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丘儉征高句麗丸都山刻石
司馬懿消滅遼東公孫淵割據政權后,將遼東郡并入曹魏版圖。6年后,也就是公元244年,曹魏幽州刺史毋丘儉率軍討伐高句麗。關于這次滅國級的戰(zhàn)爭,朝鮮史書記載甚詳,為我們高度還原這次戰(zhàn)爭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一是友好交往頻繁。公元234年,魏國遣使與高句麗和親;237年,高句麗派遣使者到魏國祝賀改年號。
二是斬東吳使者以討好曹魏。公元236年,吳王孫權派遣使者到高句麗通款,想說服他們跟東吳結盟。高句麗王斬殺使者,并把人頭送到魏國邀功。
高句麗助討公孫淵
三是協助曹魏討伐公孫淵。公孫氏統(tǒng)治遼東50年之久,“公孫度雄居海東”,公孫康曾出兵高句麗“破其國,焚燒邑落。”儼然成為包括高句麗之內東北亞各國的宗主國,238年司馬懿討伐公孫氏,高句麗派兵幾千助討。
太尉司馬宣王率眾討公孫淵,宮遣主簿大加將數千人助軍。
其一,高句麗民族改不了“寇略”的毛病,襲擾曹魏邊境。
史書記載,高句麗民族來自于扶余別種,語言相同,但扶余人“強勇謹厚,不為寇鈔”不劫掠別的民族;而高句麗“其人性兇急,習戰(zhàn)斗,好寇鈔”。在曹魏消滅公孫氏后,跟高句麗接壤。公元242年,高句麗軍劫掠曹魏遼東的西安平縣。毋丘儉討伐時稱高句麗“數侵叛”,也就是來劫掠過多次了,這是討伐高句麗的導火線。
其二,高句麗有雄霸東北亞的態(tài)勢。
曹魏消滅公孫氏后,軍隊渡?;謴土藰防恕⑿丝?,跟高句麗領土全面接壤,領土糾紛一觸即發(fā)。而且,半島東部的濊貊等民族依附高句麗,高句麗對他們加以控制,并征稅?!?strong>麗復置其中大人為使者,使相主領,又使大加統(tǒng)責其租稅”。對于曹魏大國來說,當然要打擊一下這種另立山頭的國家,這也是戰(zhàn)爭后期曹魏繼續(xù)討伐東穢貘的原因。
漢武帝征討衛(wèi)氏朝鮮
其三,曹魏有收回漢朝故地的歷史使命。
高句麗建國的地方,正好是西漢武帝所設玄菟郡的所在地。當初,漢武帝消滅燕國人衛(wèi)滿建立的衛(wèi)氏朝鮮后,將其故地設立真番、臨屯、樂浪、玄菟四郡,后來把真番、臨屯并入樂浪、玄菟二郡,作為西漢直轄的領土。而高句麗的第一代王朱蒙就生于玄菟郡高句麗縣?!昂鬄橐孽鏊?,徙郡于高句驪西北”,漢朝故地被侵占,不可避免地要跟漢朝發(fā)生摩擦。事實上,在三國時代以前,漢朝已跟高句麗發(fā)生過不下10次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漢末,高句麗“數寇遼東”“殺帶方令,略得樂浪太守妻子”。
高句麗占據西漢玄菟故地
公元244年,魏國安邑侯、幽州刺史毋丘儉率軍1萬,從玄菟郡出發(fā)討伐高句麗。
這是決定高句麗國運的一場大戰(zhàn),關于戰(zhàn)爭經過,中韓兩國史書記載迥異:
◆《三國志》記載簡略:
毋丘儉率軍1萬,高句麗王高位宮率步騎2萬,雙方進軍至沸流水(渾江),在梁口(今渾江注入鴨綠江處)大戰(zhàn)。魏軍都是百戰(zhàn)之軍,以少擊多,大敗高句麗軍,高句麗王逃回丸都。
沸流水·梁口之戰(zhàn)
◆朝鮮史書記載高句麗先勝后敗:
雙方在沸流水大戰(zhàn),高句麗初戰(zhàn)獲勝,“斬首三千余級”;魏軍敗退至梁貊之谷,高句麗軍又擊敗之,“斬獲三千余人”。
高句麗軍連勝兩場,貌似1萬魏軍被打得只剩4000,其王高位宮得意洋洋地說:“魏之大兵,反不如我之小兵,毋丘儉乃魏之名將,今日命在我掌握之中乎!”于是親率鐵騎5千沖擊魏軍,想將其一舉殲滅。
