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范仲淹,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他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句詩出自千古名篇《岳陽樓記》,代表了范仲淹最高的文學成就和精神寫照。
都說范仲淹為人剛正無私,以天下人為先,但是,他還是憑借他的名氣,讓皇帝給自家人開了后門。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來啊,在明代洪武年間,有個叫范文從的人,因為違背皇帝旨意,被判處了死刑。明太祖朱元璋在查看犯人案卷的時候,看到了范文從的名字和籍貫,就急忙傳喚他,問他:“你不會是范仲淹的后人吧?”范文從回答說:“我是范仲淹的十二世子孫?!甭牭竭@句話后,朱元璋命人拿來了錦帛,大字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兩句詩。他不僅把錦帛賜給了范文從,還下旨稱,從今以后,可免除他五次死罪!
這就是范仲淹給自家人開后門、免死罪的經(jīng)過。為什么范仲淹這個名字有這么大的威力?即便過去幾百年,連明太祖朱元璋都要網(wǎng)開一面?我們不妨范仲淹的身世說起。
范仲淹,字希文,后人常稱“范文正公”。公元989年,范仲淹出生于一個下層官員家庭,是家中第五個孩子,也是最小的一個孩子。下層官員的生活本就艱難,更雪上加霜的是,在范仲淹2歲那年,父親范墉不幸因病去世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財產(chǎn)。
因為范母謝氏不是正房太太,范墉死后,范氏家族開始明目張膽地歧視她、排擠她,罵她是“克星”,甚至還把謝氏母子一起趕出了家門。就這樣,謝氏母子兩人開始了孤苦無依的漂泊生活。
不幸中的萬幸,4歲那年,謝氏母子遇到了朱文翰。朱文翰是山東一名官員,謝母改嫁給他后,把范仲淹的名字也改為了朱說(yuè)。于是,年幼的范仲淹跟隨母親,離開了江南之地的蘇州,千里迢迢來到了山東淄州的長山縣。
雖然身世坎坷,但范仲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繼父朱文翰對他很好,經(jīng)常給他講古代圣賢的故事,關于他們?nèi)绾瘟⒅尽⒆x書和成就大事業(yè),范仲淹每次都聽得很認真、出神。
年少的范仲淹默默記下了這些故事,還在心中確立了自己的志向。一天,他去廟里求簽,問一位相士:“我將來能當宰相嗎?”相士看了看他的簽,回答說:“不能?!狈吨傺陀謫枺骸安荒墚斄枷啵俏夷墚攤€良醫(yī)嗎?”相士還是說:“不能?!?/span>
范仲淹非常失望,嘆氣說:“如果不能造福天下百姓,那就不是大丈夫的平生大志!”當時,廟里有很多前來燒香求簽的百姓,聽到了這番話,都對小小年紀的范仲淹刮目相看,贊賞有加。范仲淹愿當“良相良醫(yī)”的消息也迅速傳播了開來。
既然立下了志向,那要如何實現(xiàn)它呢?那就是學習。范仲淹離開了家,前往醴(lǐ
)泉寺讀書求學。在這期間,繼父的家境已大不如從前,范仲淹心知肚明,生活上十分勤儉。
他每天晚上一邊讀書,一邊煮米粥,第二天早上起床,鍋里的粥凝固成了一整塊,他就拿出小刀,把粥分成四塊,早晚各吃兩塊。他還把山上摘來的韭菜、野蔥和野蒜剁碎,加一點鹽攪拌,當作下飯的小菜。在讀書期間,范仲淹一直延續(xù)著這種“劃粥斷齏(
jī)”的做法,過著清苦、自律的生活。
功夫不負有心人,27歲那年,范仲淹考上了進士。進士及第那天,他參加了皇上賞賜的御宴,還披上紅袍,戴上鮮花,騎馬游歷京城,可謂春風得意,風光無限??墒?,和中進士的風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范仲淹之后坎坷的仕途生涯。
我們常說區(qū)區(qū)“九品芝麻官”,范仲淹出任的第一個官職,就是負責審理犯人案件的九品小官。后來,他的官職從九品升到了八品,但依然位卑言輕,和他心中的志向相去甚遠。這種報國無門的苦悶心情,在他寫下的《西溪書事》中一覽無余:“一醉一吟疏懶甚,溪人能信解嘲無?!痹娭械摹白硪鳌薄敖獬啊倍急磉_了他無可奈何,壯志難酬的心情。
那一年,范仲淹33歲。
不過,范仲淹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在擔任地方官期間,他大力興辦教育、修筑海堤和賑濟災民,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備受百姓愛戴。他的才干也得到了朝廷的賞識,開始進京出任重要官職。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邊做事,都要謹言慎行,稍有不慎,就會遭罪。輕則丟了烏紗帽,重則丟了性命,還有可能牽連整個家族??墒牵吨傺吞煨怨⒅?、剛正不阿,看到哪里不好,都要提出來,即使惹怒太后、天子也在所不惜。
也正因如此,他在京任官期間,遭遇了三次貶職。第一次貶官是在41歲那年。當時,老皇帝宋真宗去世了,新皇帝宋仁宗年紀還小。所以,處理朝政大事的權利落到了皇太后手里,大臣們雖然心有不滿,但無人敢提。只有范仲淹,兩次上書,直言不諱地勸太后把大權還給皇上,說她可以退休啦,應該去享清福了。
但是,范仲淹的意見并沒有受到重視。一怒之下,他主動請求辭職,離開京城,而這也正好中了太后的下懷。
三年后,宋仁宗罷免了太后,開始親理朝政。他把范仲淹重新召回了京城,可惜不到一年,范仲淹又因為和皇帝意見不同,被貶出了京城。
