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笑肉不笑”“大多是假笑”“悲時也帶笑”這是描寫日本人微笑的真實寫真。有位朋友說，對日本人的笑，中國人會感到不可思議，永遠不能理解。我說，其實，美國人和世界人都對日本時真笑假笑搞不清楚。
1941年12月，日本特使來棲和野村與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就日美關系問題舉行多次會談，會談中兩位日本特使臉上始終笑容滿面，會談結束后又微笑著，頻頻鞠躬告別。美國人員看到日本特使的這種神情，都認為未來美日關系將是樂觀的。事隔數(shù)日，12月5日，日本不宣而戰(zhàn)，偷襲珍珠港，美國損失慘重，從此揭開了太平洋戰(zhàn)爭的序幕。至今有的學者還認為，如果當時的國務卿了解日本民族的特點，懂得日本人身體語言的特點，就不會輕易上當了，定會作出充分的準備……
其實美國人萬萬沒想到東方人的微笑往往會笑里藏刀，早知道這一點，有所防備的話，也不至于吃如此大虧。
日本籍的英國血統(tǒng)文學家小泉八云,在題為《日本人的微笑》的隨筆中描述道:“日本人即使臨死時也能莞爾一笑。平時,他們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這種微笑,沒有偽善,沒有反抗,同人們經(jīng)常聯(lián)想到的那種性格軟弱的病態(tài)微笑也沒有關系。它是一種竭盡心力,長時間培養(yǎng)成的一種品質,是一種無聲的語言,如果用西方式的臉部表情來解釋這種微笑,不管作何努力,都不會得出正確的結論。”
這種微笑在一般場合給人的印象是優(yōu)美和愉快的。它最初的感染力十分強烈并富有魅力,使得對方過了一些時候才醒悟過來。在特殊場合,如目睹者正處于痛苦、害羞或頹喪時,他會覺得這種微笑是奧妙的,帶有哄騙性的,甚至會因此而著惱。
每個自重的日本人，都必須有自我克制的品格，這也是他們對自身名譽的“義理”之一。婦女分娩時不能大哭大叫，男人面對痛苦和危險必須沉著穩(wěn)重。當洪水襲擊日本村莊時，每個自重的人都不能大呼小叫，東奔西竄，而是要毫無恐懼地盡快收拾好必需品，然后奔向高處去避難。
日本人總是面帶微笑，最初令他十分不解，漸漸地他終于明白，微笑是一種禮儀，是一種友好，是一種修養(yǎng)。通過我二十多年的觀察，得出結論：日本人不僅平時總是面帶微笑，就連面對親人死亡也面帶微笑，而且笑容里沒有半點造作和偽善。”
記得十幾年前，我報社有位每日新聞出身、退休進來補差的女編輯，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一天，這位叫菊田的女編輯笑容可掬地來到我面前說，丈夫突然去世，要請幾天假回去安排葬禮。我當即很吃驚，趕忙問道：“是你的丈夫嗎？”并感到極其不可思議，因為她說的時候，面部絲毫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我感到這種冷酷無情的女人令人可怕。
果真后來因為這個女編輯欺負年輕的中國記者，我忍耐幾次，最后忍無可忍，當即辭退了她。這下子像捅了馬蜂窩、摸了老虎屁股一樣，這個叫菊田的女編輯馬上將我告到日本女性雇用保證組合。后來通過裁決我報社又給她多付了三個月的工資。因為日本的社長不能隨便說解雇誰，就解雇誰，這就叫勞動保護法。一個日本女人的“笑到無情”給我深深上了一課。
當然親人去世，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會悲痛萬分，日本人當然也不例外。但日本人認為微笑是對對方的尊重，就像說“你好”、“再見”一樣屬于寒喧語中的肢體語言。
到別人家做客或者出席各種晚會，人們要打扮一下，穿得好一些，是表示對該項活動的重視和對邀請人的尊重。在日本，向人微笑也包含著這樣一層意思。如果滿臉烏云，冷若冰霜，不管你心里是為了什么，但看見你臉色的卻是和問題毫不相干的人。這種不健康的情緒會影響接觸你的人，這樣既顯得你沒有修養(yǎng)，也會影響你與他人的關系。
在日本，微笑一是證明自己有修養(yǎng)，二是維系人際關系。當然，微笑還可以減少心理壓力。日本人在格外高興，如演員獲獎等場合，不笑會哭會流淚，那是歡樂的淚，也會給周圍人帶來快樂。但是日本人在悲傷時卻不能把壞情緒傳染給別人，這一點與我們中國人有很大不同。
要提起能具體說明日本人是怎樣把悲傷壓在心底，把微笑送給別人的故事，莫過于近代作家芥川龍之介（1892～1927）的短篇小說《手帕》了。芥川不愧是日本大正文壇上的“鬼才”，他能把日本人深層的心理恰到好處地變成文字展現(xiàn)給人們。
《手帕》寫的是一位東京大學學生的母親去拜訪她兒子的恩師長谷川教授的故事。那名學生學習期間曾得到該教授的賞識，住院期間教授又幾次去醫(yī)院探望。后來那位學生終于因醫(yī)治無效而赴黃泉。葬禮過后，死者母親來到教授家中，對教授給予自己兒子的照顧表示感謝。教授當然不認識這位母親，只覺得她氣質高雅，談吐不俗。教授坐在椅子上搖著扇子，家長在桌子對面笑容可掬地邊回憶愛子生前的點點滴滴邊感謝老師?？瓷先ズ孟袼廊サ牟皇亲约旱膼圩樱且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別人。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之感。談著談著，教授一不留神將扇子掉在地上。當彎下腰撿扇子那一瞬間，教授驚呆了！那位夫人下半身在劇烈地顫抖，兩只手緊緊握著手帕的兩端，幾乎要把手帕撕成兩半。她被桌子擋住的下半身在哭，而上半身卻在微笑。
文學作品當然不是史實，但它卻是真實社會的反映，是對社會的真實描寫，是生活的縮影和寫照。這篇小說不僅說明了日本人如何克制自我感情，也說明了什么是武士道精神。所以長谷川教授暗暗稱贊那位夫人具有武士一樣的精神和心理素質。
“皮笑肉不笑”“笑不發(fā)自內心”“笑只是禮儀”這都是日本人的特點。關于日本人的微笑，以后還要談，這里只講為什么日本人遇見悲傷時還面帶微笑？結論是：日本人永遠不想把自己的悲傷和傷感情緒帶給別人，給他人增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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