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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老家
作者:詩意旅程
都說一覺睡到自然醒是種幸福,我說不見得,關(guān)鍵看你啥時候醒。人一過五十,睡眠質(zhì)量漸差,往往醒得太早,起碼于我是這樣,我的習慣是醒來抓本書看,看著看著又困了,再補個回籠覺,如果睡著了,這一覺才是最香的,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如果趕上哪天這一覺沒睡著,那就壞了,一整天腦袋都跟灌鉛了似的,昏昏沉沉,苦不堪言。
元旦小長假,自然更有理由把這個回龍覺睡好,還好,今早這個回籠覺睡得很長,同以往節(jié)假日差不多,可是,以往哪個回籠覺都沒有今天這個回味悠長,越品越香,因為我在夢中回到了老家,而且這個夢竟然做得如此的清晰。夢中情境是:單位搞活動,竟把活動地點選定在我的老家,就在我老家房前的菜園子里,一進園子,回頭一看,這不是我的老家嗎?于是大喊:“你們知道這是哪兒嗎?”見眾人面面相覷,我又忘情地叫道:“這是我的老家呀!哈哈!”
時值秋天,果子熟了,我隨手摘下一個,確認好像是海棠,用手搌一搌上面的灰塵,放在嘴里大嚼,真香!隨后才想起大伙兒,趕緊招呼大伙兒吃果子。再回頭望望老房子:左邊兩間空空如也,顯然是住戶搬走了;右邊兩間里邊挺熱鬧,好像有幾個十來歲的孩子在炕上嬉鬧。此情此景,不由得心里一陣潮涌,這一涌竟把人涌醒了,人雖醒了,思緒還在夢中,躺在床上再把夢中的情景濾了一遍,一股溫情蕩漾胸間,倏然想起該把它記下來,于是翻身起床,寫下了這段文字。
老友們知道我此前寫過一篇仿“羊羔體”的《我與李冰冰》,雖屬戲謔調(diào)侃,但我與李冰冰是同縣老鄉(xiāng)這一點卻所言非虛,不過在我四、五歲時,因我爸工作調(diào)動,我家就從縣城搬了出來,后來輾轉(zhuǎn)到了該縣的拉林鎮(zhèn),先是一家五口住在爸媽共同的單位的一間公房里,局促窘迫,顯然不是久居之地,住了不到兩年,我媽便張羅蓋房子。我爸整天忙工作上的事,家里大事小情都是我媽操心,其實不全是分工問題,也是性格使然?,F(xiàn)在二老都七十多了,依然故我。那時收入都不高,好像我爸每月工資五十六元,我媽四十二元,一掙就是幾十年。記得我媽東挪西借了兩千元(當時算巨資),就開始蓋房子了。都是親戚們無償幫工,蓋了好多天。地下僅僅打了幾個柱腳坑,好像都沒挖地溝打地基。磚用不起,就用黃泥卷上麥秸(俗稱“拉哈辮子”)砌墻,屋頂?shù)故怯玫拇蠹t瓦,恍惚記得好像是買到了處理品,比較便宜,所以才草改瓦了??赡苓@也是房子后來走型的重要原因,屋頂和墻體不匹配,頂實墻虛,頭重腳輕,加之根底較淺,沒幾年就“左傾”了,于是在房子東頭頂著屋脊支了一根長長的木頭,估計足有四十公分見方,一支就是二十來年,幾乎成了當?shù)氐囊痪啊?/p>
房子千辛萬苦地蓋好之后,就開始舉家還債了,口挪肚攢,精打細算,具體還了幾年我忘了,總之時間不短。唉,想想現(xiàn)而今我又成了房奴一個,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宿命輪回呢!不過雖然同屬房奴,境況還是大為不同的。小時候有幾個情節(jié)我記憶尤深:一是大人孩子很少添置新衣裳,孩子的衣服褲子都盡量做得長一些,長出的部分先折起來縫上,穿短了逐漸地放出來,放完了還可能再接一截兒,所以衣服總是一圈一圈的印兒,曾見有同齡人用一個很形象很俏皮的詞兒來形容,好像叫“竹節(jié)褲”。其實那時候大家的經(jīng)歷都差不多,都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與有的人相比,我之苦顯然小菜一碟。另一個情節(jié)就是我穿的“跨欄”背心兩個吊帶都僅剩一根筯連著了,縫都沒法兒縫了,某日跟老邱家小五子打架,一把就讓他給薅斷了,我姥爺都看不過去了,叫著我媽的名字說:你仔細(儉?。┑靡蔡^分了吧,都把孩子整成個啥了!還一個情節(jié)是關(guān)于吃的,那時粗糧為主,上頓玉米大茬子,下頓小米飯,每年秋天,我媽都得備好一年的糧食,記得有一年買了一缸小米,怕生蟲子,媽買來“六六粉”(一種農(nóng)藥),用包裝紙包上放在缸底,結(jié)果一入夏這一缸小米全都“六六粉”味了,扔了?呵呵,可能嗎?不吃?不吃餓呀!就是為了不餓,這一缸小米最后也全吃掉了。說起吃飯,還有一個情節(jié)也記憶猶新:有次我爸、媽大概出去坐席(參加婚禮)去了,不帶孩子,出門前把飯熱好讓我們自己在家吃,望著頓頓如此的飯菜,我心里這個氣呀,打定主意整點事兒,于是慫恿妹、弟都不吃,我還寫了個紙條“這飯不好吃!”放在桌上,以示抗議。記得是我爸先回來的,看看桌上的飯沒動,再看看那張紙條,笑了:“這飯不好吃啥飯好吃呀?”那次究竟訛出點兒好吃的沒有,我早忘了,但我爸先回來的我記得很清楚,至今我還為此感到慶幸,要是我媽先回來,那一頓胖揍我是跑不掉的了,哈哈!
