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前身絳珠草,因?yàn)樗寄钌耒陶撸讲栾埐凰家钟舫杉?,“終日游于離恨天外”,吃的是密青果,喝的是灌愁海水。
霸王別姬里說:“不瘋魔不成活”,黛玉因?yàn)橐粋€“情”字,瘋魔到吃情果,喝愁湯,放著好好的靈河佛國境地不待,偏偏游離于離恨天外。
為了一解相思之苦,黛玉到太虛幻境報到,跟隨下界造歷幻緣的神瑛侍者,下世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的過了。”
下世為人的神瑛侍者到底是誰?是賈寶玉嗎?貌似不是!
賈寶玉不是神瑛侍者
在黛玉的十二支曲《枉凝眉》里寫道:“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閬苑仙葩,就是神界仙草,自然是林黛玉,而美玉無瑕是指誰?是神瑛侍者嗎?
我們看原文關(guān)于神瑛侍者出身的介紹,只有一句——“赤瑕宮神瑛侍者”,其實(shí)就三個字“赤瑕宮”。
什么是“赤瑕宮”,“赤”是“紅”的意思,“瑕”字脂硯齋曾評論:“按'瑕’字,本注:'玉有小赤也?!郑?玉有病也?!?/p>
簡單說,“瑕”,就是摻雜有“小紅”之病的玉,是一塊有毛病的玉,而不是《枉凝眉》里的“無瑕美玉”。
這是其一。
其二,如果神瑛侍者就是賈寶玉,就不會有《枉凝眉》里“如何心事終虛化”的描寫。
正因?yàn)橘Z寶玉不是神瑛侍者,而只是外貌像神瑛侍者的通靈寶玉所化,才會有“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的結(jié)果。
既然賈寶玉不是神瑛侍者,那他誰是?很多讀者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是江南甄家的甄寶玉。
但筆者認(rèn)為,甄寶玉只是神瑛侍者的其中一個分身,真正的神瑛侍者,至少還有3個分身。讓我們來揭開他們的真面目,還原神瑛侍者下世后的經(jīng)歷——辣手摧花,害死黛玉和香菱。
神瑛侍者下世的原因是什么?只有四個字——“凡心偶熾”。
“凡心”是指什么?當(dāng)然是享受富貴,還有愛美人了。所以警幻仙姑最初讓神瑛侍者下世后,給他安排的人設(shè)就是甄寶玉。
甄寶玉和賈寶玉,有一樣的家世根基,原文說:“(寶玉)跟了王夫人到那里,見其家中形影,自與榮、寧不甚差別,或有一二稍盛者……”
有一樣的容貌,原文寫道:“李紈等笑道:'四位媽媽才一說,可知是模樣相仿了……”
還有一樣的愛女孩的毛病,看這甄寶玉的奇談怪論,是不是和賈寶玉有一拼?
“這女兒兩個字極尊貴、極清凈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這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無對的呢!你們這濁口臭舌,萬不可唐突了這兩個字要緊……”
既然甄寶玉和賈寶玉在各方面都一模一樣,警幻仙姑把他們分成兩個人就沒有太大用處,必定在某一時刻,甄寶玉性情大變,和賈寶玉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這個時刻是什么時候呢?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一個人的性情發(fā)生改變,必然有重大的事情發(fā)生,那么甄寶玉身上發(fā)生了什么,讓他性情大變?
第75回,尤氏和老嬤嬤的一段對話耐人尋味:“昨日聽見你爺說,看邸報:甄家犯了罪。現(xiàn)今抄沒了家私,調(diào)取進(jìn)京治罪。怎么又有人來?”
