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詞指要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凡作詞，當(dāng)以清真為主。蓋清真最為知音，且無一點市井氣。下字運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諸賢詩句中來，而不用經(jīng)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為冠絕也。學(xué)者看詞，當(dāng)以周詞集解為冠。

○填詞宜選調(diào)

明·楊慎《詞品》：詞名多取詩句，如蝶戀花則取梁元帝“翻階蛺蝶戀花情”。滿庭芳則取吳融“滿庭芳草易黃昏”。點絳唇則取江淹“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鷓鶘天則取鄭 嵎“春游雞鹿塞，家在鷓鴣天”。惜馀春則取太白賦語。浣溪沙則取少陵詩意。青玉案則取四愁詩語。菩薩蠻，西域婦髻也。蘇幕遮，西域婦帽也。尉遲杯，尉遲敬德飲酒必用大杯，故以名曲。蘭陵王每入陣必先，故歌其勇。生查子，查，古槎字，張騫乘槎事也。西江月，衛(wèi)萬詩“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里人”之句也。“瀟湘逢故人”，柳渾詩句也。粉蝶兒，毛澤民詞“粉蝶兒共花同活”句也。馀可類推，不能悉載。 韓翃詩：“踏莎行草過春谿。”詞名踏莎行本此。

清·陸鎣《問花樓詞話》：詞家命題，多本古人詩句，非臆譔也。如〈蝶戀花〉則取梁元帝「翻階蛺蝶戀花情」。〈點絳唇〉則取江文通「明珠點絳唇」。〈青玉案〉則取張平子四愁詩「何以報之青玉案」?！次鹘隆祫t取衛(wèi)萬詩「只今惟有西江月」?！钙兴_鬘」，西域婦髻?！柑K幕遮」，西域婦帽。「踏莎行」，則韓翃詩句?！阜鄣麅骸?，則毛澤民詞句?！戳莞桀^〉，則唐之西邊伊州、梁州、甘州、石州、渭州、氐州也。本歌吹曲，宋代衍之為詞，大祀大恤，皆用此調(diào)。其他不及更仆數(shù)也。兒時聞之先廣文，今者老漸遺忘，因備書之。

清·陸鎣《問花樓詞話》：調(diào)有定名，即有定格，如黃鐘仙呂諸宮，與越調(diào)過曲〈小桃紅〉正宮過曲〈小桃紅〉之類是也。其間字?jǐn)?shù)多少，音韻高下，亦皆有一定之規(guī)。古人曉暢聲律，因題成調(diào)，如李后主〈搗練子〉，即詠搗練。劉太?！锤珊扇~〉，即詠荷葉。后人依樣葫蘆，借調(diào)命題，如宋人〈賀新郎〉之詠石榴，〈卜算子〉之詠孤鴻，不一而足。且同一調(diào)，作者字?jǐn)?shù)多寡，句注參差，各有不同。詞學(xué)之蕪甚矣，安得知音者起而正之。

清·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填詞亦宜選調(diào)，能為作者增色，如詠物宜沁園春，敘事宜賀新郎，懷古宜望海潮，言情宜摸魚兒、長亭怨等類，各取其與題相稱，輒覺辭筆兼美，雖難拘以一律，然此亦倚聲家一作巧處也。其他西江月、如夢令之甜庸，河傳、十六字令之短促，江城梅花引之糾纏，哨遍、鶯啼序之繁重，儻非興至，當(dāng)勿強填，以其多拗、多俗、多宂也。然俗調(diào)比拗調(diào)涉筆，尤須斟酌。清·孫麟趾《詞徑》：作詞須擇調(diào)，如〈滿江紅〉、〈沁園春〉、〈水調(diào)歌頭〉、〈西江月〉等調(diào)，必不可染指，以其音調(diào)粗率板滯，必不細(xì)膩活脫也。

○詞之押韻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押韻不必盡有出處，但不可杜撰。若只用出處押韻，卻恐窒塞?！薄霸~中多有句中韻，人多不曉。不惟讀之可聽，而歌時最要？韻應(yīng)拍，不可以為閑字而不押。如《木蘭花》云：‘傾城。盡尋勝去?！亲质琼?。又如《滿庭芳》過處‘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韻。不可不察也。其他皆可類曉。又如《西江月》起頭押平聲韻，第二第四就平聲切去，押側(cè)聲韻。如平聲押東字，側(cè)聲須押董字、凍字韻方可。有人隨意押入他韻，尤可笑?！?span lang="EN-US">

