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蟲花鳥趣 詩書畫中情
——一套花鳥草蟲瓷板畫讀趣
(接上篇)
其一為蟈蟈稻穗圖。蟈蟈短翅大腹,其雄蟲能鳴,因此,清代顧鐵卿作《清嘉錄》時,記了蟈蟈一筆,說它可供人“聽鳴聲為玩”。民間竟有稱其為“哥哥”的,而《爾雅》則詳備些,說宋人稱“莎雞振羽作紡絲之聲,小兒夜亦養(yǎng)之聽其聲”。這個莎雞即蟈蟈雅名之一,還有“絡絲娘”、“梭雞”,皆雅致中聽。傳說喂它以丹砂,冬寒可不僵,第二年仍活潑生動。或許就是這個原故,畫家筆下之草蟲,蟈蟈為首選之一。
蟈蟈稻穗中熟穗如金,蟈蟈立于稻葉之間,長須纖長,瘦腳清健,綠色雙翅薄如碧紗。畫家抓住的動態(tài)是它不經(jīng)意間的挪移,是那唱累了稍歇片刻的姿態(tài),但一蟲而有秋聲夏曲入耳,一穗而見綠波金浪無涯。
其二為垂柳鳴蟬圖。一枝嫩柳斜掛,一只鳴蟬高攀,長鳴挾噪,綠葉送爽,幾筆幾劃,夏熱秋涼皆入畫。唐人韋莊在他的一首詩中說,“蟬移高柳迸殘聲”,此說未免過于悲涼些,而那位不知名詩人說的“今日天氣好,清吹與蟬鳴”,則多了幾分明媚和歡愉。
古人看重蟬,是在于蟬能上天入地,且其幼蟲在地下可蟄伏幾年,而后攀高“飲清”,因此賜蟬一個“居高飲清”圣潔之名。古人不單用蟬作玉佩,而商周青銅禮器都用上蟬形紋飾。畫家畫蟬,固然有循古之意,更是因蟬居夏蟲之首吧。
秋蟲之首則推蟋蟀。紅蓼蟋蟀圖畫一柄紅蓼紅艷似火,紅蓼下一對蟋蟀正酣戰(zhàn),真乃好勇斗狠之徒。又有唐書《唐風·蟋蟀》說,“蟋蟀在堂,歲聿其逝”,說蟋蟀是報秋之蟲。人類認知的蟋蟀,大致便如此了。而《聊齋·促織》中的宣德皇帝好玩蟋蟀,因此引出一個小兒變蟋蟀而稱雄促織林中的傳奇,則神化它了。
其四為螽斯好花圖。綠葉擁嫩莢,螽斯好紅花,畫家或許正是取螽斯“多子多孫”之喻,草蟲四畫,唯螽斯好花圖,既有花又有實。
其實螽斯之鳴不如蟬和蟈蟈,其勇不及蟋蟀,且還有個啃食莊稼的劣名,但秋鳴之蟲唯蟋蟀、螽斯最佳。與蟋蟀比,螽斯之鳴雖有野趣,但為亂彈,蟋蟀則稱得上勇士中的歌手了。
四塊瓷板畫四蟲,皆為中國畫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佼佼者,但畫家亦為“湮沒不彰”者,他們將個蟬翼蟲翅畫得靈透輕盈,把個腿腳觸須描得纖勁生動,筆墨閑適,布局坦蕩,雖蟲小景微,卻包容了春之濃艷,顯示了夏之熱烈,表白了秋之成熟,勾沉了冬之肅殺,不就是在譜寫大自然的和諧與永恒嗎?
有人說“自然之聲便是詩”,實在是至理名言。南朝的王籍說“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是在承認鳥蟲之鳴“便是詩”的同時,還以為鳥蟲之鳴為丈量幽靜的尺度,此說既別致又優(yōu)雅。與王籍同時代的鮑照說“春燕參差風散梅”,燕的與春結(jié)伴而行之狀不是捫摩可及嗎?而唐代劉樹勛一句“今夜偏知春意暖,蟲聲新透綠紗窗”,則將蟲們標置為春之使者,蟲聲之可親可愛,蟲聲之可捧攬可容留,一語而盡。
于是瓷板畫之廣用蟲鳥題材,便在裝點居室之外,憑添了筆描春媚,紙弄秋濤的雅逸之趣了。不單“蟲鳴靜可聽”,也不單“鳥語芬芳外”,這套瓷板畫,畫蟲鳥唱蟲鳴,寫蟲鳥話蟲趣,原來皆為畫家內(nèi)心世界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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