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揭開了同盟國中國戰(zhàn)區(qū)的戰(zhàn)斗序幕，中國遠征軍隨之誕生。首批派遣入緬作戰(zhàn)的十萬中國軍隊，因政令多出，指揮混亂，加之英軍掣肘，又缺乏空中支援，而撤退時后路被堵，只好繞道遁入茫茫野人山，終以慘敗收場。
一年后，退守印度的中國駐印軍經(jīng)過整訓和補充，再次反攻進入緬北作戰(zhàn)。而退回云南的部隊重新組建，展開滇西反擊戰(zhàn)。譜寫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抵御日寇的輝煌戰(zhàn)史，遠征軍以出兵四十萬，傷亡近二十萬人的沉重代價，最終贏得抗日戰(zhàn)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全面勝利。
（接上期）
六 緬北大潰退
孫立人將軍領(lǐng)導的新三十八師仁安羌大捷的喜報，并沒有扭轉(zhuǎn)同盟軍在緬甸的整個戰(zhàn)局。勝利的喜悅沒有維持幾天，盟軍指揮官之間的矛盾全面爆發(fā)。
4月18日，就在西線仁安羌激戰(zhàn)正酣時，防守東線的第六軍暫五十五師遭日軍突襲失去聯(lián)絡，史迪威和羅卓英被迫放棄了平滿納會戰(zhàn)。研究在緬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集結(jié)重兵，與日軍展開會戰(zhàn)。
同盟軍總司令部戰(zhàn)略布置如下：
放棄平滿納會戰(zhàn)，改守梅克提拉、敏揚之線，準備曼德勒會戰(zhàn)；令駐扎曼德勒的66軍新28師固守，先一步占領(lǐng)敏揚、棠沙，對西南警戒；令66軍新29師前方兩團逐次阻敵，會合于喬克巴當，以棠沙為后路，節(jié)節(jié)阻敵前進；令第五軍二百師回占梅克提拉、漂貝之線，掩護主力轉(zhuǎn)進；以第五軍96師在平滿納堅強抵抗當面之敵。
史迪威期望通過曼德勒會戰(zhàn)創(chuàng)造奇跡，以提高自己的威信，將日軍趕出緬甸。
但中國遠征軍的副總指揮杜聿明將軍認為，史、羅將遠征軍的兩軍人馬分散于長達三百余公里的平（平滿納）曼（曼德勒）公路上，既不能攻，亦不能守，遂表示極力反對。
最后，遠征軍總指揮羅卓英說：“決不許可不接受命令，否則以抗命論。”（唉！官大一級壓死人呀！）。杜聿明只好接受了羅的命令，令其所轄的第五軍奉命行動。
隨即杜聿明趕到梅苗同盟軍總司令部，向羅卓英陳述了自己的作戰(zhàn)意見：因東、西兩路吃緊，放棄平滿納會戰(zhàn)，那就應該集中兵力保全臘戍的兩大門戶——棠吉和梅苗（注：臘戍是中國軍隊入緬的第一個重鎮(zhèn)，是中國遠征軍的補給站和集結(jié)地）。不應再作無準備的曼德勒會戰(zhàn)。當時羅曾同意考慮該意見（后來的事實證明，杜聿明的思路是正確的）。
4月19日午后，史迪威、羅卓英接到英方情報：喬克巴當西南發(fā)現(xiàn)敵人。于是又變更計劃，令二百師開赴喬克巴當向敵攻擊。杜聿明認為我新三十八師尚在仁安羌，況且他探到的報告是喬克巴當并無敵情。
但史、羅堅持認為英方情報確實，非去不可，杜聿明堅決反對，并說即使有敵人，也不應置棠吉之危而不顧，然而卻遭到史、羅的完全拒絕。
史迪威和杜聿明兩人為此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羅卓英完全站在了史迪威一邊。杜聿明只好吩咐戴安瀾師長：先開一團去喬克巴當，其余等我從梅苗回來再行決定（但羅隨后未與杜協(xié)商，親令二百師主力開赴喬克巴當）。
