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SKY
今年夏至剛過的一個雙休日，我隨作協(xié)采風團來到商洛，領(lǐng)略棣花鎮(zhèn)的古樸與靈秀，體味金絲峽的美麗與幽深，一路歡聲笑語，煞是愜意。
要問此行對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自然是賈平凹先生的故居，對于常和文字打交道的我來說，吸引力自不待言。去年大約也是這個時候，我來過一次棣花鎮(zhèn)，但遺憾的是沒買一本平凹先生簽名的書，這次算是圓夢了，賈平凹早年的散文作品集《愿人生從容》現(xiàn)已置放我的書柜，至于看不看那是另一回事了。其次就是去金絲峽，去年我和妻子已到金絲峽公園門口了，但大雨滂沱，而且沒有一絲雨停的意思，我們一行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游客中心廣播說：據(jù)天氣預報，金絲峽地區(qū)今全天有大到暴雨，為游客安全計，全天閉園！我們只好帶著遺憾，悻悻而歸。今年出行前，家鄉(xiāng)的小雨淅淅瀝瀝，我一直擔心游金絲峽會不會又泡湯，結(jié)果第二天，天隨人愿，居然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雖說看景不如聽景，但金絲峽墨綠清澈的泉水、一眼望不到邊的綠植、折疊馬刨泉、石生樹、月牙泉、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鎖龍瀑布、令人遐想不已的奇形怪狀的山石、曲徑通幽的橋、洞、路……還是深深打動了我，我不住對同行的同道們說：金絲峽不愧“天下奇峽”，游金絲峽，一個字——值！
但一路上使我最不能釋懷的還是——我一直想著一個古人，一個有大名氣的古人，因為一踏上丹鳳縣的土地和游覽金絲峽時看見的翰墨崖，更加撞擊我的內(nèi)心，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大起大落的法家大人物——商鞅。
翰墨崖位于金絲峽谷的半山腰，崖壁上有機質(zhì)隨著億萬年來的流水侵蝕風化形成了似斑斑墨跡的崖體，這就是翰墨崖了。相傳商鞅與白雪在此相約，白雪被此處美景所吸引，露出了傾國傾城的笑容。商鞅看到白雪笑容心情大好，就想題詩一首，卻不小心把硯臺打翻了，墨汁就順著山勢流下來，形成了汗滴留痕一樣的崖面，真所謂“有心寫詩詩未成，無心潑墨墨成峰。”這就成翰墨崖了。
那么傳說中的白雪是何人呢？先看一段商鞅與白雪的動人故事：相傳白雪是戰(zhàn)國時期魏國丞相白圭之女，自幼飽讀詩書，明艷絕倫，智慧膽識過人。商鞅，貴族后裔，少年英雄，書生意氣，理想遠大，到了施展才華的青年時期，在魏國非但不能重用，反而遭到氣量狹小的龐涓排擠，甚至想殺商鞅，白雪傾慕商鞅的才華和志向，就用巨資換來了商鞅的平安，又通過秘密渠道，成功將商鞅送到秦國。秦孝公重用商鞅，開始了大刀闊步的變法。白雪賣完了白氏所有家業(yè)，一心一意追隨商鞅來到秦國，支持商鞅變法。當白雪發(fā)現(xiàn)商鞅在秦國勢單力薄，孤立無援時，她便主動放棄了和商鞅成婚的機會，當時已有身孕的她選擇了離開商鞅，并建議商鞅和秦國公主熒玉成婚，以增加商鞅在秦國的政治實力，從而助力商鞅實現(xiàn)他的政治抱負。白雪離開商鞅后，在秦國的山林里（傳說在金絲峽谷）住了下來，安心撫養(yǎng)孩子，無怨無悔。秦孝公死后，新君嬴駟繼位，不但不重用商鞅，還判五馬分尸酷刑，按說，當時的商鞅在新君即位后完全可以選擇離開秦國，但為了徹底實現(xiàn)他的變法宏愿，商鞅選擇了死。這真是一段凄美的傳說：美麗的白雪、為理想獻身的商鞅，這又是何等的情懷，是值得萬世傳頌的。
那么，商鞅與商洛又有怎樣的瓜葛呢？
商鞅（約前390—前338），衛(wèi)國（戰(zhàn)國時期姬姓諸侯國，傳41君，疆域大致位于黃河以北冀魯豫三省交界處，前254年被魏國攻滅）人，衛(wèi)國國君后裔，公孫氏，所以也叫公孫鞅、衛(wèi)鞅，他到秦國后得到秦孝公重用，設(shè)計生擒以前曾與他是好友的魏將公子卬，大破魏軍，迫使魏國交還過去奪走的西河地，為秦國問鼎中原取得了主動權(quán)，進而為一統(tǒng)華夏奠定了基礎(chǔ)。為了表彰衛(wèi)鞅的功績，秦孝公將商十五邑封給了衛(wèi)鞅，地域約秦嶺至“城商塞”武關(guān)前后的商於六百里地域，故衛(wèi)鞅又叫商鞅、商君。也就是說商邑是商鞅的封地，商邑遺址大體在如今丹鳳縣境內(nèi)，商鞅車裂而死后葬于商邑。
歷史煙云滾滾向前，時過境遷。如今，商鞅的威名依舊被國人提起，熟知，但商洛這個古代戰(zhàn)略要地卻在戰(zhàn)國之后寂寂無聞。如今的商洛因為境內(nèi)有商水、洛水（又名洛河）而得名，并非因商鞅而得名。
