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報觀察記者 吳曉鈴
復制蜀錦
6月30日，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在展陳升級改造4個多月后，重新對公眾免費開放。在博物館，以“蜀錦織造技藝”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賀斌為首的織錦工匠們，將戰(zhàn)國到明清兩千多年來蜀錦不同的紋樣一一復（仿）制，再現(xiàn)了蜀錦作為“天下母錦”的章彩綺麗和雍容華貴。
在這里，不僅可以看到國寶級文物“五星出東方利中國”蜀錦的仿制紋樣，近距離觀摩風靡全世界的唐代蜀錦名款“陵陽公樣”的紋飾細節(jié)，還可以看到漢代及南北朝時期的珍貴蜀錦原件。成都為何又名錦城？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給出答案。
【展館直擊】30多種復原錦緞再現(xiàn)輝煌
“蜀錦的誕生，應該早在戰(zhàn)國時期。秦漢以后，逐漸規(guī)模化生產，并從此譽滿天下?！背啥际皴\織繡博物館策展人史汋睂介紹，在中國神話傳說中，嫘祖被視為“蠶桑之祖”，而嫘祖據(jù)說出自四川鹽亭。甲骨文中的“蜀”字為蠶形，據(jù)稱也是因為第一代蜀王名為“蠶叢”之故。改造提升后的成都蜀錦織繡博物館，把三星堆象征古蜀人祖先的縱目面具、刻有采桑圖案的戰(zhàn)國銅壺等做成圖版清晰展示，追溯了蜀錦源遠流長的歷史。
復制蜀錦
不過，最吸引觀眾眼球的，還是館內多彩絢爛的各種復制及仿制的織錦緞。它們在紋樣風格和織造技藝上的變化，反映出蜀錦織造兩千多年來的繁華與榮光。
仿自湖北江陵戰(zhàn)國楚墓出土的戰(zhàn)國舞人動物紋經錦，可以看出2000多年前的織錦雖然只能織出簡單的3色，卻顯出嚴謹儒雅的風格。到了秦漢時期，絲織技藝得到更好發(fā)展。尤其漢代以來，蜀錦不僅能織出奔騰飛躍于山脈云氣中的龍虎、仙鹿、麒麟、鴻雁等動物，還能在紋樣間隙處，加織“長樂明光”“登高明望四?！钡燃殂懳?。
仿制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
仿制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就是一幅漢晉時期的蜀錦。1995年，在新疆尼雅地區(qū)出土的這件錦護膊，其上發(fā)現(xiàn)了最早的“中國”字樣，且織錦達到220根經線/厘米的密度，堪稱漢代織錦技藝的巔峰。史汋睂說，此件護膊采用難度極高的經線提花織造方法，不僅讓織錦產生了厚密的質感，也可以織出更豐富多彩的紋樣。
到了南北朝時期，蜀錦的紋樣開始呈現(xiàn)出胡風異彩。及至隋唐時期，蜀錦以華彩重技創(chuàng)造出風靡全世界的紋樣——陵陽公樣。據(jù)介紹，陵陽公樣由唐代益州大行臺竇師綸在蜀錦織造藝術基礎上，融合吸收波斯、粟特等紋飾特點，穿插組合出寶相花鳥、祥禽瑞獸，圖案繁盛隆重，章彩綺麗。博物館展出的唐代立獅寶花紋錦，就是唐代著名的陵陽公樣——在花卉環(huán)中織了一頭站立的獅子，花的造型總體如牡丹，花蕾卻是石榴。各種圖案的結合，呈現(xiàn)出美輪美奐的效果。
【看點門道】“天下母錦”兼收并蓄再創(chuàng)造
自絲綢之路開通以來，蜀錦大量外銷。同時，外來文化也對蜀錦產生了影響。
博物館展出的北朝對鳥對羊燈樹紋錦，便具有濃厚的中亞西域特征。紋樣以大型燈樹為主，在綠色的背景上，排列著對羊、對鳥和小燈樹。這種燈樹和羊，就源自中亞流行的生命樹、象征權威的公羊等裝飾風格。另一件北朝時期的胡王牽駝錦，更是直接織出胡人執(zhí)鞭牽駝的紋樣，并間以“胡王”二字，生動地反映了隋唐時期大量的胡商沿絲綢之路往返于東西方長途販易，進行物質文化交流的狀況。