4月20日，參與曼德勒正面防線的英緬軍再次在沒有通知中國友軍的情況下準備撤退，并在曼德勒大橋上裝了炸藥，準備撤出曼德勒后炸毀大橋，防止日軍追擊。
當晚，得知消息的蔣介石從重慶發(fā)來急電，命令遠征軍將會戰(zhàn)計劃改為縱深防御，防衛(wèi)重點是臘戍，御敵于國門之外。
然而，戰(zhàn)場戰(zhàn)機瞬息萬變，遠征軍錯過了最佳的防御布局機會。而史迪威、羅卓英還在調(diào)兵西進，準備“曼德勒會戰(zhàn)”，羅卓英甚至告訴杜聿明說：“若放棄會戰(zhàn)，英緬軍就會撤走”。
曼德勒、棠吉的位置
與盟軍混亂不堪的兵力部署相比，日軍卻在有計劃的繼續(xù)揮師北進。而且，在曼德勒正面，日軍只有三個師團的戰(zhàn)略部署，進入緬甸的另一個師團卻失去了蹤跡。
4月21日，杜聿明將軍即令二百師及軍直屬部隊一部，奉命由西線的喬克巴當調(diào)回梅克提拉轉(zhuǎn)向東線的棠吉運輸，進擊由羅衣考的北進之敵，往返之間需要三日，將士疲于奔命，而戰(zhàn)局已陷于危殆。
入緬作戰(zhàn)的第五軍士兵
其實，日軍“失去蹤跡”的第五十六師團早已悄悄轉(zhuǎn)移到同盟軍部署薄弱的東線戰(zhàn)場。防守東線的甘麗初第6軍是最先入緬的部隊，暫55師在羅衣考、棠吉（即東枝）一線，49師在孟畔附近，93師在靠近泰緬邊境的景東駐防。
日軍第56師團秘密運動到東線后，首先撲向羅衣考，輕易擊潰了暫55師，4月20日攻陷羅衣考。23日，東線重鎮(zhèn)棠吉失守，24日，第6軍放棄羅列姆。在敵軍的強大攻勢下，第6軍不斷往東北潰退。隨后，日軍快速北進（臘戍才是日軍此次秘密行動的真正目標）。
日軍四個師團的兵力部署
而被迫西進喬克巴當又東返的杜聿明第五軍的先遣騎兵團及二百師一部，于23日午后趕到距棠吉約十五公里的黑河與敵人遭遇，騎兵團對敵猛烈襲擊，將敵擊退。進展至距棠吉約九公里附近，又發(fā)現(xiàn)敵前線陣地，至晚攻占并接近棠吉日軍陣地，準備明日開始攻擊棠吉守軍。
24日拂曉，我二百師向棠吉攻擊前進，進展迅速，至午時，已攻占西南北三面高地，然后突入市區(qū)與敵展開巷戰(zhàn)，爭奪至晚十一時克復棠吉。
25日，敵增援部隊向我反攻，棠吉東方及西北高地得而復失，至晚始將敵人擊退。但棠吉東南隘路憑險據(jù)守之頑敵仍在死守。
中國遠征軍在緬甸
杜聿明打算繼續(xù)肅清隘路之敵，向羅列姆攻擊前進，以切斷向臘戍北犯敵人的后路?？墒?，遠征軍總指揮羅卓英連來四道命令，令留二百師向棠吉以東羅列姆攻擊外，第五軍直屬部隊、新二十二師、九十六師均向曼德勒集結(jié)。
杜聿明將軍雖一再去電申述棠吉的重要性，必須以第五軍主力控制棠吉東西南北隘路以解臘戍之危，但未被羅采納（第一批入緬的遠征軍總?cè)藬?shù)為十萬人，而杜聿明率領(lǐng)的第五軍就有四萬二千多人，且是精銳之師）。
杜聿明迫于命令，星夜急返皎克西（屬曼德勒），26日又將已攻克的棠吉放棄。27日，到皎克西后，杜聿明問羅卓英為什么三番五次改變部署，羅拿出蔣介石4月24日“手啟”電：“臘戍應有緊急處置，萬一臘戍不守，則第五軍、第六十六軍應以密支那為后方，第六軍應以景東為后方。”（注：密支那位于緬北，景東位于緬東泰緬邊境）。
其實，前線戰(zhàn)場的局勢瞬息萬變，蔣介石的指示未能了解棠吉的戰(zhàn)局變得對我方有利，一味相信史迪威、羅卓英的匯報。到這時，遠征軍已很難挽回危局。
此時，同盟軍各路情況如下：
西路英緬第一師及裝甲第七旅自仁安羌解圍后，在我新三十八師掩護下逐漸向曼德勒及其以西地區(qū)撤退，23日退至喬克巴當，26日基本上撤至曼德勒以西。