我家老房子是連脊四間的瓦房,東西各兩間,當時雖不算上乘,在當?shù)匾菜憧梢粤?,起碼中等偏上吧,因為當時還是草房居多,在附近找誰家,都說大紅瓦房往東或往西數(shù)第幾家就是,擱現(xiàn)在叫“地標”吧。我媽做事總是有遠見,當時咬緊牙關(guān)蓋四間,主要還是考慮有兩個兒子,將來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yè),雖然我和弟弟后來都沒用上,但媽的魄力和雄心至今令人感念。媽始終是個對生活有想法的人。九十年代初,我和妹妹都出去了,老房子顯得有點落伍了,可也還說得過去,不過在媽心里卻說不過去了,當時家里有點兒積蓄也不多,媽于是開始張羅賣老房蓋新房。我有一表哥聞聽此事,跟我媽打趣道:“老舅母,我咋就不明白,你說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折騰個啥呀,養(yǎng)養(yǎng)身板兒,留著錢吃點兒喝點兒不好嘛?”我媽心熱嘴冷,回說:“人不能沒剛沒志,我要是住你那房子,我寧肯每頓吃半飽,也得把新房子蓋起來!”都是至親,彼此不外,全是笑談?,F(xiàn)在我的親戚們包括這個表哥過得都相當好,房子蓋得也很漂亮,想起來就令人高興。言歸正傳,我媽還是把新房蓋起來了,對了,還有我爸,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說起來我家兩次蓋房,第一次算我年幼,第二次又離家在外,都沒出過啥力幫上啥忙,想起來現(xiàn)在還覺得有些慚愧。新房蓋好后,在當時當?shù)匾菜恪斑_標”了,全磚到頂,洋瓦蓋兒,磚墻院兒,房前菜園,房后果樹,春天姹紫嫣紅,夏天滿眼翠綠,秋天果實累累,想想現(xiàn)在,望望過去,感覺正像歌里唱的那樣: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哪個更圓哪個更亮,哎嗨哎嗨喲!
爸媽把新房蓋好后,我們兄妹也就是放假回去住幾天,后來爸媽也搬出來了,新房也賣了。相對于老房,新房顯然更結(jié)實更舒適也更漂亮,但是于我而言,印象最深感情也最深的還是那個千辛萬苦蓋起來的,自個在那里生長了十幾年的老房子。往事并不如煙,萬般歷歷在目,兒時的玩伴,生活的艱辛,成長的煩惱,所有過去了的一切,都如普希金說的那樣,成了美好的懷戀。這段自覺有點煽情,也有點矯情,可也都是心底的聲音,只是沒有找到更好的表達方式罷了。那年春節(jié)我和弟弟回老家,還特意從城西跑到城東的老房子那里,圍著房子前后左右地看了兩圈兒,感覺房檐更矮了,果樹好象都砍了,我們望老房子,老房子里的人也好奇地望我們,彼此都是陌生的,舊時棲身老房子,不知今天歸誰家了。我倆想進屋看看,又怕打擾人家,轉(zhuǎn)了兩圈就走了。魯迅先生說過,“所謂回憶者,雖說可以使人歡欣,有時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絲縷還牽著己逝的寂寞的時光,又有什么意味呢?”是啊,又有什么意味呢?可先生還說了,“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卻,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現(xiàn)在便成了《吶喊》的來由?!焙呛?,看來還是有意味的。即便再有意味,讓我回憶至死,我也整不出個《吶喊》來,索性再賦拙詩一首,以慰我心,以寄我情:
夢里依稀到老家,老家仍舊畫中葩。
桃紅柳綠春光好,果美瓜香秋色佳。
苦辣酸甜成過往,風煙俱凈話桑麻。
半生顛沛流離去,一世情緣難自拔。
作者:詩意旅程,原名崔利民,中文專業(yè) ,機關(guān)干部,文學、書畫愛好者。徜徉于人生的水墨丹青,行走于生活的字里行間,喜歡在文字與書畫中享受時光,安度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