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被稱為是一部為閨閣女子立傳的奇書,曹翁常常以花比人,大觀園里有多少奇花異草,賈寶玉身邊就有多少芬芳女子。林黛玉、薛寶釵、史湘云、秦可卿、香菱、晴雯、襲人……哪個都是千嬌百媚,各有韻味。
不過,在這樣花團錦簇的大觀園內(nèi),除了林黛玉和薛寶釵兩大女主外,曹翁正面描寫的進入大觀園的第一個女性,卻是劉姥姥——一個七老八十,滿口村話,見識粗鄙的老太太。
以至于現(xiàn)在提到劉姥姥,無論老幼都能來上一句歇后語:劉姥姥進大觀園——洋相百出。
那么曹翁為何在大觀園群芳出場前,先讓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嫗隆重出場,并且在《紅樓夢》的大關(guān)節(jié),第五回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之后,第六回僅用2個段落寫了寶玉和襲人初試云雨后,就用了整整一回專門寫劉姥姥進大觀園?
曹雪芹作《紅樓夢》,可以說惜字如金,每個字每個細節(jié)都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他為何在寫完賈寶玉和襲人初試云雨后,安排劉姥姥進榮國府?初看似乎畫蛇添足,細忖之下,才發(fā)現(xiàn)劉姥姥的身份絕非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她和賈家的關(guān)系原來如此特殊。
“源易緣”今天就帶大家看一下劉姥姥的真實身份,同時揭開為何寫完賈寶玉游歷過太虛幻境,和襲人初試云雨后,馬上寫了這么一個老太太。
劉姥姥這個老太太雖然貧困到?jīng)]飯吃,過不去年關(guān),這才到這朱門富貴地打抽豐,而且以劉姥姥之窮困,表面上和榮國府似乎牽扯不上關(guān)系,但實際并非如此。
劉姥姥的女婿王狗兒,其爺爺和金陵四大家族的王家,因為同姓,且又當著一個小京官,因此攀附上王家,與之結(jié)了親。
在京城做官,又與四大家族結(jié)親,這番操作,賈雨村就做過。
而順著賈雨村的身份來歷看,他原是詩書仕宦之族,因出生于末世,因進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yè)。之后就和王狗兒的祖輩一樣,在京城當了官,和王家連了親。
等這王狗兒之祖一死,王狗兒父親王成家業(yè)蕭條,就搬到城外原鄉(xiāng)中住去了,王成病故后,王狗兒更加不堪,游手好閑,不知節(jié)儉,眼看連年關(guān)都過不去了。
眾所周知,賈家在80回后,經(jīng)歷了抄家大禍,抄家之后子孫流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紅樓夢》是一部奇幻夢境之旅,時間順序是交叉重疊的,它將前后幾輩子的事都雜糅到賈寶玉這個年代。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賈雨村和王狗兒的經(jīng)歷,也是賈家后代的衰落史。
賈家被抄家后,賈家的子孫可能就是賈雨村的狀態(tài),不甘心祖輩基業(yè)毀之一旦,希望重整基業(yè),因此上京求取功名,當了小京官,并且為了保住官位,和大家族勾連。
但俗話說富不過三代,王狗兒可能就是賈雨村的后代,王家到王狗兒時,不好好種莊稼,就會干點招貓逗狗的事兒,其中和周瑞家的爭買田地,就是一樁損陰德的事兒,所以落到連年關(guān)都過不去的地步。
所以,賈雨村和王狗兒的處境,正是四大家族敗落后子孫的命運。古代最重視家世傳遞,四大家族的子孫混到王狗兒的田地,正是對四大家族最大的諷刺。
劉姥姥雖然和不成器的王狗兒是一家,但她卻和王狗兒不是一路人。