陵陽公樣
到了隋唐時期，蜀錦的紋樣更趨“國際化”。一件唐代聯(lián)珠飛馬紋錦，異域風情明顯：在16顆圓珠紋中，是一匹頭戴花冠的雙翼飛馬。史汋睂介紹，這種背生雙翼的飛馬造型，是典型的波斯薩珊王朝時期的風格。該種紋樣在中亞粟特地區(qū)壁畫上亦不鮮見。另一件復制的唐代聯(lián)珠鹿紋錦，則在聯(lián)珠環(huán)中織出一頭壯碩無比的馬鹿。這種圖案同樣來自西亞，帶有明顯的異域風格。
蜀錦織造技藝和不同文化元素的結合，創(chuàng)造出被日本奉為“國寶”的佳作。博物館復制的一件唐中期紅地方格錦，原件藏于日本法隆寺，是唐代蜀地生產的經錦，此錦在等形四方格的聯(lián)珠之內，置放射狀蓮花一朵，其間隙飾有唐草，組成四向均齊的對稱圖形，在唐代極負盛名。而另一件同樣由法隆寺收藏的隋代四天王狩獵紋錦，公元607年由遣唐使帶回日本，成為日本“國寶”。在博物館復制的狩獵紋錦上可以看到，聯(lián)珠圈內同樣飾有生命樹、隆鼻深目的獵獅騎士，他們騎著翼馬，其造型與波斯銀器上頭戴日月冠的莎珊王騎馬射獅的形象十分相似。史汋睂說，這件織錦同樣體現(xiàn)了波斯文化與漢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蜀錦被譽“天下母錦”，絕非浪得虛名。博物館專門制作了一幅蜀錦和宋錦（因其主要產地在蘇州，故又稱“蘇州宋錦”）的技藝對比圖，其中有多處相同之處。史汋睂說，宋代政治中心南移時，大批蜀地織錦工匠遷至江南，一并帶去的就有蜀錦的織造技藝。此后，宋錦在蜀錦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成為與蜀錦緊密度最高的錦類。明清時期的蜀錦，出現(xiàn)了緞紋起緯花，這又影響到后來的云錦。
【傳承人說】希望更多年輕人來守住技藝
這些美不勝收的錦緞，除了少數(shù)幾件是博物館珍藏的文物以外，其余均為復制品和仿制品，它們大多出自中國織錦工藝大師、“蜀錦織造技藝”國家級非遺傳承人賀斌及其弟子之手。
織機模型
在蜀錦織繡博物館中庭，兩臺長6米、高5米的大花樓織機，顯得異常壯觀。這是賀斌和弟子們活態(tài)演示手工織錦的地方。博物館陳列的部分精美織錦，就在這兩臺織機上完成。
賀斌說，古代蜀錦的紋樣，有的從歷史書上尋找，有的根據(jù)出土文物的殘片進行分析。在一些民間收集的蜀錦殘片圖樣上，他們一根一根地把織物的經線和緯線“刨”出來，清點數(shù)量，分析是平紋還是斜紋，是經密還是緯密，甚至判斷出用什么織機織造。為了后期織造的準確，師傅還要盡可能把原來的圖樣畫出來，再進行試織。一幅蜀錦的完成，要經過設計、定稿、挑花結本、上機織造等多道工序。每道大工序中，還包含無數(shù)小工序。若把所有流程一一列舉，可達上百道之多。那幅“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就是在分析殘片以后，用經線提花的織造方法制作，用寶藍、絳紅、草綠、明黃等色經線織出星紋、云紋、龍虎紋、錦雞等，并在花紋之間織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幾個隸書。
蜀錦文物殘片
由于學習蜀錦耗時太長，五六年才能學會基本操作，并且無比枯燥，如今手工織造的蜀錦已不可能大量面市。據(jù)介紹，即使是最熟練的織工，一天織錦也超不過10厘米。賀斌帶著弟子依然日復一日在博物館活態(tài)展示蜀錦織造。作為非遺傳承人，他希望能有更多年輕人加入其中，守住蜀錦織造的技藝。
觀展指南
博物館地址：成都草堂東路18號
開放時間：上午9點——下午5點30分，免費向公眾開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