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
文|程金順
我是一枚爆竹。我從遠古走來，在牛年到來之際，想跟你說說心里話，親愛的你不會厭煩我吧？
我的樣子大家應該十分熟悉。我圓柱狀的身上愛穿一件紅色的外套，頭頂上有一根銀灰色的小辮子，一個草黃色的硬紙筒是我的軀殼，我的身體里被火藥填滿，因此，我的性子很暴烈，只要被誰點燃，就會轟然爆炸，發(fā)出很大的聲響。
聽我的父母說，我的祖先是燃爆的竹子，因此與竹子有很深的血緣關(guān)系，當年，我的祖先用罡正的響聲驅(qū)走“年”這個怪獸，從此，我與年結(jié)緣，辭舊迎新，離不開我的助威。兩千多年的風風雨雨，我疾惡如仇，罡氣不改；十四億人的新春佳節(jié)，我一馬當先，助威吶喊。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边@首詩你不會陌生吧？你注意到?jīng)]有，王安石老先生對我寵愛有加，把我寫進了他的詩中，并且安排在第一的位置，千百年來，我隨著這首詩被人傳誦不絕。感謝他老人家對我的正確評價，除舊迎新，我可是功不可沒哦。
我常以鐘馗的角色走進文人的作品之中。宋代詩人劉敞專為我寫了一首詩，挺有趣哦：“《爆竹》：節(jié)物隨時俗，端憂見旅情。土風猶記楚，辭賦謾譏傖。烈火瑯玕碎，深堂霹靂鳴。但令休鬼瞰，非敢愿高明?！痹娙嗽谠娭邪盐铱涞媚樁技t了，我有那么神氣嗎？
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有一首描寫北宋春節(jié)風俗的詞，詞曰:“殘臘初雪霽,梅白飄香蕊。依前又還是,迎春時候,大家都備。灶馬門神,酒酌酴酥,桃符盡書吉利.五更催驅(qū)儺,爆竹起,虛耗都教退。交年換新歲,長保身榮貴。愿與兒孫,盡老今生,祝壽遐昌,年年共同守歲?！蹦阍谠~中找到我了吧，我五更起身，驅(qū)儺逐邪，恭迎新歲，是不是很辛苦??？還有南宋詩人孫惟信,在其詞作《水龍吟·除夕》：“小童教寫桃符,道人還了常年例。神前灶下,祓除清凈,獻花酌水，禱告些兒,也都不是,求名求利。但吟詩寫字,分數(shù)上面,略精進、盡足矣。飲量添教不醉。好時節(jié)，逢場作戲。驅(qū)儺爆竹,軟餳酥豆,通宵不睡。四海皆兄弟,阿鵲也、同添一歲。愿家家戶戶,和和順順,樂升平世?！卑浲臃?，但愿不負如來不負卿！
別看我在文人的筆下那么風光！在改革開放以前，我可是很寒酸的哦。那時大多數(shù)人家生活都不富余，每到過年，能買得起我的人家并不多，因此，那時我的身量很小，一百響，二百響，三百響……兩千響就封頂了。我的身材很瘦，細如麥桿，不像現(xiàn)在，動輒就是指頭粗細，有時甚至酒盅大小，嚇人啊！嗨！那時人們真窮啊，有些人家過年只放一掛一百響的小螞蚱鞭，許多人家過小年連一百響的螞蚱鞭也舍不得放！買不了??！
過年時節(jié)，我成就的是孩子們的歡樂。物質(zhì)貧乏時代，我成了孩子們的寶！大年初一早上，當我歡快地響起來的時候，激動萬分的是孩子們，他們一聽到我的聲音，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提著燈籠，打著手電筒，急急忙忙向我趕來，那時，我甘愿是一枚啞火炮，躲在地上的炮紙堆里，讓稚嫩的小手找到我，把我握在他的手中，美美地享受他撿拾到鞭炮的萬分驚喜！
改革開放后，隨著人們生活的富裕，我的身體開始發(fā)福起來，我的家族也開始強大起來。一百響、二百響的鞭炮幾乎絕跡，幾百上千甚至上萬響的鞭炮一盤比一盤大，煙花爆竹專賣店的我們堆積如山，哪家過年不是成百上千元錢地購買我們，燃放我們！除夕夜，成了我的狂歡夜，我的爆炸聲幾乎要掀翻了天。人們堅信，只有我出面，才能送走舊年，迎來新年！因此，我在除夕夜沖天而起，響徹云霄，我怒放的生命，點燃起人們新年的希望，縱然粉身碎骨，我無怨無悔！唯一讓我感到失落的是，春節(jié)里，我散落一地，竟然看不見一個撿拾我的孩子！過去的時光難忘懷啊！
常言說，樂極常生悲，福盡禍即來。人們對我的過分寵愛，讓我也蒙受其難。近幾年來，人們過度燃放煙花爆竹，污染了環(huán)境，引發(fā)了火災，造成了生命傷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禁放煙花爆竹的呼聲越來越高，我表演的舞臺越來越小，我不知到何處去存身。這不，剛進入2021年，各地政府就出臺了嚴厲的禁放煙花爆竹的規(guī)定，給那些肆意燃放煙花爆竹的人予以當頭棒喝，我拍手稱快。我需要冷靜，狂熱的人們更需要冷靜！今天我黯然退場，是為了明天閃亮登場！揮揮手，小小的我輕輕地走了，是為了迎接更加美麗的你輕輕地來。我情愿躺在唐詩宋詞中任人吟哦，寧愿為春節(jié)增添一抹詩意，也不愿助紂為虐，使鐘愛我的人受到一點傷害。我相信當人們再次吟誦王安石的《元日》“爆竹聲中一歲除”的時候，不會忘記我曾經(jīng)的輝煌，會更加想念我的。
親愛的朋友，中國年沒有我的出場照樣熱鬧紅火，可是，中國年如果沒有了你的出現(xiàn)會倍覺凄涼。
我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幸福，闔家歡樂，你能答應我嗎？
作者簡介：程金順，微信昵稱“空空”，河南鄧州趙集鎮(zhèn)人。閑愛讀書，偶有所作。文章《烈日下》曾被《南陽晚報》推薦到中宣部“學習強國”“河南學習平臺”。現(xiàn)為鄧州市作協(xié)會員。
作者往期作品回顧：
程金順 | 我創(chuàng)作《我愛故鄉(xiāng)的秋天》一文的得與失 ——對張?zhí)烀糁飨粞渣c評的幾點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