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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jié).生活
蒲公英
母親節(jié)快到了，媽媽自然是節(jié)日的主題。可是“媽媽”這兩個字之于我，是陌生多過熟悉。
我在23歲之前，對媽媽是沒有什么概念，也沒有什么好印象的。
童年，我眼巴巴地看著同齡的小伙伴圍著媽媽撒嬌討巧，尤其是受到了驚嚇或者是委屈后，能一頭扎到媽媽的懷里，媽媽一邊拍著后背一邊說：不怕不怕……這會兒即便是哭那也是幸福的哭。
我的媽媽離我有三百里之遙，當(dāng)年奶奶家住在康金井，媽媽家住在張維屯。我們一年至多能見上一、兩次面。多數(shù)是爺爺公出順路帶著我去一下，十歲之后我就可以自己跑車板了。爺爺家有時候糧食不夠吃了，就讓我回媽媽家取，我一次能拿20斤左右，或者是玉米碴子或者是白面。不可思議的是媽媽很不情愿給我糧食，多少次都得我經(jīng)過一番據(jù)理力爭后才給。有一次吵架了也不給，我又沒法空著手回，便去找舅爺?shù)膶O子景義大哥，他是老師，我覺得識文斷字的人能講明白道理，意在讓他去說服媽媽給我拿糧。
景義大哥沒去找媽媽，而是在他就給我裝好了玉米碴子。
每次的相見，往往都會不歡而散。
人是感情動物，再親的人久不往來彼此也要生疏。如果再三觀不合，話不投機(jī)，那肯定會格格不入的。
我一周歲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奶奶家。爺爺說是爸爸送來的，媽媽又說是奶奶領(lǐng)走的，現(xiàn)在爺爺奶奶去世多年，已經(jīng)沒有了對證，這件事兒只能成一個迷了。
媽媽有攀比心理，她說：人家大斌都不取糧，你取什么取……（大斌是我叔叔的兒子，他也多半在奶奶家）
我不能不聽爺爺?shù)脑挘屛胰【偷萌。僬f我的戶口是在媽媽家的啊，我認(rèn)為媽媽不講道理。
奶奶二十多歲就有抽風(fēng)病，四十多歲后就明白一陣糊涂一陣的了。
1975年姑姑出嫁了，家里剩下爺爺奶奶我和大斌弟弟。爺爺主管單位的基建工作，每天早出晚歸的，有時候還要公出去秦家、綏化、綏棱、伊春、長春等地調(diào)沙子、水泥、木料和大理石等建材。
爺爺一走，大斌就回自己家了，（他家也在康金井）?？墒遣还苁俏覀兯目谌诉€是就我和奶奶兩個人，所有的家務(wù)活都?xì)w我。奶奶病，爺爺忙，只能是我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掌家。
每天的三餐真是不好掂對啊，爺爺奶奶牙還不好，飯菜要軟軟的才行。70年代不比如今，現(xiàn)在都是電氣化，各種炊具林林總總，按一下健就ok了。完全可以把做飯當(dāng)成一個樂趣。簡單的煮面或者是拌飯之類的分分鐘就能搞定。不愿意親自做還可以打電話叫外面，各種各樣的會直接送進(jìn)家門，還可以干脆去外面大排檔或者是高中低檔的館子去吃，連飯碗都不用洗更省事了。
那時候做飯用的是大鍋，得先把引柴架好生起火來再添上煤，然后還要用風(fēng)箱催火。風(fēng)向不順了會鬧煙，一頓飯沒有個把小時是做不來的。連忙帶熗，煙氣交加，有時候做完了飯整個人就變成了花貓。
現(xiàn)在一想起來那個煙熏火燎的滋味，直覺得又好玩又狼狽。
也許這就叫人間的煙火味吧。
衣服都要手洗，水也要去井臺去挑。爺爺家雇人挑，一角錢一挑，有時候用的多不夠用了，就我和大斌去抬，后來為了省錢干脆我自己去挑。
洗衣服做飯費時費力都不算啥，最難辦的是斷米斷柴。有時候爺爺公出走的急，家里的柴米油鹽又沒有什么富余，在那個計劃經(jīng)濟(jì)年代，什么都是供給制，買東西要憑證憑票，有錢都不隨便買，沒錢就更難了。
總得填飽肚子啊，我只能厚著臉皮去左鄰右舍求助。
遠(yuǎn)親不如近鄰這句話我最有體會。
那些年，一旦家里為難遭窄，都是鄰居的嬸子大娘和叔叔伯伯幫我度過難關(guān)。
我特別感恩這些好心人，特別不理解媽媽爸爸為什么要把我扔到奶奶家，我也特別糾結(jié)，想向大斌一樣回自己家了事?？墒俏矣稚岵幌履棠虪敔?，一天不見他們我會吃不好睡不著。待在奶奶家又要如此艱難，干點活我倒是不怕，上不好學(xué)我心里起急。
我瘦弱的肩膀?qū)嵲谑翘舨粍舆@個重?fù)?dān)。
