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老天幾乎天天下著雨，或綿綿小雨，雨意漣漣?；虼笥赇桡?，水勢難收，目光觸及的皆是茫茫一片，多了幾分蕭瑟，清寒。
窗外，雨已經(jīng)停了，連日來的小雨讓人幾乎忘了陽光是什么味道，遠(yuǎn)處的山巒仍然秀美挺拔，半山腰處泛著白霧，把整座山分為兩段，一半兒留在人間，一半兒卻在九霄。遠(yuǎn)遠(yuǎn)望去，山頂?shù)姆课輼巧崛缤硖幭删?，有著朦朧飄逸的美，或許正是這縹縹緲緲，才顯得美麗非凡吧，陽光依舊不肯露出笑臉，陰沉沉的，讓人無所適從，心，無端的郁悶起來。
其實，四季里無論哪個季節(jié)都會有那么幾天雨，好似心情總會有沉悶的時候，雨水濃的時候，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一場雨，雨中的植被樹木煥發(fā)生機，透過雨霧，重新綠意盎然。溪水泛起浪花，顫動的漣漪層層蕩開，像無數(shù)個微笑盛開在水波中，偶爾幾聲蛙鳴驚擾平靜的水面，劃過長長的波痕，雨，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隨著溪水浸濕岸邊的青草，葉子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已然分不清是雨的眼淚，還是露珠晶瑩的珠淚。
這樣的雨天，還是喜歡的，不張揚，不顯眼，有著沉靜的美，常常讓我無由的留戀，沉醉。是的，我從來沒想到會這樣留戀雨天，輕易醉在雨天里，無論春還是夏，秋或是冬。
雨中，一個人獨步街頭時，心，是靜的，靈魂，是安然的。即使不打傘，也會沉溺于雨中自己營造的氛圍中，我可以感覺到周圍植物在微微顫動，這種感覺在路途中偶遇一位朋友時，剎那的愉悅在心頭泛起，片刻光景，自己沉浸于雨的世界，說實話，我喜歡這種感覺，不僅身心愉悅，最重要的是靈魂可以徹底放松下來，不在對周圍的是非敏感。
雨，好像還在眼前，我的確記得雨中清爽的心境，似乎雨就是這么透過塵世，直接落在心里的，我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不用牽強附會別人的觀點，在我轉(zhuǎn)身時，可以與雨淡淡道別。就這樣喜歡雨中的一切，以至于雨勢已收，我竟有種空蕩的感覺，呆呆地佇于原地，潛意識中期盼下一場雨的到來。
對雨的感覺，就像對于文字，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喜歡這樣淡淡地站在雨中，或是夜深人靜時分，獨自面對文字，不需要華麗的辭藻，不過只言片語，便可將一天的陰郁輕輕蕩盡，戀著雨，許是戀著那份隨意自在的心性吧。于文字，也是這樣，無須刻意，輕輕幾筆便將心路歷程記在案頭，漸漸我變得沉默，愈發(fā)喜歡安靜。從小巷到街頭，從山頭到遠(yuǎn)處的房屋樓舍，再到文字里燈光下，我能看到的始終只有自己。
這不是孤獨和寂寞的感覺，而是自己與靈魂的對視，更多時候，我喜歡這樣默默的注視自己，打量過往的云煙。一切似乎與我無關(guān)，卻身陷其中，不得掙脫，即便是陽光微笑著撫摸我，也不會感到一絲不安。于是，我對自己說：“你不需要那么多陽光，雨天更適合你。”是的，當(dāng)陽光穿過云霧照耀下來時，原野上的植物紛紛爭著露出笑臉，吸取雨后第一縷清新空氣。而我，淡然地站在原地，冷眼打量紅塵。
在時光里，在歲月中，當(dāng)我打量曾經(jīng)的過往時，我分明看到一滴淚珠濺落紅塵，周圍的塵土紛紛逃離。心靜淡離塵，不惹塵埃，卻身不由己的淪陷紅塵。其實，很多時候，一些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主宰，久而久之，不得不隨周圍的環(huán)境改變，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連笑容也有些僵硬，不自然，做著另外一個自己。很久以前，對這樣的自己我是鄙視的，甚至恨到骨子里，而今，我竟能從容的接受，獨自面對了。說不上麻木和冷默，只能說輾轉(zhuǎn)紅塵，身不由己。
我開始留戀雨中的一切，包括一些滂沱大雨，在我眼中竟成為一種永恒的風(fēng)景。是的，人生哪能一帆風(fēng)順，總是在經(jīng)歷風(fēng)雨后，才能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于是，開始喜歡一個人的天空，習(xí)慣在風(fēng)雨中獨自前行。恰如現(xiàn)在，獨自站在窗前，凝望雨后的小城，懷想著過去和未來。
對雨的感情，我竟這樣的留戀，有時候，我試圖掩飾自己，把自己的感情隱藏在小城某個角落，然后，放任自由，任靈魂在雨中流浪。然，走過這條街，穿過那條巷，眼前，仍然滿是熟悉的味道，即便是一些飯店、酒館都如往常一樣飄著香味，一樣的熟悉，一樣的入眼上心，就連坐在酒館的人，都有一份親切的感覺，先前對酒的厭惡竟可以從容的接受，不再感到厭惡。
人，總是會變的。寫下這句話時，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經(jīng)年行路，風(fēng)雨浸染。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如今變得分外陌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身，如秋葉，心，如流水，我怎能在風(fēng)雨中安然地行走？夢里縈繞的始終是陳年舊事，就連翻過身來，也帶著一股子霉味，當(dāng)我走進另一場雨中時，除空蕩蕩的屋檐下還殘留著幾滴雨珠外，再無其它過往。
當(dāng)紅塵只剩手中一抔凈土?xí)r，曾經(jīng)的浮名微利，如雨后的云煙悄然散盡。十年、二十年……幾十年過后，曾經(jīng)的一切終是塵歸塵，土歸土，所有的繁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多的虛榮，也只是虛幻的景，一切重新歸于靜寂。
窗外，秋風(fēng)乍起，秋雨已停，城市又恢復(fù)昔日的喧鬧，原野上的植物或靜靜而立，或沉沉入睡，即便是三兩聲鳥啼，也顯得安然寂靜，憑添了仲秋深邃的美。
水流在水里，風(fēng)淡淡地吹著風(fēng)，也吹醒窗前的我，仿佛我與秋雨都是紅塵的行者，離了岸，也遠(yuǎn)了塵。如果想感受歲月的冷暖，有什么比雨更合適？塵世的過往，有什么比雨更能斷愁？
忽然想起一句話：空了的城市，空了的夢，我是被歲月掏空了的人。濕了的記憶，濕了的夢，而我，情愿做那被雨打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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