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皎皎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
引領(lǐng)①還入房，淚下沾衣裳。
【注】①引領(lǐng)：伸頸遠望
【試題】
1．從體裁上看，這是一首五言□□詩。
2．對本詩分析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明月何皎皎”這一句運用了比興手法。
B．“客行雖云樂”在詩中有以樂襯哀的效果。
C．詩人以時間推移、空間轉(zhuǎn)換來謀篇布局。
D．本詩語言淺顯，樸素自然，而余味無窮。
3．本詩通過一連串的動作刻畫來傳達思想感情，從這一角度加以賞析。
【參考答案】
1．古體
2．A
3．“我”攬衣而起，出門徘徊，伸頸遠望，回房落淚；這些動作寫出了“我”夜不能寐的狀態(tài)；流露出憂愁、孤獨的情緒；表達了思念家鄉(xiāng)、思念親人的情感。（動作1分，狀態(tài)1分，情緒1分，情感1分。）
（2011年高考上海卷語文試題)
【作者介紹】
《古詩十九首》，漢無名氏作（其中有八首《玉臺新詠》題為漢枚乘作，后人疑其不確）。非一時一人所為，一般認為大都出于東漢末年。
【譯文】
月亮為什么這樣皎潔，照著我羅制的床帳。這耀眼的月光攪得我憂愁倍增而不能入睡，只好牽衣而起在地上徘徊。心里想著，在外作客雖然快樂，也不如早些回家。在思念的困惑中走出房門獨自徘徊在庭院之中，滿腹的愁思無人傾訴。抬頭望月月不語，只好無奈地又返回房中，不覺得淚下沾濕了衣裳。
【鑒賞】
題為《古詩十九首》。內(nèi)容多寫夫婦朋友間的離愁別緒和士人的彷徨失意，有些作品表現(xiàn)出追求富貴和及時行樂的思想。語言樸素自然，描寫生動真切，在五言詩的發(fā)展上有重要地位。本詩是其中的第十九首，也是十九首中最為膾炙人口的一首。
對于它的解說，文壇上歷來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一說認為是思婦閨中思夫之辭；一說以為是游子他鄉(xiāng)思歸之作。而我們從全詩的情調(diào)與意蘊來看，從主人公的內(nèi)心獨白及形象觀察，前者似乎更為妥切，當是一首思婦辭。
首聯(lián)“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薄傲_床幃”，是用羅綺制作的床帳。這種羅綺質(zhì)地輕薄，因而睡在床上能清楚地看到窗外的明月。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空，將它那銀白色的輝光灑在思婦的床帳上。浩月高懸，千里同照。置身于寧靜的月夜，眼望清冷的月光，最容易觸動人的愁腸，更何況此時的思婦是一個倍感孤獨與寂寞的人。在我國古典詩歌中，望月懷人，望月思鄉(xiāng)的詩作歷代不少。象人們熟悉的唐代大詩人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睂懙氖窃乱顾监l(xiāng)。杜甫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睂懙氖峭聭讶?。在我國詩歌史上，早在兩千多年前的《詩經(jīng)》時代，我們的先人就發(fā)現(xiàn)并揭示了自然的月色與人類情感之間的感應、觸發(fā)關(guān)系?！蛾愶L·月出》開我國望月思鄉(xiāng)懷人詩的先河，可謂這類詩的鼻祖了。“日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睂懙氖且粋€男子在月明星輝的夜晚，仰望著清澈明亮的月光，思念起他熱烈愛戀的一位漂亮嬌美的姑娘。由于詩人把所思的女子放在月色的背景下，少女美麗的姿容與明月的清輝兩者交相輝映，產(chǎn)生了一種朦朧的、令人著迷神往的藝術(shù)效果。遂使男子的相思之情更為迫切，憂愁煩惱不已?？上攵覀冞@首詩中的思婦，觸景生情，心頭該是怎么的凄楚。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那月光攪動著思婦的心扉，深切的思念之情折磨得她久久不能入睡。索性攬衣下床，徘徊在空房之中?！皵堃隆笔菭恳禄蛱嵋碌囊馑肌Ｒ蚬湃说囊麻L，走路時須用手提著而行。接下來的“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笔撬紜D徘徊時的內(nèi)心獨白。“旋歸”，猶言回歸。她的丈夫遠行在外，到底樂不樂？按理她是不清楚的，這里的“雖云樂”不過是思婦的猜想之辭，不然丈夫為什么遲遲不歸呢？“早旋歸”是她心底的渴望，她盼望著丈夫早早回來，結(jié)束這相思、孤寂的生活。輾轉(zhuǎn)于空曠的房子里，她感到愁腸百結(jié)，憂思難遣。于是她來到了庭院：“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蓖ピ翰⒉槐任堇锖茫瑦廊说脑律罩@個孤獨的徘徊者，滿腹的愁思又能向誰傾訴呢？這里的“彷徨”與“徘徊”同義，作者用“彷徨”，避免了字面上的重復。詩的尾聯(lián)“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裳衣?！薄耙I(lǐng)”原本為伸長脖子，在這里為抬頭抑望。哀哀無告的思婦，只好寄情于明月了，她呆呆地仰望著月輪，希冀得到一絲的安慰，可那纏綿的憂思卻有增無減，“還入房”三字，把思婦孤苦無奈的心緒，淋漓地揭示出來?；氐椒恐校闹械目嗨K于忍不住，串串淚珠沾濕了衣裳。全詩就在思婦痛苦的啜泣聲中結(jié)束了，給人們留下了無限的遐想與哀思。
