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形式即表現(xiàn)手法講。
因為“作者自云,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后,故將真事隱去,而借石頭記說此一書也” 。所以,先要造一個“石頭”的神話,讓“石頭”作為見證者,通過石頭的親歷參予,更客觀更正一些。
真事假說。明明都是真事,卻裝作在演一出戲,這場戲的導(dǎo)演是“警幻仙子”,男主角是神瑛侍者(賈寶玉),女主角是絳珠仙子(林黛玉),其它“參演人員”都是現(xiàn)成的“內(nèi)部”演員,就是那幫愿隨神瑛與縫珠仙子一同“去了結(jié)此案”的“風(fēng)流冤家”們,所以他們都是假(賈)的,連整個“賈府”都是假的,模仿版本是江南“甄家”,“一樣的功勛,一樣的世襲,一樣的起居”,而真正的“甄家”反倒成了“假”的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這就是為演好這出戲而造的另一個神話故事。
表現(xiàn)手法用的是“夢”“幻”法,實寫、虛寫,現(xiàn)實、夢幻,用以造成一種樸朔迷離蒙太奇的效果,也兼提醒閱者之意。
整臺“戲”及最終結(jié)局,都是從“佛家”的視角去看待現(xiàn)實人生的,人生不過是一場夢幻,喜繁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全拋;人生不過一臺戲,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人生不如意是自古命題,人窮了,日子沒法過,叫人瞧不起。富貴榮華雖好,又難保長久,轉(zhuǎn)眼禍患災(zāi)難又臨頭,“春榮秋謝花折磨,生關(guān)死劫誰能躲?” 細(xì)想來,窮人的日子只有三條路可行:一丶靠朝庭,國泰政平,人民才能得以靜養(yǎng)生息;二、起義造反,歷史上許多英雄暴動即是;三、看破紅塵遁入空門跳出火坑以求解脫。頭兩條都行不通,只有當(dāng)和尚是一般平常人最簡單容易切實可行的路子,所以佛教在古代一直很盛行不衰。“看破的遁入空門,情癡的妄送了性命”。
從內(nèi)容講。
《紅樓夢》主要講“情”和“年輕女性”、純情的女性之美。 情又分以林黛玉為代表的女孩子之純情,薛寶釵為代表的勢力欲望之情和薛蟠賈珍為代表的肉欲淫亂之情。
故事起因的神話故事中,神瑛侍者用水澆灌了一棵絳珠仙草,仙草便誓欲以己之全部眼淚作為報答,這正是“受人滴水之恩,必當(dāng)涌泉相報”和“受之以壺水,報之以瓊漿”的傳統(tǒng)美德、美好品質(zhì)。而且還更先進(jìn)了一步,“受人以壺水,還之以眼淚。”這本身就是一種大膽感人的純情美質(zhì)和創(chuàng)舉!這種美質(zhì)和創(chuàng)舉唯有存在于兩性相愛的年輕女性之中最為豐富。
紅樓夢主要講的就是人的這種天性美質(zhì)與客觀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沖突?!都t樓夢》是人情世態(tài)的縮影,賈寶玉林黛玉代表那個社會時代最先 “覺醒”者、最“叛逆”的“靈魂”。 他們不僅僅代表他二人,而是代表整個“大觀園” “賈府” 乃至整個社會 時代之“靈魂” 。 “大觀園” 、賈府上下 ,全社會都屬“寶黛”兩顆心靈的身體外形,二者是“靈”與“肉”“形與神”的關(guān)系。 這種觀點也來自于“佛家”,佛家稱人的肉體是“臭皮囊”,主張拋開“臭皮囊”,只要“精神”。
寶玉的年令正處于“叛逆期” ,這個時期的孩子都叛逆,只不過寶玉的叛逆更徹底,對整個當(dāng)時社會的思想現(xiàn)念、意識形態(tài)、審美觀等等都背道而馳,代表著當(dāng)時最高意識的覺醒! 在他看來,整個社會現(xiàn)實人心世俗都散發(fā)著一種庸俗低級腐朽的氣息,張嘴閉嘴就是那一套勸人讀書做官功名利祿仕途經(jīng)濟的“混帳話”,不是說這些話這些事本身有多不好,而是它在抹殺人的“天性”!抹殺著人的青春鮮活生機勃勃的活力、審美、創(chuàng)造性!莫非人人只能有一種思想一條道路可行,不可以有自己的見解愛好人生選擇? 不可有自己的自由?
記得魯迅先生有一段話,說整個封建社會這本歷史“書”中,每一頁反反復(fù)復(fù)都寫著兩個字:“吃人!”魯迅先生反對的是那種封建禮教對人性的禁錮朿縛,寶玉的“叛逆”與此而著異曲同工之妙。
“寶黛”二人都只擁有一副聰明穎悟的頭腦、高貴的心靈和叛逆的性挌,其余皆無。
先說黛玉,黛玉是一顆最純情美好的心靈的代表,“最天然、無污染、原生態(tài)”!