中路自18日起，敵五十五師團和十八師團主力及重炮戰(zhàn)車、空軍向我第五軍九十六師猛攻。該師利用既設(shè)陣地逐次抵抗，與敵作戰(zhàn)八日。雖士氣旺盛，但傷亡甚重，凌則民團長陣亡。然而，我軍主力在這寶貴的八天時間里，既未用于保護臘戍之門戶，又未集中擊破任何一方之敵。
東路在18日以前，僅有敵一聯(lián)隊與我第六軍暫五十五師接觸。19日，發(fā)現(xiàn)保拉克附近有敵運輸車及戰(zhàn)車移動，而20日羅衣考即失陷，暫五十五師與軍部失去聯(lián)絡，棠吉門戶大開。23日敵占棠吉，復犯羅列姆。東路之敵留一部守衛(wèi)棠吉，主力以輕快裝備用急行軍的速度向臘戍前進。
敵我雙方兵力部署
4月27日，當羅卓英下達曼德勒會戰(zhàn)命令的時候，西路英軍已全部退至伊洛瓦底江以西，正準備向印度英帕爾撤退。我新三十八師擔任英軍的撤退掩護。
中路我新二十二師的一部在他希以北三十公里處的溫丁與敵對峙。
東路的第二百師正向羅列姆攻擊前進中，第六軍已全部離開公路向薩爾溫江以東撤退中。敵之先頭部隊已達細泡以南大橋附近，臘戍十分危急。
東路之敵為日軍第56師團，其號稱“叢林惡魔”，它由日本本州造船廠的產(chǎn)業(yè)工人組成，曾在中國犯下累累罪行，是“九一八事變”和“南京大屠殺”的制造者。其主力在荒山野嶺中秘密行進了四天，完成千里大奔襲，27日，出現(xiàn)在臘戍附近的山谷里。
日軍56師團士兵
27日晚六時，我軍放棄細泡，防守臘戍的第66軍新編第28師4個營、新編第29師2個營倉促布防（張軫的第66軍除孫立人的新38師實力較強，其余兩師臨時組建，本來就弱，主力又被抽調(diào)參加曼德勒會戰(zhàn)）。
28日，日軍第56師團在10余架飛機、30余輛坦克的配合下，向臘戍發(fā)起攻擊，幾個小時后，臘戍失守。滇緬公路被日軍切斷，屯積在該地的大批戰(zhàn)略物資落入敵手。
同時，日軍第56師團攻占臘戍后，立即派遣一支快速部隊包抄曼德勒。這時，史迪威、羅卓英再也不提“曼德勒會戰(zhàn)”了。
敵56師團攻占臘戍后，其主力兵分兩路，一路向中國境內(nèi)追擊，另一路挺近緬北的巴莫、密支那，準備截斷遠征軍的另一條回國道路。
29日，日軍在各個戰(zhàn)場同時向中國遠征軍發(fā)起大舉進攻。
5月1日，英緬軍總司令亞歷山大命令英軍向印度撤退，并于5月2日凌晨，炸毀了曼德勒大橋，史迪威、羅卓英拋下遠征軍（杜聿明曾派第五軍參謀長追趕，沒有追上），只身隨英軍退往印度。我遠征軍主力在杜聿明將軍的率領(lǐng)下，向緬北密支那方向后撤。
而東線的情況更糟，30日，新二十九師在新威布防，5月1日即失守。5月2日，貴街失守。3日，日軍進占巴莫、南坎，并侵入我滇西國土，邊境重鎮(zhèn)畹町失陷（芒市、龍陵隨后陷落）。
5月4日，日軍進抵怒江西岸，一部由上游渡江東犯。我軍炸毀惠通橋，阻敵東進。5日，第十一集團軍七十一軍第36師趕到東岸高地，與過江之敵激戰(zhàn)。6～8日這三天，敵我仍在惠通橋東岸激戰(zhàn)。直至9日，惠通橋東岸之敵被擊回西岸。10日，敵攻占我滇西重鎮(zhèn)騰沖縣城。
5月中下旬，第十一集團軍各部奉令渡過怒江反攻，月底主力撤回東岸布防，留置一部在西岸開展游擊戰(zhàn)。自此敵我形成兩年的隔江對峙局面。
而敵56師團的另一路于5月8日進占了緬北的密支那。這就意味著中國遠征軍回國的道路都被日軍截斷（臘戍、密支那）。從此，我遠征軍邊戰(zhàn)邊退，只能繞道進入緬北茫茫的野人山中，踏上了慘絕人寰的苦難歸程，這幾乎就是一條“不歸路”。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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