她本來就是靠在土里刨食的勞動人民,她懂得“有多大肚吃多大飯”的道理,王家一時揭不開鍋,是王狗兒的好吃懶做造成的,和她這個根正苗紅的窮幾代沒關(guān)系。
劉姥姥雖然又老又窮,與大觀園里如鮮花般爭奇斗艷的女孩們相比,一個是滿臉皺紋塵土,又沒見過世面的老太太,一邊是錦衣玉食用銀子錢堆出來的女孩們,差距不要太大。
但劉姥姥卻擁有榮國府的女孩們不具備的兩樣東西:一是隨遇而安的心態(tài),一是自食其力的本領(lǐng)。
前面說過,賈寶玉在太虛幻境中游歷后,看到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中的女孩子們,都進入了太虛幻境的薄命司,黛玉和寶釵的結(jié)局是“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是很慘的;元春的結(jié)局是“兒命已入黃泉”,妙玉是“無瑕白玉遭泥陷”,迎春是“嘆芳魂艷魄,一載蕩悠悠”……
這些女孩們的悲劇,在于兩點,一是“癡”,黛玉、晴雯等癡情,寶釵等女孩癡富貴;一是女孩子被當作追求富貴和權(quán)勢的工具,縱觀跟榮國府沾邊的女孩子們,她們的人生悲劇,無一不是被利益婚姻所害。
而劉姥姥則不同,她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智者的化身。
在女婿王狗兒一家連溫飽都不能解決,沒法度年關(guān)時,劉姥姥能夠放下身段,到榮國府去打抽豐。她本是以親戚的名義進的榮國府,但卻被鳳姐、鴛鴦取笑,為博賈母和一眾女客們開心,出盡洋相,從而換來了王家得以度日的財富。
在日子緩過來后,劉姥姥又帶領(lǐng)一家人在土里刨食,勤儉度日,并不忘榮國府王熙鳳等人的恩情,等到莊稼收獲時,她帶著新鮮的頭茬的“尖兒”菜來榮國府,表達謝意。
在劉姥姥的生活中,日子都是自己勞動出來的,所以她的女兒不必高嫁誰家,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所以自由自在。她不執(zhí)著,富貴、漂亮、癡情,都是身外之物,隨遇而安,才能獲得心靈的自由,這一點黛玉就學不會,所以她的悲劇雖是環(huán)境造成的,但從個人秉性上來說,也是注定的。
所以這劉姥姥來到大觀園,其實正如一個點化寶玉及十二金釵的女神仙,在為她們指出通向光明彼岸的路徑。
賈寶玉游歷太虛幻境,同襲人初試云雨后,曹雪芹馬上安排劉姥姥進入榮國府,為何?
先看賈寶玉在游歷太虛幻境,最后來到了迷津河,這河水湍急,黑水徜徉,虎狼成群,荊棘遍地,而想要度過這迷津河,唯有一個途徑,那就是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撐篙的木筏。
但寶玉沒有看懂警幻仙姑對他的警示,因此依然沉迷于富貴地、溫柔鄉(xiāng)中,并且變本加厲同襲人初試云雨,于是警幻仙姑又安排劉姥姥進榮國府,對寶玉和黛玉等姑娘們進行點化。
再看能度寶玉出迷津河的兩個人,一個是木居士,應該是草木之人林黛玉了,黛玉之死,讓寶玉悟透人生,進而出家為僧,而另一個灰侍者是誰呢?應該就是這劉姥姥了。
而從秦可卿臨死對王熙鳳托夢的內(nèi)容來看,她也認為當時賈家的出路就是拋棄對富貴的幻想,縮小國公府的規(guī)模,從國公府邸,過度到小康之族,這是賈家當時最好的出路。
但偌大一個賈家男女老少,沒有一個人懂得這個道理,終于走上以反叛要挾皇帝,企圖重新獲得國公府第的榮耀和富貴的死路,最終一敗涂地,孤魂悲號,子孫死的死,散的散,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其實《紅樓夢》很簡單,就是掰開了揉碎了,讓世人看到世間的悲劇都是執(zhí)著和欲望造成的,只有腳踏實地的勞動和隨緣從分的豁達,才是避開危險,通往幸福的途徑。此即佛家所謂的“放下”二字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