對于此詩，張玉穀在《古詩十九首賞析》中曾評到：“首四句即夜景引起空閨之愁。中二申己之望歸也，卻從彼邊揣度，‘客行雖樂，不如早歸’，便覺筆曲意圖。末四句就出戶入房，彷徨淚下，寫出相思之苦，收得盡而不盡。”較簡潔地概括了本詩的藝術(shù)特點。這首詩藝術(shù)上最成功之處，就在于作者一開始便為思婦設(shè)下一個觸人愁思的月夜環(huán)境，清冷的月光從床上、室內(nèi)到庭院，始終伴隨著她，這樣情景相生，將思婦那孤苦無告的心理，“憂愁不能寐”的形象，渲染烘托得極為哀婉動人，收到了良好的藝術(shù)效果。
這首詩寫的是閨中思婦對丈夫的思念，詩中刻劃了一個獨守空房，愁思輾轉(zhuǎn)、夜不能寐的少婦形象。她的憂愁是由皎皎明月引起的。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人習慣在黑暗中安眠。在月明的夜晚最容易勾起人的愁思?！懊髟潞勿ǎ瘴伊_床幃。”。月明如水，清輝透過輕薄透光的羅帳，照著思婦憂郁的臉。使得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是過于耀眼的月光打擾她的睡眠嗎？不，是“憂愁不能寐”。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無奈的“攬衣”而“起”，在室內(nèi)“徘徊”起來。清代朱筠評曰：“神情在‘徘徊’二字。”，思婦“看月”、“失眠”、“攬衣”、“起床”、“徘徊”這一連串的動作，說明她睜著眼睛無法入睡；無法入睡的原因是她心中思念憂深。尤其是那“起徘徊”的情態(tài)，深刻地揭示了她孤獨的內(nèi)心痛苦。
詩寫到這里，寫出了“憂愁不能寐”的種種情狀，但究竟為什么“憂愁”呢？這里思婦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边@里似否是規(guī)勸，又略帶祈告的語氣，但總的來說是期盼丈夫回來。這是全詩的關(guān)鍵語，畫龍點睛，點明主題。思婦正是因為盼望丈夫早日歸來，而憂思重重不得入睡。實際上丈夫在他鄉(xiāng)是否快樂，思婦并不知情，這是一種猜想之意。因為不回來，所以揣度丈夫也許過得快樂。這只是一種帶有深情的委婉說話。如果直說的話，應該是說：“即使外面過得再好，也不如家里溫暖?！边@兩句詩真切地刻劃出思婦憂郁無奈的心情。清代陳祚明說得好：“客行有何樂？故言樂者，言雖樂亦不如歸，況不樂乎！”（《采菽堂古詩選》）朱筠也說：“把客中苦樂思想殆遍，把苦且不提，‘雖云樂’亦是‘客’，‘不如早旋歸’之為樂也（《古詩十九說》）他們是道出了此中凄涼味的。
這里點明主旨后，下面四句又像開頭四句那樣，通過主人公的動作進一步表現(xiàn)她心靈最深層的痛苦。前面寫到“攬衣起徘徊”，尚是在室內(nèi)走走，但感到還是無法排遣心中的煩悶，于是她走出戶外了。然而，“出戶彷徨”，半夜獨自在月下彷徨，更有一陣孤獨感襲上心頭。千里思夫夫不知，這種欲呼不能，欲喚不得的困惑，“愁思當告誰？”正是這種“獨”、這種“彷徨”的具體感受。于是思婦情不自禁地向千里之外的丈夫盲目地引領(lǐng)而望，可是又怎能看到丈夫的影子呢？舉頭望夫夫不見，仰頭問月月不應，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失望。她實在受不了這種感情上的折磨了，于是又回到室內(nèi)去，從“出戶”到“入房”，這一出一入，把思婦思夫之愁推向頂點，以至再也禁不住“淚下沾裳衣”了！全詩共十句，除了“客行”二句外，所描寫的都是極其具體的行動，而這些行動是一個緊接著一個，是一層深似一層，細致地刻畫了思婦思夫不得的心理狀態(tài)，其表現(xiàn)手法巧妙細膩。清代張庚分析詩中主人公的心理發(fā)展層次說：“因‘憂愁’而‘不寐’，因‘不寐’而‘起’，因‘起’而‘徘徊’，因‘徘徊’而‘出戶’，既‘出戶’而‘彷徨’，因彷徨無告而仍‘入房’，十句中層次井井，而一節(jié)緊一節(jié)，直有千回百折之勢，百讀不厭。”（《古詩解》）
一首短小的抒情詩，能夠細致地表現(xiàn)如此豐富復雜的心理活動，這在我國古詩中是不多見的。這首古詩是以人物的自我意識誘發(fā)的行動來表現(xiàn)心理活動的，這樣的表現(xiàn)方式具有文學的形象。而且更主要的是把人物的心理和感情揉合在一起，富有抒情詩的特質(zhì)，這種藝術(shù)經(jīng)驗是值得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