范仲淹的好友梅圣俞聽說范仲淹的事跡后,給他寫了一篇《靈烏賦》,告訴他,幾次直言朝政,就像是烏鴉叫,是不祥之兆,希望他以后拴住舌頭,閉緊嘴巴,以免再次遭殃??墒?,范仲淹會聽嗎?當然不會。他立馬也寫了一篇《靈烏賦》,回復他說:“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不過,范仲淹并沒有死,而是好好活了下去。到公元1041年,范仲淹52歲了。那年,北宋的西北邊境出現(xiàn)了危機,一直依附朝廷的黨項族,開始造反了。他們成立了自己的國家,選出了自己的皇帝,還開始進攻北宋的領地延州。
眼看著兵死民傷,情況危急,年過半百的范仲淹主動請兵,上前線保家衛(wèi)國。就在鎮(zhèn)守邊疆的期間,他親身體會到了邊塞將士們的辛勞和苦悶。怎么排解這種苦悶呢?于是他寫下了《漁家傲·秋思》這首詞。
他看到了塞外壯觀的景象:遠在異鄉(xiāng)的他也體會到了濃濃的思鄉(xiāng)之情:“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边吶娙艘贿咃嬛鴿峋?,一邊思念著家里的親人和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
他還聽到了夜里的哭聲:“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人為何不能成寐?將軍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為何還在服役?年輕的兵士為國守邊為何還要落淚?這里有悲的成分,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憂,是怨,是憤憤不平。他們憂慮國家的安全,抱怨朝廷無人整頓武備,更為當局沒有一個正確的方針政策而憤懣,以致邊防軍人久住“塞下”,將老,卻不能退休家園,兵少,卻不能與妻子團圓。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到了傷心處,男兒眼淚也會嘩啦啦地流。所以,范仲淹又在《蘇幕遮·懷舊》中寫道:“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倍际菫榱吮磉_積攢已久的思鄉(xiāng)之情。
他還在《御街行·秋日懷舊》中寫道:“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眉間心上”四個字,形象地把心頭的愁苦,呈現(xiàn)在了外貌上。后來著名女詞人李清照也寫過一句類似的:“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據(jù)說就是受范詞的影響而來。
范仲淹為保家衛(wèi)國立下了汗馬功勞,也得到了皇帝的重賞。在54歲這邊,范仲淹出任參知政事,發(fā)起“慶歷新政”, 范仲淹向宋仁宗上《答手詔條陳十事疏》,提出“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nóng)桑、修武備、減徭役、推恩信、重命令”等10項以整頓 吏治 為中心的改革主張。
但是好景不長,這些政策都觸犯了貴族官僚的利益,于是遭到了反對派的攻擊和阻撓,慶歷新政無疾而終了,范仲淹也被解除宰相職務,被發(fā)配到鄧州,當一個小小的知州去了。在宋朝的編制中,知州全稱“權知某軍州事”。所謂“權知”,就是暫時主管、暫時代理此職務的意思;所謂“軍州事”,就是當?shù)氐拿裾蛙娛拢哼@么一翻譯,這個所謂的知州,就是今天的臨時市長。從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變成一個小小的市長,范仲淹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這一年,范仲淹57歲。
也就是在這一被貶時期,范仲淹創(chuàng)作出了千古絕唱《岳陽樓記》。在《岳陽樓記》一開篇,范仲淹就提到了一個人,滕子京。滕子京是誰呢?他是范仲淹的老朋友,兩人在18歲那年就認識了,他們一起考中了進士,一起經(jīng)歷了二十多年的官海沉浮,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滕子京被貶去巴陵郡當官,重新修建了岳陽樓,就想著請老朋友寫篇文章,助助興。在收到滕子京的請求后,范仲淹也不敢怠慢,提筆寫下了《岳陽樓記》。他描述巴陵郡的全貌:“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span>
他寫岳陽樓上俯瞰的景觀:“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大自然如此偉大、壯麗,那么在它面前,個人的悲歡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他又提筆寫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后,范仲淹更是吟唱出了那句最有名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達到了文學、思想和精神相合為一的最高境界。
這首詞把記敘、寫景、抒情和議論自然地融為一體,既生動描寫了大自然的萬千景象,但又超越了單純寫景的狹隘,將風雨陰晴和人的心情結合起來,最后作者又把重心轉移到政治理想方面,抒發(fā)了作者“先憂后樂”的家國情懷,進一步擴大了文章境界。這種雖身居江湖,心憂國事,雖遭迫害,仍不放棄理想的頑強意志的精神,成為封建時代許多士大夫的信條。雖然范仲淹最后只活到64歲就因病去世了,但有人評價說,范公在《岳陽樓記》中得到了永生!
而在得知范仲淹去世消息的那天,全國人民都痛心不已,就連偏遠鄉(xiāng)村的老百姓,也為他痛哭流涕,可見范仲淹品德之高尚,影響之深遠,不失為歷史上難得一見的千古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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