此時,魏軍拿出了看家本事,“結為方陣,決死而戰(zhàn)”,高句麗軍大敗,“死者一萬八千余人”,高句麗王帶著剩下的千余騎兵,亡命逃奔。
◆應該說,朝鮮史書記載詳細得多,特別是魏軍結方陣對付高句麗騎兵,用4千步兵方陣對戰(zhàn)2萬高句麗軍,竟然殺死1.8萬多,威力不亞于亞歷山大帝的馬其頓方陣。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朝鮮史書有些邏輯不通,魏軍喪失大部分主力的情況下,還能絕地翻盤,有點不可思議;而且明明是5千鐵騎進攻魏軍,魏軍居然殺死1.8萬高句麗軍。
較為合理的推測是,毋丘儉不愧是曹魏的名將,采取了誘敵深入的戰(zhàn)略,采用驕敵、疲敵的戰(zhàn)術,前面高句麗王的斬獲很可能被放大了百倍。決戰(zhàn)的時候,魏軍的長槍方陣完全克制了高句麗騎兵,將高句麗軍一舉擊潰,殲滅其主力。
不管怎么樣,兩國史書的結果是高度一致的,魏軍以少擊多,大敗高句麗軍,殲其主力,高句麗王敗逃。
攻克丸都,高句麗王逃亡
高句麗首都建在險峻的丸都山上,稱為丸都山城。
這是丸都山城第二次被漢軍包圍。第一次是在東漢建武四年(公元28年),那時的丸都山城名叫尉那巖城,漢遼東太守大舉討伐,圍城數旬之久。高句麗大臣出了一個計謀,撈了城中的鯉魚敬獻給漢軍。漢軍將領推測城里有水源,感覺長期圍困也難以破城,就撤軍了,高句麗逃過一劫。
曹魏這次遠征,高句麗軍主力被殲,國內人心惶惶,估計也沒有及時完善丸都山的防御設施。毋丘儉“束馬縣車,以登丸都”,通過艱難的山路行軍,隨后發(fā)動奇襲,順利攻克了險要的丸都山城。
然后,魏軍在萬都城進行了屠殺,并將城池夷平,將高句麗滅國。
“攻陷丸都城,屠之”
戰(zhàn)前,高句麗有個大臣名叫得來,多次勸說高句麗王要與魏國保持友好關系,但其王不采納。得來嘆息說:“這個地方將長滿蓬篙。”于是絕食而死。毋丘儉特地命令軍隊不許破壞他的墓地,并釋放他的妻子兒女。
魏軍追擊路線
毋丘儉軍繼續(xù)對高句麗王進行追擊,同時征討那些原本依附高句麗的國家和部落。
其一,略定南沃沮。高句麗王高位宮向東北方向的盟國南沃沮逃亡,身邊殘軍分散殆盡,毋丘儉派玄菟太守王頎緊緊追擊,高句麗王大臣招募死士,犧牲自己暫時擋住追擊的魏軍。魏軍一路把沃沮的城池全部攻破,斬獲沃沮軍三千余級,將南沃沮順手平定。魏軍“過沃沮千有余里”,一直打到肅慎(女真祖先)邊境,東臨大海。在追擊戰(zhàn)中,玄菟太守王頎還向夫余王問候,夫余“郊迎,供軍糧。”表示歸附大國。
其二,收復東濊貊。因為東邊的濊貊一直依附高句麗,毋丘儉派樂浪太守劉茂、帶方太守弓遵率軍討伐東濊貊,兵臨其境,漢朝世封的濊貊“不耐侯”投降了魏軍,魏軍在不耐城銘刻記功石碑。此后濊貊向魏國朝廷進貢,朝廷下詔封“不耐侯”為“不耐濊王”,每年四季都要到樂浪、帶方郡衙拜謁。每當二郡有軍事行動,濊王都要供給軍需,跟曹魏國內差不多。
其三,高句麗王的逃亡之路。高句麗王一路向北逃亡,慢慢收攏逃亡的兵士,魏軍追兵也快趕到。高句麗王部下紐由以犒勞魏軍將士的名義,趁機刺殺了一名追擊的魏將,自己同歸于盡。魏軍因失去將領一度陷入混亂,高位宮趁機逃向北沃沮,終于遠遠逃得一命,為復國打下了基礎。
魏軍略定東北亞
1、曹魏暫時滅亡了高句麗,東北亞“數十國各率種落降”,都向曹魏進貢,奠定了東亞大國格局。高句麗一蹶不振,經歷數十年臥薪嘗膽才重新崛起。
2、此戰(zhàn)完全恢復了西漢武帝時期在東北亞的疆土,局部領土超過了東漢。為了紀念這次偉大的勝利,特地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背⒄摴π匈p,封侯的將領有百余人。同時,魏軍“穿山溉灌,民賴其利?!卑l(fā)展當地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