作詞尤須擇韻。清·孫麟趾《詞徑》：作詞尤須擇韻，如一調(diào)應(yīng)十二個字作韻腳者，須有十三四字方可擇用。若僅有十一個字可用，必至一韻牽強。詞中一字未妥，通體且為之減色，況押韻不妥乎。是以作詞先貴擇韻。清·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東""真"韻寬平。"支""先"韻細(xì)膩，"魚""歌"韻纏綿，"蕭""尤"韻感慨，各有聲響，莫草草亂用。

○各調(diào)做法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作大詞，先須立間架，將事與意分定了。第一要起得好，中間只鋪敘，過處要清新。最緊是末句，須是有一好出場方妙。作小詞只要些新意，不可太高遠(yuǎn)，卻易得古人句，同一要練句。

清·沈謙《填詞雜說》：小調(diào)要言短意長，忌尖弱。中調(diào)要骨肉停勻，忌平板。長調(diào)要操縱自如，忌粗率。能于豪爽中，著一二精致語，綿婉中著一二激勵語，尤見錯綜。

○小令作法

宋·張炎《詞源》：詞之難于令曲，如詩之難于絕句，不過十?dāng)?shù)句，一句一字閑不得。末句最當(dāng)留意，有有余不盡之意始佳。…..大抵前輩不留意于此，有一兩曲膾炙人口，余多鄰乎率易。近代詞人，卻有用力于此者。倘以為專門之學(xué)，亦詞家之射雕手。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小令須突然而來，悠然而去，數(shù)語曲折含蓄，有言外不盡之致。著一直語、粗語、鋪排語、說盡語，便索然矣。此當(dāng)求諸五代宋初諸家。”

○長調(diào)作法

宋·張炎《詞源》：作慢詞，看是甚題目，先擇曲名，然后命意。命意既了，思量頭如何起，尾如何結(jié)，方始選韻，而后述曲。最是過片，不要斷了曲意，須要承上接下。…詞既成，試思前后之意不相應(yīng)，或有重疊句意，又恐字面粗疏，即為修改。改畢，凈寫一本，展之幾案間，或貼之壁。少頃再觀，必有未穩(wěn)處，又須修改。至來日再觀，恐又有未盡善者，如此改之又改，方成無瑕之玉。倘急于脫稿，倦事修擇，豈能無病，不惟不能全美，抑且未協(xié)音聲。作詩且猶句鍛月煉，況于詞乎。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長調(diào)須前后貫串，神來氣來，而中有山重水復(fù)、柳暗花明之致。句不可過于雕琢，雕琢則失自然。采不可過于涂澤，涂澤則無本色。濃句中間以淡語，疏句后接以密語，不冗不碎，神韻天然，斯盡長調(diào)之能事?！薄鹪~中對句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遇兩句可作對，便須對。短句須翦裁齊整。遇長句須放婉曲，不可生硬?！?span lang="EN-US">

明·俞彥《爰園詞話》：詞中對句，須是難處，莫認(rèn)為襯句。正唯五言對句、七言對句，使讀者不作對疑，尤妙，此即重疊對也。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詞中對句，貴整煉工巧，流動脫化，而不類于詩賦。史梅溪之”做冷欺花，將煙困柳”，非賦句也。晏叔原之”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晏元獻之”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非詩句也。然不工詩賦，亦不能為絕妙好詞。

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詞中對句，正是難處，莫認(rèn)作襯句。至五言對句、七言對句，使觀者不作對疑，尤妙。

清·孫麟趾《詞徑》：詞中四字對句，最要凝煉。如史梅溪云：「做冷欺花，將煙困柳?！怪话藗€字，已將春雨畫出。七字對貴流走。如夢窗〈倦尋芳〉云：「珠珞香消空念往，紗窗人老羞相見?！沽钊俗x去，忘其為對乃妙。

○詞中換頭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過處多是自敘，若才高者方能發(fā)起別意。然不可太野，走了原意。”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詞換頭處謂之過變，須辭意斷而仍續(xù)，合而仍分。前虛則后實，前實則后虛，過變乃虛實轉(zhuǎn)捩處。

