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誦 吳梅林
風(fēng)和日麗的陽春三月，正是放風(fēng)箏的好日子。孩子們歡歡喜喜地來到草地上，各自把心愛的風(fēng)箏放上了天空。有鴿子、蜻蜓、蜈蚣、大螃蟹、雙鯉魚、海星，還有孫悟空和現(xiàn)代化的火箭、宇宙飛船……
在眾多的風(fēng)箏中，有一只又美又大的蝴蝶風(fēng)箏，特別引人注目，它張著繪有彩色花紋的翅膀，帶著嗚嗚作響的風(fēng)笛，升得很高很高，超過了所有的風(fēng)箏。在藍天白云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光彩耀眼。直逗得看風(fēng)箏的人紛紛替它叫好。
“哎呀呀，這只風(fēng)箏太漂亮了！”
“啊呀呀！瞧它飛得又高又穩(wěn)。”
“嘖嘖！真是一個蝴蝶皇后。”
“不，不，我看它簡直是風(fēng)箏大王！”
蝴蝶風(fēng)箏聽到一片喝彩之聲，像喝了美酒一樣地興奮激動。一時神采飛揚，躊躇滿志，那個得意的樣兒，甭提有多么神氣。它居高臨下，俯瞰大地。眼見地面的田地、房屋、人群、牛羊，都變得很小很小。河流像細線，水庫像小池塘，連高山似乎也矮了許多許多。那個平日威武地豎立在所有建筑物之上的磚瓦廠的大煙囪，在它看來，現(xiàn)在也不過像一根小小的電線桿兒。蝴蝶風(fēng)箏看著，看著，禁不住開懷地笑了。它甚至還唱起一支歌：
花兒沒我俏，
鳥兒沒我巧，
青山也不大，
藍天也不高……
頓時，它頭腦昏昏然，身子飄飄然，覺得自己的確高了于一切大于一切了。
蝴蝶風(fēng)箏正自洋洋得意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地面的花叢中有兩只小蝴蝶飛來飛去，慢慢悠悠飄飄閃閃的，顯得特別的渺小，特別的暗淡，特別的寒磣，特別的不順眼。
于是，就大聲粗氣地對它倆說：
“喂！聽著，在我下面飛的兩個小東西，你們叫什么名字？怎么也和我的模樣差不多？”
“我們叫蝴蝶。”小蝴蝶回答說。
“什么，你們也叫蝴蝶！想冒充我的名字嗎？”蝴蝶風(fēng)箏很不高興地說，“你們那么一丁點兒，飛得又那么低，那么笨，那么輕飄，那么軟弱，能配叫蝴蝶么，不要玷污了我的名聲。”
“我們本來就是蝴蝶嘛。你叫做風(fēng)箏，只不過是按照我們的模樣兒，用紙和篾扎成的。”
“呸！你們說什么！”沒有想到，這兩個小小東西對自己還大為不敬，蝴蝶風(fēng)箏惱怒了，“我是紙和篾扎成的？紙和篾能夠飛嗎？難道你們沒有看見，我會飛，而且飛得這么高，飛得這么穩(wěn)，飛得這么威武，飛得這么雄壯，飛得這么……”它不知道該用什么漂亮的詞兒，該用什么豪邁的句子來贊美自己了。
“哈哈……你會飛？”兩個小蝴蝶笑了，“你那能叫做飛嗎，翅膀硬硬的，身子僵僵的，連個小小的撲閃都不會──其實，你自己根本就不會飛哩。”
蝴蝶風(fēng)箏聽了，氣得幾乎要發(fā)瘋。它大聲吼了起來：“你們簡直是胡說八道，冒名的家伙，竟敢污蔑我不會飛，敗壞我的名聲。我要你們知道我的厲害，哼！等著，讓我來狠狠地收拾你們！”
蝴蝶風(fēng)箏怒不可遏，真想一下子猛沖了下去，狠狠地教訓(xùn)教訓(xùn)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但是，任憑它怎么生氣也是白搭。它無法沖下去，只覺得一股股氣流阻擋著自己；還有那根該死的長線緊緊地拉住自己，左右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小東西在下面放肆地說笑，又無可奈何。它更加生氣了，就連它身上的嗚嗚直叫的風(fēng)笛，現(xiàn)在也好像是在嘲笑它，惹得它十分惱火：呸！那個小竹管兒，是靠著它才升上高空的，除了一個勁的令人討厭地叫喚之外，絲毫也不能給它幫點兒忙。累贅！累贅！得甩掉它?？墒?，它又怎能甩掉它呢……
就在蝴蝶風(fēng)箏氣急敗壞的時候民，那個牽著它的小孩子──一個戴著紅絨帽的小男孩──也發(fā)現(xiàn)了在花叢中飛舞著的小蝴蝶。它實在是太美太美了：渾身黑黜黜的，黑里雜著黃色，黃中有藍，藍中有紫，還有綠點點和波浪形的白色條紋──這是他在小蝴蝶歇在花朵上的一瞬間看到的──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是那樣的逗人喜愛。看著，看著，小男孩子簡直被迷住了。竟忘了手中牽著的風(fēng)箏，轉(zhuǎn)身跑過去逮蝴蝶。
這么一來，他手中的線索就放松了。線一松，在天空的蝴蝶風(fēng)箏頓時感到身子不那么緊張了。于是，它又神氣起來。心想：這下子我可以自由了，可以府沖下去了，可以抖抖威風(fēng)懲治兩個討厭的小東西了。誰知，它還來不及細想，就在天空搖晃起來。一忽兒左，一忽兒右，一忽兒上，一忽兒下，身子完全失去了平衡。它不由得害怕起來，極力想穩(wěn)住自己?？稍趺匆卜€(wěn)不住，身子越晃越是厲害，變得輕飄飄軟綿綿的。
正當(dāng)它已六神無主的時候，緊接著又是幾個大的晃蕩，一剎時弄得它心悸目眩暈頭轉(zhuǎn)向。只覺得藍天白云亂旋亂轉(zhuǎn)，大地房屋東倒西歪，樹木河流忽高忽低，高山也跳了起來，道路也扭了起來，地上了天，天成了地。它慌了，亂了，心驚膽顫了，神情也恍惚了。眼前的一切失去常態(tài)，像惡夢一般。
猛的，它感到渾身失重，只聽得“刷”的一聲，一個倒栽蔥，它從高高的天空跌了下來，摔在一棵小樹上，被樹枝戳了滿身的窟窿。幾片被撕碎了彩色紙屑，隨風(fēng)飄了很遠很遠……
那只小蝴蝶呢？它們飛舞得特別敏捷，特別靈巧，并沒有被戴紅帽的小孩捉住。它們上上下下，時左時右，前前后后，時緩時急，輕快地飛著，歡悅地飛著，自由自在地飛著。一邊飛，一邊對跌落在樹上的風(fēng)箏說：“漂亮的大蝴蝶呀，你怎么啦，快飛呀，為什么不飛呢？哦！哦！現(xiàn)在該明白了吧──你這個完全靠別個牽引著和靠別個操縱著飛起來的英雄啊！……”
載1985.30期《少年文學(xué)報》
《童話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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