話題還是回到商鞅，在禮崩樂壞的戰(zhàn)國時期，各封國為求得國富民阜，稱王稱霸，競相變法圖強、革新舊制。秦國在孝公嗣位后，想大展宏圖，他認為欲圖天下，必進中原，于是，頒布了一道求賢令：不拘一格，招賢納士，并許以高官厚祿，分封土地等。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商鞅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入秦，以帝道、王道、霸道三說于秦王孝公，秦孝公大悅，遂下令變法，任命商鞅為左庶長，后升大良造，凡改革事宜全部由商鞅一人說了算，一時權(quán)傾朝野，而且還有一支軍隊保護，史稱“商君之法”、“商鞅變法”，商鞅得到最高統(tǒng)治者的全力支持，便沖破重重阻力，無所不用其極，強力推進新法執(zhí)行，著名的律令如廢井田、開阡陌，實行土地私有制，這一招了不得，極大地改善了生產(chǎn)關(guān)系，促進了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這是走向封建社會的根本標志；重農(nóng)抑商，獎勵耕織，有利于人口增殖，因為人總是生產(chǎn)力中最活躍的因素；獎勵軍功，論功行賞，廢除世卿世祿制，使秦軍的戰(zhàn)斗力空前增強；推行郡縣制，鞏固加強了中央集權(quán)等等新法，這些律令基本算是良法，對推進社會進步，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但他的新法里也有惡法，司馬遷說：商鞅是一個為自己謀財謀利，不顧百姓生死的人，與民爭利于無形之中。他的主要觀點體現(xiàn)在《商君書》，闡述了民與國家的對立，人民是國家的工具這一觀點，可別小看這個觀點，正是這句話為千年的封建專制時代開啟了思想依據(jù)。他建立了一套戶籍制度，讓百姓無法藏，無法躲，成年必須分家，不準遷徙，然后又建立連坐制度，讓老百姓互相監(jiān)督，所有的百姓都被控制在嚴密的制度監(jiān)督之下，日漸成為工具。他為鞏固王權(quán)漠視人權(quán)，其負面作用萬不可小覷。還比如他推行的嚴刑峻法，增加肉刑、大辟等酷刑，大肆重用酷吏執(zhí)法，遺憾的是，最后他竟也被“酷刑”了。他曾在渭河邊一日處決囚犯七百余人，河水都變紅了，嚎哭之聲驚天動地。他嚴厲、任性執(zhí)法，心狠手辣，濫用酷刑的行為必然招致百姓普遍怨恨。
商鞅推行的連坐法，竟把他自己也限制了：秦孝公去世太子駟（秦惠公）即位后，因變法嚴重侵犯了貴族們的既得利益，勢必遭到他們強烈的反對，商鞅失去了秦孝公強有力的支持，如果他當時立時選擇離開秦國，也許會逃條活命，但他仍竭力推行新法，絲毫也不收斂。于是，曾因觸犯新法被商鞅割了鼻子的公子虔、被刺面的太子少師公孫賈等一幫舊貴族就聯(lián)名栽贓告他謀反，商鞅有口難辯，秦惠王遂下令逮捕商鞅。商鞅逃亡至邊關(guān)，想住宿，客舍主人不知他是商鞅，見他未帶證件，就說：“商君之法，留宿無憑證客人是要治罪的！”商鞅哭笑不得，他想逃到魏國，但因曾生擒魏公子卬，魏國拒絕他入境，萬般無奈之際，只得潛回商邑，旋即又不自量攻打鄭縣（今華縣），秦惠王出兵迎戰(zhàn)，商鞅戰(zhàn)敗傷亡，其尸體被帶回咸陽，處以車裂后示眾。同時秦惠王下令誅滅商鞅全家。至此，商鞅即使在冥冥之中也算是真正嘗到了他親自制定的新法的滋味：慘遭五馬分尸之刑，斷子絕孫之禍，用作繭自縛來形容商鞅大約不為過。
秦國通過商鞅變法，在短短的十八年間，很快走上了富國強兵之路，漸成戰(zhàn)國頭號強國，商鞅是大秦帝國的奠基者，把秦國由“公國”變成“王國”，又搭好“帝國”地基。秦惠王繼位后，為了立威、斂財、安撫又不得不殺了商鞅，因為在商鞅變法中，除了國君，所有人都是輸家，所以商鞅雖死，但新法并未廢除，因為秦惠王覺得新法非常有利于王朝的統(tǒng)治，這是商鞅對秦國的貢獻，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專制時代的噩夢起源。
譚嗣同說過：“在中國，變法需要死人的?！鄙眺本透冻隽俗约涸撚械慕Y(jié)果，換句話說，既然商鞅的使命已基本完成，而秦國要穩(wěn)定必須依靠這些貴族的支持，結(jié)束商鞅、車裂商鞅就是秦惠王最好的選擇。這點，商鞅似乎至死也沒有想到。
時也命也？！
楊舟平，陜西鳳翔人，高級法官，陜西省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會會員，寶雞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鳳翔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出版有散文集《情關(guān)風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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