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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娘

散    文

作者簡介:劉斌,1969年出生,松滋市劉家場鎮(zhèn)河田坪村人。1985年10月一2014年1月在廣西軍區(qū)服役,正團級、上校軍銜。2014年12月至今,在廣西南寧市公安局任副調(diào)研員。

憶        娘

文/劉斌

娘走了,走了有六個年頭了……她的堅強品格、吃苦耐勞和對家人無私的愛讓我難以忘懷。
娘生于1942年寒冬。聽外婆在世時說,娘出生不久遇到日軍掃蕩。外婆抱著娘坐在木盆里從河邊飄流到河對岸,然后躲進潮濕的山洞艱難逃生的。故取乳名冬蘭(冬難)。
強烈的責任意識使娘選擇了堅強。她和她的同齡一樣,經(jīng)歷了日軍掃蕩、過著東躲西藏的逃生日子;見證了文化大革命、過過忍饑挨餓的緊日子;目睹了改革開放的變化,過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但與同齡人相比,她的命更苦。她只有高小文化(戶口本上寫的),不識多少字,只會算兩位數(shù)的數(shù);在我兩歲多時,父親被迫離家出走,母親失去了愛,失去了靠山;她是家里唯一的勞動力,面對的是一老四小的生存問題。為了掙更多工分養(yǎng)活家人,她有時不得不帶病出工、跟男同志搶活干。挑肥料、砂石、糧食,上肩就是一百四五十斤。肩膀磨紅了不喊疼,腿壓得發(fā)軟不喊痛。一天下來挑千余斤,很多男子漢都自嘆不如。艱苦的生活環(huán)境、沉重的家庭負擔和不幸的婚姻沒有讓娘屈服,沒有使她向命運低頭。在我心中,娘是最堅強的人。
強烈的責任意識使娘選擇了吃苦。在娘心里,解決一家老小的生計問題是燃眉之急。面對沉重的家庭負擔,她不得不吃更多的苦。有時半夜煮兩個紅薯、背著背簍、帶一水壺開水,打著電筒和村里的同齡人步行五六十里,到湖南澧縣撿紅薯(主人挖過一遍后遺棄的)。山路崎嶇不平,鞋底掉了就光著腳走,衣服汗?jié)窳孙L干,風干了又被汗?jié)瘢瑥牟缓翱嗪袄?。有時運氣好,把撿到的紅薯賣錢、換米,剩下的背回家做儲備糧;有時運氣差,出門一整天也撿不到幾斤紅薯,但從不怨天尤人。
我家是方圓十里八村知曉的貧困戶。受村里照顧,母親得以在家附近的461電廠搞點副業(yè)。一則掙點油米錢,二則為我們積攢學費。因長期上夜班,營養(yǎng)不良,娘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衣兜里經(jīng)常揣著去痛片和止痛膏;柔軟的線織手套都舍不得買一雙,一雙帆布手套從年頭戴到年尾,臟了就洗,破了就縫,手上磨滿了厚厚的老繭。她知道這是在搏命,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別無選擇。 
強烈的責任意識使娘釋放全部的愛。聽家人講,我小時候體弱多病,一個星期病一次。娘白天出工掙工分,晚上回到家,不顧勞頓,有時顧不上吃飯,背著我就往五里開外的鎮(zhèn)衛(wèi)生院走。鎮(zhèn)衛(wèi)生院看不好,就往四十里開外的縣醫(yī)院趕去。為了給我治好病,還步行五六十里請道士給我做法事,四處求民間偏方,請算命先生算命,燒香乞求神靈保佑。在她眼里,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全部,不嫌棄、不放棄。一家六口人吃的是一把米和三四斤紅薯煮的飯。卻從不見她和外婆的碗里有飯團。公社每年給家里照顧一床棉被或一件棉襖、棉褲,娘是家里唯一的勞動力,更需要,更用得著,可她從不為自己著想,把黨的溫暖和母愛全給了四個孩子。十七歲那年我報名應征。因年齡剛好達標,家訪人員出于好心,征求她老人家意見。只見她打開門大聲說,大兒子留給我,小兒子交給部隊。干脆利落地表態(tài)驚愕了屋里所有人,帶隊領導連聲夸她覺悟高。每年我生日那天,她都會打電話祝我生日快樂,噓寒問暖。讓身在千里之外的我近距離感受到濃濃的母愛。每年春節(jié)臨近,她都會來電話,問我回不回家過年。如果不回,就把我喜歡吃的菜寄給我;如果回,就特意給我留些菜。每次返程總是把我的行李袋塞得合不上拉練。她就是這么地愛我,愛她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
因年輕時勞累過度,娘疾病纏身,困難、不幸相伴她大半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每當我想起她戴著草帽在田里挖紅薯的身影,出完工后與同齡人談笑風生的場景,拿著柳樹條逼我上學的那一幕,背著我四處求醫(yī)問診的情形……我淚濕衣襟,難受至極。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六年前,母親走了,永遠地走了。和許多人相比,我是幸福的,而對一個想要好好報答她老人家的我來說,卻遺憾至極。她走的前一天,要哥哥撥通了我的電話,在電話里用微弱的聲音催我快點回家。我意識到情況不好,一邊應她,一邊用手捂住嘴,忍住不哭,生怕她覺察到什么。我回到家后,聽家人說,娘斷氣后很久才合眼……
對母親大人的養(yǎng)育之恩,我說不盡道不完。有兩件事來不及對她老人家說,至今我都無法原諒自己。上小學時,我跟同學打架,扔出的磚頭砸到乒乓球臺上反彈變向,把同學的頭砸破了,害得她老人家把一年起早貪黑掙的副業(yè)費全部賠了藥費;我軍校畢業(yè)提干后,每個月都給她老人家寄點生活費。后來聽家人說,我寄的生活費她都買了酒,導致病情加重,身體每況愈下。于是,我跟她通電話,沒大沒小地提了一堆要求,老人家沉默不語,像一個犯了錯戰(zhàn)士,接受我的批評。可以想象得到,娘當時是多么地難受。現(xiàn)在每當我想起這兩件事,都感到非常后悔和無比自責。
轉業(yè)回地方工作后,我每年都公休。每次回老家必去她的墳前祭拜她。按照家鄉(xiāng)習俗,給她點燈、燒香、磕頭、燒錢……盡一份孝心,減少一些遺憾。
祝福天堂里的母親安好!

高   成   文  學

顧       問:王夏子  

                 覃世良   

                 李克權

名譽主編:覃章海  周    兵

主       編:覃亞志

副  主  編:楊祖新  杜旭瓊

文學總監(jiān):盧義宏

文案制作:鄧呈靜

影像制作:曹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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