清·陸鎣《問花樓詞話》：詞有換頭，換頭者，第二闋脫卸另起處也。唐人小令只一首，故無換頭。南唐人張泌〈江城子〉二首，其一：「碧闌干外小中庭。雨初晴。曉鶯聲。飛絮落花時節(jié)近清明。睡起卷簾無一事，勻面了、沒心情。」又一首起句云：「浣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菇Y(jié)云：「和笑道、莫多情?！裹S叔旸云：「唐詞多無換頭。」先廣文曰：「黃氏誤矣。此詞自是兩首。兩情字、兩明字，不嫌重押?！构旁~人無重韻者。換頭最吃緊，高手于此，殊費經(jīng)營。清·李漁《窺詞管見》：雙詞雖分二股，前后意思，必須聯(lián)屬，若判然兩截,則是兩首單調(diào)，非一首雙調(diào)矣。大約前段布景，后半說情者居多，即毛詩之與比二體。若首尾皆述情事，則賦體也。即使判然兩事，亦必于頭尾相續(xù)處，用一二語一二字作過文，與作帖括中搭題文字，同是一法。

清·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中調(diào)、長調(diào)轉(zhuǎn)換處，不欲全脫，不欲明黏。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清：中調(diào)長調(diào)轉(zhuǎn)換處，不欲全脫，不欲明黏，如畫家開闔之法，須一氣而成，則神味自足。以有意求之，不得也。

清·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吞吐之妙，全在換頭煞尾。古人名換頭為"過變"，或藕斷絲連，或異軍突起，皆須令讀者耳目振動，方成佳制。換頭多偷聲，須和婉。和婉則句長節(jié)短，可容攢簇。煞尾多減字，須峭勁。峭勁則字過音留，可供搖曳。

○詞須注重后篇

清·李漁《窺詞管見》：詩詞之內(nèi)，好句原難，如不能字字皆工，語語盡善，須擇其菁華所萃處，留備后半幅之用。寧為處女于前，勿作強駑之末。大約選詞之家，遇前工后拙者，欲收不能。有前不甚佳而能善其后者，即釋手不得。闈中閱卷亦然。蓋主司之取舍，全定于終篇之一刻，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未有不令人消魂欲絕者也。

○詞中起結(jié)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大抵起句便見所詠之意，不可泛入閑事，方入主意。詠物尤不可泛。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詩重發(fā)端，惟詞亦然，長調(diào)尤重。有單起之調(diào)，貴突兀籠罩，如東坡“大江東去”是。有對起之調(diào)，貴從容整煉，如少游”山抹微云，天黏衰草”是。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結(jié)句須要放開，含（明萬歷本、四印齋本并作合。）有余不盡之意，以景結(jié)尾最好。如清真之“斷腸院落，一簾風(fēng)絮”，又“掩重關(guān)，遍城鐘鼓”之類是也?；蛞郧榻Y(jié)尾亦好。往往輕而露，如清真之“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又云：“夢魂凝想鴛侶”之類，便無意思，亦是詞家病，卻不可學(xué)也。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詞起結(jié)最難，而結(jié)尤難于起。結(jié)有數(shù)法，或拍合，或宕開，或醒明本旨，或轉(zhuǎn)出別意，或就眼前指點，或于題外借形，不外白石詩說所云：”辭意俱盡，辭盡意不盡，意盡詞不盡”三者而已。

清·李漁《窺詞管見》：有以淡語書濃詞者，別是一法。內(nèi)有一片深心，若草草看過，必視為強駑之末。又恐人不得其解，謬謂前人煞尾，原不知盡用全力，亦不必盡顧上文，盡可隨拈隨得，任我張弛，效而為之，必犯銳始懈終之病。亦為饒舌數(shù)語。大約此種結(jié)法，用之憂怨處居多，如懷人、送客、寫憂、寄慨之詞，自首至終，皆訴凄怨。其結(jié)句獨不言情，而反述眼前所見者，皆自狀無可奈何之情，謂思之無益，留之不得，不若且顧目前。而目前無人，止有此物，如”心事竟誰知，月明花滿枝”、”曲中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之類是也。此等結(jié)法最難，非負(fù)雄才，具大力者不能，即前人亦偶一為之，學(xué)填詞者慎勿輕效。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清：詞起結(jié)最難，而結(jié)尤難于起，蓋不欲轉(zhuǎn)入別調(diào)也?！负舸湫?、為君舞」、「倩盈盈翠袖、搵英雄淚」，正是一法。然又須結(jié)得有「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之妙乃得。美成元宵云：「任舞休歌罷?！箘t何以稱焉。