甄寶玉經(jīng)歷的大變故,其實(shí)就是甄家被抄家,有官職的被調(diào)取進(jìn)京治罪,而甄寶玉這個還無官無爵的貴公子,想必不會被治罪,但卻也成了窮小子。
成了窮小子的甄寶玉后來去哪了?80回前再沒出現(xiàn)。
不過,脂硯齋曾在絳珠草和神瑛侍者的來歷旁側(cè)批:“蓋全部之主,唯二玉二人也”,也就是說,紅樓里出現(xiàn)的很多人,是絳珠草黛玉的分身,相應(yīng)的,也有神瑛侍者甄寶玉的分身。這些分身里,正藏著甄寶玉的下落。
甄家被抄后,甄寶玉去哪了?筆者認(rèn)為他變成了秦鐘。
秦家遭遇變故,姐姐秦可卿去世后,秦業(yè)就有了病,后來秦鐘勾搭的小尼姑智能兒找到秦家,被秦業(yè)發(fā)覺,把秦鐘打了個半死,原文說秦業(yè)“自己氣的老病發(fā)作,三五日光景,嗚呼死了”。
這里說秦業(yè)老病發(fā)作,老病是什么,正是秦可卿氣出來的,秦可卿淫喪天香樓,沾了一個淫字,如今秦鐘又和小尼姑偷期繾綣,等于秦業(yè)是被兒女的“情”字氣死了,秦家也就算沒了,這正是甄寶玉在甄家被抄后的悲慘經(jīng)歷。
秦鐘在父親死后,也大病一場,臨死前,寶玉問他有何遺言,秦鐘只有一言,說道:“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以后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dá)為是?!?/p>
也就是說,甄寶玉在經(jīng)歷抄家之禍后,幡然醒悟,把從愛女孩的心悄悄隱藏,變成了追求功名顯達(dá)為人生目標(biāo)。
秦鐘最后死了,但甄寶玉沒死,死了的只是以前的護(hù)花使者甄寶玉,活著的甄寶玉另投了他鄉(xiāng)。
第三個甄寶玉,筆者認(rèn)為就是賈雨村。
看賈雨村的來歷:“原系胡州人氏,原系詩書仕宦之族。因他出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只剩他一身一口,在家鄉(xiāng)無益,因進(jìn)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yè)?!?/p>
“胡州”,諧音是“胡謅”,就是信口胡說了一個家鄉(xiāng),生于末世,甄家剛被抄家作罪,當(dāng)然是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盡,人口衰喪”,被抄沒家私,調(diào)取進(jìn)京治罪,當(dāng)然是大廈傾倒,樹倒猢猻散。
甄寶玉經(jīng)此一劫,性情改變了,開始“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dá)為是”,當(dāng)初的甄寶玉死了,活下來的是改名換姓,“進(jìn)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yè)”的賈雨村。
被抄家前,甄寶玉是女孩的護(hù)花使者,被抄家后,賈雨村為了功名,不擇手段,成了貪墨舞弊、辣手摧花的劊子手。
他因甄士隱幫扶得到進(jìn)京求取功名的盤纏,后來卻恩將仇報。
為了攀附權(quán)貴,將甄英蓮判給薛蟠,讓英蓮錯失了馮淵這個良配,做了挨打受罵的薛蟠小妾。使甄英蓮最后落得“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芳魂返故鄉(xiāng)”——被薛蟠正妻夏金桂生生折磨致死的下場。
提起賈雨村,可能是紅樓夢里最讓人恨的人物,讀者萬萬想不到,他會是愛護(hù)女孩如命的神瑛侍者。
神瑛侍者其實(shí)還有一個化身,最惡毒,但表面卻是溫柔可親,她是誰?
薛寶釵生有一種病,寶釵對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說,是一種無名之癥,一個禿頭和尚說她這是“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
脂硯齋曾在此處側(cè)批:“凡心偶熾,是以孽火齊攻。”
你看脂硯齋這處側(cè)批多有意思,如果仔細(xì)的話會發(fā)現(xiàn),這“凡心偶熾”四字,本來是形容神瑛侍者的,神瑛侍者本就是因?yàn)椤胺残呐紵搿?,才要下世歷劫的,有了凡心,就會“孽火攻心”。
當(dāng)初絳珠草為神瑛侍者神魂顛倒,神瑛侍者再不現(xiàn)身,是什么原因?正是他經(jīng)歷了變故,早已改變心意,成了賈雨村一樣只求功名和榮耀顯達(dá)的人。
警幻仙姑讓他下世歷劫,目的就是要去他的凡心,怎樣去除?就是讓他孽火攻心,然后嘗到結(jié)果,才會幡然醒悟。
警幻仙姑讓他化身女子薛寶釵,有兩個目的,一自然是化解他的凡心偶熾,一就是度化絳珠草林黛玉。
把神瑛侍者安排成害死黛玉的情敵薛寶釵,這是讓絳珠草了卻癡情最諷刺和有效的安排。
薛寶釵最后除去了黛玉這個攔路虎,如愿嫁給了寶玉,但她得到什么結(jié)果呢?
寶釵的燈謎中寫道:“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里兩無緣;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
“朝罷誰攜兩袖煙”,忙來忙去,落了一場空;“琴邊衾里兩無緣”,彈琴床榻邊,空無一人;“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寶釵這個謎底是“更香”,不用侍女添更香,就是自己在添,言外之意是,寶釵從晚上到五更天明,一人獨(dú)坐無眠,一更又一更等著丈夫,卻不見蹤影。
也就是說,寶釵落得獨(dú)守空房,一場空的下場,不僅丈夫?qū)氂癫灰娝?,薛家求的富貴,也因?yàn)橘Z家被抄治罪,而落了空。
寶釵的下場,實(shí)際正是治療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之病的良藥,紅樓夢中“好便是了”,寶釵的人生了了,神瑛侍者的“凡心偶熾”的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