雀臺遺址的方位看，如果曹操墓在安豐西高穴，那就是‘西南望’了。”
“我們的思想壓力很大”
和劉心長一樣持懷疑態(tài)度的還有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副院長袁濟息。他認為河南省文物局拿出的“都不是第一手的證據(jù)”。“這個墓是被反復盜挖過的，能留存的直接證據(jù)很少。”
而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齊東方則于28日對本報表示，在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和嚴重經(jīng)濟破壞的東漢晚期，北方如此大規(guī)模的墓葬非常少見，“只有曹操這樣的身份才能與之相稱”。
對于墓中出現(xiàn)金、銀等陪葬品是否與曹操主張的薄葬不符，齊東方認為，薄葬與否不能用今天的標準去衡量。與薄葬相對的厚葬，是說額外制造器物做陪葬。齊東方認為，現(xiàn)在這個墓并不算是厚葬。
“事實上和曹操的等級相應的一些器物是必定要有的；在下葬時，生前常用的器物也會放進去。所以才會出現(xiàn)‘常所用’之物。”
“曹魏政權存在的時間較短，在全國能基本確定的曹魏墓不到10座，”齊東方說“對認定曹操墓出現(xiàn)爭議也屬正常”。
在爭議出現(xiàn)之前，河南文物單位為此次發(fā)現(xiàn)的公布投入了近一年時間。
2008年12月6日，河南省考古研究所組成“西高穴東漢大墓”考古隊，一共20多人抱著被子和日用品，在西高穴村東頭的一個大院里住下來。
“這一年，我很少回鄭州的家里完完整整度過一個周末。”安陽西高穴墓地考古隊隊長潘文斌對本報記者說，“這一年的挖掘中，知道的人都會發(fā)出疑問，會不會最終發(fā)現(xiàn)不是曹操墓？所以思想壓力很大。”
潘文斌也承認一些直接證據(jù)來自于盜墓者。2008年，盜墓賊從此墓中盜出銘牌一塊，其上面刻有“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字樣。
盜墓行為從2006年開始變得很嚴重。安陽當?shù)嘏沙鏊群笞カ@5批盜墓賊共38人。
曹操高陵出土刻銘“魏武王”石牌
曹操高陵出玉、瑪瑙裝飾品
曹操高陵航拍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