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解脫的途徑:負的方法 儒家之心性論,大體可以分為境界與功夫兩個方面。道家之心性論,是否也有境界與功夫的分別?似乎不能作如是看。道家有境界,卻無所謂功夫。因為功夫是作一種積極的進路來看的。孟子的“盡心、知性、知天”及“養(yǎng)吾浩然之氣”,荀子的“全之、盡之”,朱熹的“格物致知”,王陽明的“致良知”,劉宗周的“慎獨”,講的都是功夫。而老子的“致虛極,守靜篤”,莊子的“心齋”、“坐忘”,卻不能作功夫看,因為這是一種負的方法、減的方法。 ![]() 莊子智慧 個體精神的自由、自在與心性的寧靜、淡泊,是莊子基本的人生追求。實現(xiàn)這一追求的方法,在莊子看來不外乎兩個方面:一是“齊物”,一是“虛靜”。 在莊子看來,世間之一切,本無是非、大小的差分,因為有了“成心”,即有了主觀上的偏見,方才見出差分。“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適越而昔至也,是以無有為有。”(《齊物論》)今日適越,當然不能昔至。成玄英曰:“吳越路遙,必須積旬方達,今朝發(fā)途,昨日何由至哉?欲明是非彼我,生自妄心。言心必也未定,是非從何而有?故先分別而后是非,先造途而后至越。”(《莊子疏》)所以一切是非,都根源于“成心”,都根源于一己之偏見。 道惡乎隱而有真?zhèn)??言惡乎隱而有是非?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道隱于小成,言隱于榮華。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明。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道樞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是亦一無窮,彼亦一無窮也。故曰莫若以明。(《齊物論》) 這一段話,集中體現(xiàn)了莊子齊物論的思想。道之有隱,隱于“小成”。“小成者,謂仁義五德。小道而有所成得者,謂之小成也。”(成玄英:《莊子疏》)言之有隱,隱于“榮華”。“榮華者,謂浮辯之辭,華美之言也。只為滯于華辯,所以蔽隱至言。”(成玄英:《莊子疏》)儒墨之是非,即在于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然而就物本身而言,是無所謂是與非的。彼與此,是與非,生與死,可與不可,都是相比較、相對待而言的,有彼才有此,有是才有非,有生才有死,有可才有不可。所以彼此、是非、生死、可不可,都只具有相對的性質(zhì),而不具有絕對的意義。從一方面看是此,從另一方面看則是彼;從一方面看是是,從另一方面看則是非。所以此也可以說是彼,是也可以說是非。彼自有一是一非,此亦自有一是一非。若從天道的觀點來看,其實則并無不同。“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郭象曰:“彼是相對,而圣人兩順之。故無心者與物冥,而未嘗有對于天下也。”(《莊子注》)無以為對,無可無不可,這就是所謂的“齊物”。 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豪末之為丘山也,則差數(shù)睹矣。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不無。知東西之相反不可以相無,則功分定矣。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