我懷疑自己不是親媽，抱怨媽媽為什么四個孩子偏偏是我在奶奶家，（我有三個弟弟），我曾經(jīng)發(fā)誓：這輩子不認(rèn)媽媽，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我羨慕同學(xué)能高高興興的上學(xué)；我羨慕同伴能自由自在的玩耍；我渴望過生日這天能吃上媽媽煮的雞蛋；我渴望過年時候能穿上媽媽做的衣服……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我的夢。
我無數(shù)次的叫媽媽喊媽媽，欲哭無淚，崩潰絕望，有兩次我選擇了自殺，現(xiàn)在一想自己真是無能可笑！可是當(dāng)時就覺得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只好傻傻的當(dāng)逃兵。
好在自己命大，也許是老天要考驗我，讓我多些歷練，也許是我還沒有完成使命，也許我什么也不是所以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兩次服毒自殺都被及時的救過來了，爺爺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為了我的福還是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吧。
別人家女孩的青春是粉紅色的是激情澎湃的，我的青春是灰色的是苦澀艱辛的。
每天我還得為柴米油鹽而操勞，還得為爺爺奶奶的求醫(yī)問藥而奔波。
到了1979年，爺爺因為積勞成疾而病倒了，氣管炎、胃炎、慢性闌尾炎、末梢神經(jīng)炎……這炎那炎的不說，后來還胃出血，還急性青光眼，到哈市醫(yī)大二院做的手術(shù)。
小學(xué)升初中后，我沒念過一個完整的學(xué)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遲到早退是我的常態(tài)，我經(jīng)常上半天學(xué)，省下半天回家干活。我斷斷續(xù)續(xù)的用了五、六年的世間拼了個初中畢業(yè)。
奶奶犯病我休學(xué)，爺爺住院我輟學(xué)。
到了1981年爺爺奶奶炕頭一個炕稍一個都起不來了。我找叔叔姑姑，他們自顧不暇，找媽媽爸爸，他們也待答不理。我只能認(rèn)命，每天焦頭爛額的忙活吧。誘人的高中想也別想了。
我決定孤注一擲地全力在家照顧爺爺奶奶。
爺爺神經(jīng)炎總會痛，一天要打四、五支強(qiáng)痛定，后來就打杜冷丁。我學(xué)打肌肉注射和靜脈輸液。因為常年吃藥打針，導(dǎo)致爺爺?shù)念^上總發(fā)藥瘡，就得熬中藥洗，然后烤紅外線燈，再涂上藥膏。爺爺曾打趣說；這哪里還是后腦勺，簡直是漏勺了。
奶奶后來得了腸癌，有時候大小便失禁，都是我和大斌弟弟給擦屎抹尿。
我想，畢竟是病秧秧的爺爺奶奶把我養(yǎng)大的，我照顧他們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至于媽媽爸爸，生恩沒有養(yǎng)恩大，何況他們二十多年對我一直漠不關(guān)心，生而不養(yǎng)斷指可還。
我一定盡自己所能管好爺爺奶奶。
老天不餓瞎麻雀！
關(guān)鍵時刻還是還是鄰居。
一位爺爺?shù)耐挛医兴笠蹋沂裁床欢粫驼埥桃笠?，有什么心里話也愿意對殷姨說。殷姨關(guān)心我比媽媽都要多。她讓我多看點書，說雖然不能上學(xué)了，多看點書沒壞處，我愿意聽她的話，抽空看了她借給我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書。
爺爺退休單位發(fā)了一個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有時候聽中央廣播電臺的《小喇叭》等節(jié)目，后來也聽評書。
可能這些都是我的文學(xué)啟蒙。
記得有一天殷姨叫住我說：“玲子你不能安于現(xiàn)狀啊，得給自己找個出路了，假如爺爺奶奶哪天撒手走了，你可怎么辦啊……”
我被殷姨說蒙圈了，我該怎么辦我能怎么辦！
殷姨接著說：“唯一的希望就是快去接爺爺?shù)陌??！?/p>
我更是一頭霧水，怎么接，還能接了嗎？不說嬸嬸和姑夫排隊要接，關(guān)鍵是爺爺已經(jīng)退完休了呀！怎么找后帳呢！