但是,最初最先萌芽的美,往往最稚嫩、最脆弱。黛玉除了有一個聰明伶俐,有些“古怪”的頭腦(心較比干多一竅)外,其余無一物, 甚至連個健全體格都不給,連一點肉都沒有。那么單薄的一個身體還要“雪上加霜”再有一身的病, “從打會吃飯便會吃藥”。 而且性挌也是病態(tài)不完整的,“ 小心眼”猜疑,致使人緣也很糟, 除寶玉外,幾乎無人贊成。
(這是因為她本是一株仙草,只有個天賦的美好靈性,很單純,并不懂得人間世的復(fù)雜關(guān)系。)
社會關(guān)系父母兄弟姐妹親情全無,連個叔佰遠(yuǎn)房親近人也只字未提,讓她徹底斷絕所有外援,連件好衣服都不描寫,孤零一顆贏弱高傲心靈寄存于一個“臃腫病態(tài)軀體"之中,真可謂“了便是好”了的徹底。
社會地位唯一的“靠山”是姥姥“賈母”,有這層關(guān)系大約只為了有理由讓她來在一個特珠的環(huán)境下來“相會”,便于開展“工作”。這“靠山”也不過是個名存實亡的“傀壘”罷了, 真正的“當(dāng)權(quán)者”是“王夫人”。 就這樣一個孤零零不肯與周圍環(huán)境同流合污的高潔“靈魂”,開始了被生存環(huán)境對一個“異己”展開了摧殘排斥,演示著現(xiàn)實生活中殘酷無情的爭斗法則。
林黛玉終歸“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既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必難容于世?!皣?yán)霜偏打無 根草,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墻倒眾人推”。原本脆弱,“風(fēng)聲鶴唳草木紫兵”,富麗堂皇的賈府“大觀園”成為吞噬“異己”的“無情獸” 。當(dāng)然,最終結(jié)果,無論勝者敗者個個血肉模糊,死的死,散的散。
大觀園中女孩子沒一個好下場, 因為她們個個都有一顆純潔的靈魂 ,而越是純潔的越難容于世下場越慘,妙玉尤三姐晴雯最為孤標(biāo)傲世也最慘。 “ 千紅一窟,萬艷同杯”,誰獨能免?
唯有一個“襲人”得到最好的結(jié)局,因為她最能“ 溶”,能很好的溶于環(huán)境之中,人情冷暖風(fēng)刀霜劍皆傷不到她,到哪都得到“重點保護(hù)”,才得以全身而退,最后還收獲了 “愛情家廷”雙豐收。
賈寶玉與黛玉一樣,“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除擁有一顆“赤子之心”、難融于世的靈魂外,其余皆無。雖“至富至貴”,合府上下視為“眼珠子”“命根子”,可惜天生“古怪”脾氣,并不以身世富貴為然,幾番講過自己是一“濁物”,不合生在這樣的家庭,享受這“優(yōu)厚待遇”,這一切并非自己想要的,別人怎么看,是別人的事,別人把這些看的多么重要,那是“勢力眼”, 其實一切都不過是“繁華惹眼虛熱鬧”罷了。
寶玉所反對的是傳統(tǒng)家族世俗觀念,對純真純情人性、一個嫩弱者的無情摧殘打擊迫害!在賈府唯有黛玉孤苦伶仃性情高潔美好,卻偏偏不被看好,反被看作是“異類” “弱者”,好欺負(fù)。
人們對美好東西的麻木不仁、無情摧殘正是賈寶玉丶曹雪芹,也是《紅樓夢》最想要表達(dá)的核心!“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傳統(tǒng)世俗勢力對美好純情之美的麻木不仁、無情推殘正是作者所要表達(dá)的“其中味”、“辛酸淚”!