○詞中用事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詞中用事使人姓名，須委曲得不用出最好。清真詞多要兩人名對使，亦不可學(xué)也。如，彭澤歸來。《宴清都》云：“庾信愁多，江淹恨極。”《西平樂》云：“東陵晦酺。”云：“蘭成憔悴，衛(wèi)玠清羸。”《過秦樓》云：“才減江淹，情傷荀倩。”之類是也?！?span lang="EN-US">

○詞之用字

宋·張炎《詞源》：句法中有字面，蓋詞中一個生硬字用不得。須是深加鍛煉，字字敲打得響，歌誦妥溜，方為本色語。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煉句下語，最是緊要，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如詠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萬歷本字作事。）又詠書，（原作用事，據(jù)百尺樓叢書改。）如曰“銀鉤空滿”，便是書字了，不必更（明萬歷本、四印齋本并誤作便。）說書字。“玉 箸雙垂”，便是淚了，不必更說淚。如“綠云繚繞”，隱然髻發(fā)，“困便湘竹”，分明是簟。正不必分曉，如教初學(xué)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往往淺學(xué)俗流，多不曉此妙用，指為不分曉，乃欲直捷（明萬歷本、四印齋本并誤作拔。）說破，卻是賺人與耍曲矣。如說情，不可太露。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詞之用字，務(wù)在精擇。腐者、啞者、笨者、弱者、粗俗者、生硬者、詞中所未經(jīng)見者，皆不可用。而葉韻字尤其留意，古人名句，末字必新雋響亮，如”人比黃花瘦”之瘦字，”紅杏枝頭春意鬧”之鬧字皆是。然有同此字，而用之善不善，則存乎其人之意與筆。

清·李漁《窺詞管見》：琢句煉字，雖貴新奇，亦須新而妥，奇而確。妥與確，總不越一理字，欲望句之驚人，先求理之服眾。時賢勿論，吾論古人。古人多工于此技，有最服予心者，”云破月來花弄影”郎中是也。

清·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領(lǐng)句單字，一調(diào)數(shù)用，宜令變化渾成，勿相犯。

○詞忌二句合音

清·李漁《窺詞管見》：二句合音，詞家所忌。何謂合音，如上句之韻為東，下句之韻為冬之類是也。東冬二字，意義雖別，音韻則同，讀之既不發(fā)調(diào)，且有帶齒粘喉之病。近人多有犯此者。作詩之法，上二句合音猶曰不可，況下二句之葉韻者乎。何謂上二句合音，如律詩中之第三句與第五句，或第五句與第七句煞尾二字，皆用仄韻。若前后同出一音，如意義、氣契、斧撫、直質(zhì)之類，詩中犯此，是猶無名之指，屈而不伸，謂之病未不可，謂之無恙全人亦不可也。此為相連相并之二句，而言中有隔句者，不在此列。

○詞中虛字

宋·張炎《詞源》：詞與詩不同，詞之句語，有二字、三字、四字、至六字、七八字者，若堆壘實字，讀且不通，況付于雪兒乎。合用虛字呼喚，但字如正、但、任、甚之類，兩字如莫是、還又、那堪之類；三字如更能消、最無端、又卻是之類，此等虛字，卻要用之得其所。若使盡用虛字，句語又俗，雖不質(zhì)實，恐不無掩卷之誚。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腔子多有句上合用虛字，如嗟字、奈字、況字、更字、又字、料字、想字、正字、甚字，用之不妨。如一詞中兩三次用之，便不好，謂之空頭字。不若徑用一靜字，頂上道下來，句法又健，然不可多用。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詞中虛字，猶曲中襯字，前呼后應(yīng)，仰承俯注，全賴虛字靈活，其詞始妥溜而不板實。不特句首虛字宜講，句中虛字亦當(dāng)留意，如白石詞云”庾郎先自吟愁賦，凄凄更聞私語”，先自、更聞，互相呼應(yīng)，余可類推。

