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常常是這樣的:一輪半月早早的懸于中天,仰望的時候,舒舒徐徐的清輝,如薄霧般的瀉了下來,在山坡、高樓與樹木上,抹上淡奶色的光暈。投瞥這半月,月光坦然的在胸襟上映著光澤,仿佛穿透胸脯,在滾燙的心胸中醞釀心汁。莫名的感到月光的神奇,我禁不住因羞月而懷想。
今夜,心血來潮,索性搬一張凳子坐在院壩中央,靜靜的觀賞起月亮來。月亮是羞澀的,甚至有一點凄美,冷凝之中,透著淡淡的憂,極像一位少婦,經(jīng)歷了太多晝夜輪回的日子,變得含蓄、淡泊、沉穩(wěn)。我是賞心悅目的旁觀者。
院壩里的幾棵刺桐樹上,紅花早已經(jīng)謝過。月光傾瀉在樹葉上,地面映著葉的影子。偶爾清風送爽,葉的影子隨光暈而動。葉影移動得很有分寸,始終不離清清淡淡的月光。
羞月沒有初戀,它的初戀交給了太陽。當大地在晨曦中蘇醒的時候,一襲紅彤彤的綢緞,將羞月牽進了洞房。羞月住在太陽輝煌的背影里,不露聲色。
女人是水做的。水無常形,人有悲歡。其實,女人更喜歡做羞月,笑不露皓齒,哭不動容顏。輕輕的踏著樹梢而來;又輕輕的踏著青草上的露珠而去,留一地晶瑩,等待太陽的折射。當男人在月光下喊:“月亮媳婦,月亮媳婦”的時候,羞月總是默不作聲。當清影減退,樹木黯然的時候,聽見羞月嗔怪:“我被歪脖子樹欺負了!”聲音些許空曠。樹影歇了,月影跟著歇了,羞月不安分這樣的現(xiàn)狀。
羞月喜歡孤芳自賞,高懸于蒼穹,這樣少了一些地面伸向天空中枝枝蔓蔓的糾結。丟擲一地冷傲,讓人覺得月光如水,握不住時就悄悄的滑落。羞月喜歡得到別人的欣賞,當愜意在周遭彌漫的時候,它和云朵一起飄舞。一直以來,我企望羞月丟下一椏桂枝,或讓我握一下花的色彩。似乎這是奢望,我只能嗅著高遠的冷馨,只能在月下與青草低語,或躲進小屋編織月亮夢幻的故事。
歌子唱道:你看,你看,月亮的臉悄悄的在改變。……
視頻中的羞月,有一張滿月的臉,渾圓的肩臂,裸露著后背。一襲亮麗的套裙上綴著點點碎花,像一只花蝴蝶在房間里飛來飛去的。
“耶,你穿著皇帝的新衣?”不妨來點冷幽默。日常生活太正襟危坐了,特沒意思。
她羞赧的一笑:“這是舊時衣裳。”舊時衣裳也是云一樣的衣裳,包裹著骨魂。
月是朗朗的,羞月去了殘了荷葉的池塘,又從池塘邊走向竹林,她去挖竹筍,一棵棵竹筍,經(jīng)她的手剝開,露出豐腴的玉指。聽著竹林沙沙的響聲,她聆聽著竹的吟唱。羞月去了水渠邊,伸出一雙玉腿,攪得清渠亂了,月亮碎了,花裙也碎了,唯有心旌在水月中蕩漾。羞月去了紅薯地里,從藤蔓中牽出無數(shù)個紅薯。泥土里的收獲總是令人欣喜,羞月背著紅薯回家,走在石橋上,月光沭著她,橋下的影子在《阿細跳月》。
有時,我在想是否是水月?lián)崛嗔宋业男撵`,讓我這般敏感。我在不憔悴的月光下感受著柔美,把故事里的皺紋漸漸疏遠了。
有一天,羞月幽幽說:“我好想閉上眼晴,躺在姐姐的懷里,靜靜的感受你的悲愴之美。”
我頓時惶恐,恍若孤單的坐在空地里,雙肩披著冷霜,身旁是一片冷光。我的視線望不過半里之遠,我的閱歷如此的蒼白,微不足道。我脆弱的神經(jīng)末梢觸動著苦苦的心汁。我怕負了羞月美麗的心情。
罷了。我想起了一首詩:
一蕭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
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
我是一個在月光下釀著苦汁的小女人。不去想了,今夜月亮可人,月下的樹木依稀,月影飄蕩,一枝一葉總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