林黛玉是其中典型代表,以下“十二釵”、大觀園中之女子丶及賈府中丫頭仆人戲子,以及所有美好的生命、所有美好事物、感情等等,也都有一個共同的“萬艷同悲”的被摧殘的下場! 這也正是人生最大悲哀!真善美好的東西被殘酷打壓滅絕,假惡丑的東西得到助長,這就是人生的悲哀! 這也是世態(tài)人情、世態(tài)炎涼的寫照,“綿上添花從古有,雪中送炭向來無” ,世事人心就是這樣。
在寶玉看來,自己本是一個極平凡,“愚鈍”之人,并非人人都真正拿自己“當(dāng)會事”,自己也不佩,人人都捧著自己,那不過是表面,不過是憑借家族勢力 而已。
而這正是他聰明可愛之處,這也正是他與眾不同大奇處,是自我意識的覺醒,這也是被外人視為“傻呆”的地方。也正因此注定必大吃苦頭,你高傲不俗,也必為俗世所棄,最終只能絕俗而去。
但是,賈寶玉無疑是看透了的,當(dāng)時的社會狀況的確無常多變,越有財有勢者地位優(yōu)越,越提心吊膽憂心重重,朝不保夕。一切都不過是“身外之物”,今天是你的,明天保不定是誰的,可以擁有,也可以失去,誰也無法永遠(yuǎn)占有。最重要的還是自身,而自身又恰“不成器”“資質(zhì)濁物”還不及幾個女子 。平生最討厭“仕途經(jīng)濟”那些 “正事”,否定了社會家庭,也否定了自身,什么也靠不住。又“背父兄教育師友規(guī)勸”,這樣便徹底將自己置身于“一無所有”的地步,“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與黛玉異曲同工,“不謀而合”,兩顆同樣孤傲清高、憤世妒俗的靈魂在悠蕩。
警幻說寶玉是“意淫”,其它人都是“肉欲”,寶玉只與黛玉靈魂相投,兩人“對光”怎么看都順眼,這叫“對脾氣”。寶玉與寶釵就“不對脾氣”,他愛寶釵,是出于“肉欲”,只愛寶釵的“肌膚”,有一次,看到寶釵“雪白豐腴的玉腕”,好眼饞,心想“這個肩膀長在林妹妹身上就好了,就可以摸一摸”。
整個世界只有寶玉黛玉他二人兩顆高潔的靈魂,其它人都是“濁物”,他曾幾次說過:“你死我就去當(dāng)和尚”,黛玉真的死了,寶玉也最終真的出家當(dāng)和尚,脫離“濁體臭皮囊”。
封建時代代表人的信仰人生哲學(xué)思想最高境界無非就是'佛家思想“,這也是寶玉時時奉行的、時時所思所想、掛嘴邊的的“最高理想追求”。而兩顆心最終也未能走到一起,彼此唯一的知音知已也失去了,這“大孤獨”“大悲哀”世間難容,唯有“歸去”!
最后說說寶釵,寶釵是傳統(tǒng)雄厚俗世人情的代表,擁有幾千年人情世俗的雄厚勢力,集人情世故、處世聰明智慧等于一身。
寶釵有著顯赫的家族源淵,“賈、史、薛、王”四大家族之一,家庭門風(fēng)有其兄長薛蟠之頭號浪氓無賴沒人敢惹、強搶強奪、打死人命無事人一般的惡勢力,其母是“四大家族”的“王”姓,和賈府王夫人一樣,是姊妹倆,實際上,寶釵集“四大家族”的優(yōu)勢于一體,集人心奸詐、人情冷暖、人心險惡,權(quán)貴驕橫無賴于一體,所有優(yōu)勢都在她一邊。
寶釵代表一種聰明處世,一種雄厚的傳統(tǒng)勢力。寶釵識大體,識時務(wù),是識世俗人情之“俊杰”,她可以借助一切可借助的力量,“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寶釵代表最明智先進(jìn)的處世哲學(xué)觀和方法論,她是最高超的“處世”大師,寶玉黛玉則是覺醒叛逆的“出世”者。
在寶釵身上,占盡一切優(yōu)越,“天時地利人和”,雖暫時寄居借住,原因不是住不起,而是因為“霸道”,其兄無辜打死人命逍遙法外,找個地方?jīng)]人管無人問處玩來了。
寶釵不僅有母親哥嫂一班“混人”<混人即是勢力最強的表現(xiàn)>,更有“姨媽”王夫人,為之撐腰,王夫人是獨攬賈府大權(quán)真正“執(zhí)政者”。
寶釵又深諳“為人處世”之道,貫會“順勢借勢”“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己“謂愚裝拙”深得人心,優(yōu)雅大度,城府深廣。更兼有“金玉良緣”“天命不可違”一說,因此她完全有充分理由 “道貌岸然”“坐享其成”。
而且寶釵之爭不只是贏黛玉一人,而是欲取整個“賈家家室”而代之,而她最終如愿以償。
當(dāng)然,薛寶釵也是受害者,也是美好女孩,有美的心靈,和聰慧心靈。但她更現(xiàn)實,也更尊重客觀現(xiàn)實,又能夠駕馭的了現(xiàn)實,可也受世俗“污染”的最厲害。寶釵也在與命運抗?fàn)?,最終雖是勝出者,卻也難逃可悲的命運下場。
假如換位思考,將釵黛二人的地位條件背景調(diào)換一下,寶釵孤苦無依,斷絕她一切后援力量,使之成為無源之水,看她還能從容優(yōu)雅裝得下去嗎?林黛玉如果擁有一副堅強性格健康體挌,父母健在,“鹽商事業(yè)發(fā)達(dá)”家業(yè)興旺,何必寄人籬下,又怎會多愁善感多猜多疑?恐怕別人只有“羨慕嫉妒恨”她的份了。以黛玉之“天資聰穎”,要強性格,儼然一副頤使氣指大小姐派頭那是現(xiàn)成。
當(dāng)然,那樣的話,大摡寶玉也就不會愛上她了,曹雪芹也就不會寫她了 ,紅樓夢也無夢可做了,更不會有我在這里胡諂八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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