殷姨說：“事在人為，趁著爺爺還在，有一線希望也要爭取，單位是不會同意你嬸嬸和姑夫接的，你不一樣，就憑你放下學(xué)業(yè)不離不棄的照顧爺爺奶奶的勁兒，大家都會給你加油的?！?/p>
殷姨的一席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點醒了夢中的我，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了，仿佛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通天大道。
后來，在好多貴人的幫助和自己的努力下，終于在1983年7月15日接上了爺爺?shù)陌唷?/p>
人就是這么的現(xiàn)實。有了好單位，多年沒聯(lián)系只比我大兩歲的舅舅給我介紹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我問他能帶著爺爺奶奶去大慶嗎？他說不能，我說那免談。
媽媽讓三弟給我送來新里新面新棉花的棉襖，看著棉襖，我心一陣陣難過。
如果媽媽早點給我送棉衣，何必我一手一腳的凍瘡呢，年年復(fù)發(fā)出血起泡，如果早點對我噓寒問暖，何必我一次又一次的自殺啊！
不想了不想了。
往事不堪回首！想多了都是辛酸。
因為爺爺那些年對單位的貢獻(xiàn)，我接班后領(lǐng)導(dǎo)也予以很大的方便。給我分配的工作能兼顧著照料家里。
同事和親朋好友們也一個接一個的給我介紹對象，后來我選擇了一位他不嫌棄我爺爺奶奶，我不怕他窮的同事做了伴侶。
也算門當(dāng)戶對了。
1984年8月12號，我?guī)е鵂敔敿藿o他。（奶奶在我們戀愛的時候去世了）。
我們沒有舉辦婚禮，只是在單位的倉庫挑了兩張單人鐵床拼到一起，做了兩套新行李就結(jié)婚了。
1985年7月,一個小生命誕生了。
兒子給一家人帶來了無限的歡樂，小家伙胖嘟嘟白凈凈的，活潑可愛，爺爺直叫他“小老虎”，即使病重住醫(yī)院了，也要我?guī)滋炀捅场靶±匣ⅰ比ヒ娝?，見不到就不吃飯。真是老小孩兒?/p>
我愛人是接他繼父的班。繼父患支氣管肺炎和心臟病，也離不開打針吃藥住醫(yī)院的，正好跟爺爺一起。后來單位分給一個大房子，我們一家三口和爺爺還要繼父和婆婆，四代四姓六口人過了一段其樂融融難忘快樂的時光。
爺爺和繼父相繼去世后，1995年我們和婆婆四口人搬到了樓房。婆婆也是媽，我們娘倆嬉笑逗嘴，沒有什么天敵對頭等概念。
2010年八十歲的婆婆也駕鶴西游去了，我們成了三口之家。
時光催人老。2013年我退休了 ，一晃就五十周歲了。
爺爺奶奶去世后，同事們勸我多跟媽媽爸爸聯(lián)系一下，我心里雖然有些酸楚，可是多半也都釋懷了。
女人自己當(dāng)了媽媽，會有不一樣的感觸，最直接的十月懷胎實屬不易，現(xiàn)在媽媽爸爸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自己也將近六十歲了，還有什么好怨恨的呢？要怨就怨那個窮苦的年代，要恨就恨我們母女不是朝夕相處的緣分吧。
可是不管怎么樣，是媽媽給我?guī)У竭@個世界的，憑這一點就只能她有過，不能我有錯。
后來，媽媽爸爸不止一次的流露了對我的愧疚，還說要彌補(bǔ)對我的虧欠……
我從來沒問過他們要怎么彌補(bǔ)，用什么彌補(bǔ)，二十多年缺失的愛能彌補(bǔ)回來了嗎？
讓往事隨風(fēng)飄散吧！
面對古稀耄耋之年的二老，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人生苦短，有什么看不開發(fā)不下的。艱難困苦是生活的一道道考題，所有經(jīng)歷都是人生的資本。人和人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記住一些美好的過往吧。彼此珍惜各自珍重。
緣聚緣散都事出有因，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祝愿媽媽爸爸身體健康！
祝愿天下所有的媽媽母親節(jié)快樂！
2019.5.10
授權(quán)作者簡介:蒲公英，本名王春玲，哈市呼蘭退休工人，喜歡文學(xué)，愿結(jié)緣良師益友，提高品味，豐富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