清·李漁《窺詞管見》：句用也字歇腳，在葉韻處則可，若泛作助語詞，用在不葉韻之上數(shù)句，亦非所宜。蓋曲中原有數(shù)調(diào)，一定用也字歇腳之體，既有此體，即宜避之，不避則犯其調(diào)矣。如詞曲內(nèi)有用也啰二字歇腳者，制曲之人，即奉為金科玉律。有敢于此曲之外，再用也啰二字者乎，詞與曲接壤，不得不嚴(yán)其畛域。

○詞中重字疊字

清·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重字良不易，須另出不是上句意乃妙。

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詞字字有眼，一字輕下不得。如詠美人足，前云「微褪細(xì)跟」，下云「不覺微尖點拍頻」，二微字殊草草。

清·劉體仁七頌堂詞繹清：重字良不易，錯錯錯與忡忡忡之類也。然須另出，不是上句意，乃妙。

清·陸鎣《問花樓詞話》：疊字之法最古，義山尤喜用之。然如菊詩：「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轉(zhuǎn)成笑柄。宋人中易安居士，善用此法。其〈聲聲慢〉一詞，頓挫凄絕。詞曰：「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又云「梧桐更兼細(xì)雨，到黃昏、點點滴滴」二闋，共十余個疊字，而氣機流動，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可為詞家疊字之法。

○詞中情景

清·李漁《窺詞管見》：詞離不出情景二字，然二字亦分主客。情為主，景是客，說景即是說情，非借物遣懷，即將人喻物。有全篇不露秋毫情意，而實句句是情，字字關(guān)情者。切勿泥定即景詠物之說，為題字所誤，認(rèn)真做向外面去。

清·吳衡照《蓮子居詞話》：言情之詞，必藉景色映托，乃具深宛流美之致。白石“問後約、空指薔薇，嘆如此溪山，甚時重至。”又“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羅襪。歸來後翠尊雙飲，下了珠簾，玲瓏閑看月。”似此造境，覺秦七、黃九尚有未到，何論余子。

清·沈謙《填詞雜說》：詞不在大小淺深，貴于移情。”曉風(fēng)殘月”、”大江東去”，體制雖殊，讀之皆若身歷其境，惝恍迷離，不能自主，文之至也。

○詞中宜分清人我

清·李漁《窺詞管見》：詞內(nèi)人我之分，切宜界得清楚。首尾一氣之調(diào)易作，或全述已意，或全代人言，此猶戲場上人名獨唱之曲，無煩顧此慮彼。常有前半幅言人，后半幅言我，或上數(shù)名皆述己意，而收煞一二語，忽作人言。甚至有數(shù)千名之中，互相問答，彼此較籌，亦至數(shù)番者，此猶戲場上生旦凈丑數(shù)人迭唱之曲。抹去生旦凈丑字面，止以曲文示人，誰能辨其孰張孰李，詞有難于曲者，此類是也。必使眉清目楚，部位井然。大都每句以開手一二字作過文，過到彼人身上，然后說情說事，此其淺而可言者也。至有不作過文，直講情事，自然分出是人是我，此則所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者矣。因見詞中常有人我難分之弊，故亦饒舌至此。

○詞中感時

清·沈祥龍《論詞隨筆》：感時之作，必借景以形之。如稼軒云：”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wǎng)，盡日惹飛絮。”同甫云：”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賞，都付與鶯和燕。”不言正意，而言外有無窮感慨。

○詞之詠物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如詠物，須時時提調(diào)，覺不可曉，須用一兩件事印證方可。如清真詠梨花《水龍吟》，第三第四句，引用“樊川”、“露關(guān)”事。又“深閉門”及“一枝帶雨”事。覺后段太寬，又用“玉容”事，方表得梨花。若全篇只說花之白，則是凡白花皆可用，如何見得是梨花?！薄霸佄镌~，最忌說出題字。如清真梨花及柳，何曾說出一個梨、柳字。梅川不免犯此戒，如月上海棠詠月出，兩個月字，便覺淺露。他如周草窗諸人，多有此病，宜戒之?！?span lang="EN-US">

○詞之壽曲

宋·沈義父《樂府指迷》：壽曲最難作，切宜戒壽酒、壽香、老人星、千春百歲之類。須打破舊曲規(guī)模，只形容當(dāng)人事業(yè)才能，隱然有祝頌之意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