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時期的這一代人都是多才多藝的。韓愈、柳宗元都既是散文大家、杰出的詩人,又是思想家、教育家。劉禹錫也是如此,不過,他與韓愈、柳宗元又有不同。劉禹錫雖然對思想的爭論也很感興趣,但就氣質(zhì)、能力說,他主要是一個政治家而不是思想家,其一生的興趣也主要在政治方面。那么,劉禹錫為何兩吟桃花詩?透過“桃花詩案”的吟詩結(jié)案過程,我們能看到詩人的哪些精神呢?
一提起劉禹錫,許多人便會想到使其個性大放光彩的“桃花詩案”。透過“桃花詩案”的吟詩結(jié)案過程,詩人剛直不阿的品格、對達官顯貴的蔑視及其為真理不屈的斗爭精神躍然眼前。
劉禹錫,字夢得,洛陽(今河南洛陽)人,我國唐代著名的文學(xué)家、哲學(xué)家和詩人。他畢生從政,曾經(jīng)官至監(jiān)察御史,后貶官為多處刺史??梢哉f,劉禹錫生不逢時,他生活在唐代中后期,安史之亂后唐朝出現(xiàn)了宦官專權(quán)、藩鎮(zhèn)割據(jù)、朋黨之爭的社會局面。劉禹錫對于這樣的社會現(xiàn)實頗感不滿。于是曾參與了王叔父領(lǐng)導(dǎo)的改革運動,但是遭到失敗,仕途進一步陷入坎坷,多次受貶。然而,正是這段經(jīng)歷,卻為他后來的文字打下了廣博的基礎(chǔ),寫出了《劉夢得文集》四十卷。
據(jù)《舊唐書·劉禹錫傳》和《新唐書·劉禹錫傳》記載,唐永貞元年,時并稱“二王劉柳”(王叔文、王伾、劉禹錫、柳宗元)的劉禹錫因參與王叔文、王伾和柳宗元等人的革新活動遭到株連,初被貶為連州刺史,行至江陵,再度被貶為郎州司馬。經(jīng)過十年漫長的遠謫生涯之后,詩人終于在憲宗元和十年被朝廷“以恩召還”,回到京師長安。但是,漫長的遠放生涯并未改變詩人的初衷。是年春天,他借去京郊玄都觀賞桃花一事,寫下了《元和十年自郎州承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一詩,即《玄都觀桃花》:“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
在這首詩中,詩人借花諷喻,以明艷趨時之桃花隱喻充斥朝中暫時得勢的奸佞小人,對抱殘守缺的守舊派給予了辛辣的諷刺和無情的嘲弄。因此,王湘在給《千家詩·七言·玄都觀桃花》作注時指出:“玄都觀桃花千樹,指在朝之官。劉郎,自喻也。言滿朝之人皆吾去后而升遷者?!痹姷那皟删湔鎸懗鲩L安近郊塵土飛揚、紛繁嘈雜的熱鬧場面,明寫以桃花紅艷趨時的盛況,暗里譏諷守舊勢力的趨炎附勢和結(jié)黨營私。詩的后兩句即由物及人,觸景生情,把“桃花”的趨時盛況與自己的遭遇聯(lián)系到一起,強烈地鳴出了地主階級革新派的不平之忿——“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輕蔑之情,躍然紙上。如果說詩的前兩句還較為含而不露的話,那么到了這里實在是鋒芒畢露了。
由于此詩無情地諷刺了那班充斥朝中的趨炎附勢、抱殘守缺的地主階級守舊派,同事隱隱地批評了朝政。所以一經(jīng)唱出,立刻就牽動了那班守舊者敏感而虛弱的神經(jīng)。一時間詆謗蜂起,劉禹錫又因“語涉譏刺”而再度遭到遠放,被貶謫為連州刺史。這就是當時轟動一時的“桃花詩案”,亦即劉禹錫玄都觀一賦“桃花詩”。
繼這次玄都觀吟詩結(jié)案,劉禹錫被貶遠放之后,劉禹錫又曾先后擔任過夔州刺史、和州刺史等職。寶歷二年冬,劉禹錫被從和州召回洛陽客居。在此之間,劉禹錫曾一度消沉,參禪信佛,思想上極為苦悶。
唐文宗太和元年,劉禹錫再次以主客朗中之職被朝廷召回長安。這時距“桃花詩案”發(fā)再貶連州又過了長長的十二年。次年三月,劉禹錫再游長安近郊之玄都觀。這時,觀中桃花已盡,“種桃之蹊,半是蒼苔而菜花滿徑矣”;“種桃道士”——“比先年宰相已去”。詩人舊地重游,感慨無限,隨即復(fù)又吟出七絕一首,即《再游玄都觀》。在《劉禹錫集·再游玄都觀·序文》中,他感慨之至地敘述道:“余貞元二十一年為屯田員外郎時,此觀未有花。是歲出牧連州,尋貶為郎州司馬,居十年,召還京師。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滿觀如紅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時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復(fù)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觀,蕩然無復(fù)一樹,唯兔葵、燕麥動搖于春風耳。因再題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時太和二年三月?!蔽闹械摹霸兕}二十八字”即指《再游玄都觀》。在這首詩中,劉禹錫明挽桃花暗諷趨時小人政治上的迅速消亡。這就是其玄都觀二賦“桃花詩”:“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p>
詩人聯(lián)系政治上的變化,睹物生情,百感交集涌上心頭:百畝之大的玄都觀之中,現(xiàn)多半地方已長滿了青苔。昔日那些明艷趨時的桃花現(xiàn)在都已死光了,唯有野草、野花遍地叢生,就連種桃之人也去向不明了,遺下的僅是一片荒涼蕭條。詩人仍明寫物暗以喻人事之變遷,感慨道:當年那些打擊王叔文、貶斥“八司馬”們的權(quán)臣們及黨羽現(xiàn)在都到哪里去了呢?“前度劉郎”我不是又回來了嗎!詩人坎坷多年而依然故我,豪氣逼人、初衷未改。劉禹錫痛快淋漓地抒發(fā)了自己不怕打擊、堅持斗爭的倔強意志,并流露出幾分得意的勝利歡悅。
劉禹錫自永貞元年因革新失敗被貶郎州,到元和十年被召回;從玄都觀賦詩感興“桃花詩案”發(fā)二貶連州,又到太和二年再游玄都觀復(fù)為“桃花”嘆,其間竟長達二十四年之久,雖也曾一度消沉過。然而,二十四年的漫長歲月,并未磨減劉禹錫堅持真理的銳氣,沒有改變他為宦之初衷?!扒岸葎⒗山裼謥怼睍r,其鯁直為人和不懈的斗爭精神仍一如當年,絲毫沒有減色。其錚錚氣骨直讓后來者為之嘖嘖稱嘆,緬懷不已。今人讀其詩,仍能受到強烈的激勵,并從中獲得深刻的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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