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民族新的黎明
我曾多次思索,1976年那場震動全國的唐山大地震,包含著什么需要我們領(lǐng)悟的意義呢?我想,人們總是太自以為是。爭得了一點權(quán)力、名聲和財富就瘋狂膨脹,隨心所欲地挑動階級斗爭、族群對立,制造了大量的人間悲劇。一場地震,至少昭示天下,誰也沒有乾坤在手,宇宙在握。只要天地略略生氣,那么,剛剛還在熱鬧著的運動、批判、激憤,全都連兒戲也算不上了。
天地自有天地的宏大手筆,一撇一捺都讓萬方戰(zhàn)栗。那次在唐山出現(xiàn)的讓萬方戰(zhàn)栗的宏大手筆,顯然要結(jié)束一段歷史,但是這種結(jié)束又意味著什么?是毀滅,還是開啟?是跌入更深的長夜,還是迎來一個黎明?
對于這一切,我還沒有判斷能力。但是已經(jīng)感受到,不管哪種結(jié)果,都會比金戈鐵馬、運籌帷幄、辭廟登基、慧言宏文更重要。凸現(xiàn)在蒼生之前的,是最關(guān)及生命的原始母題,例如怎么讓民眾平安地過日子,端正地對天地。在這個關(guān)口上最容易讓人想起幾千年前就行走在這片大地上的那些粗礪身影。他們很少說話,沒有姓名,更沒有表情,因此也沒有人能夠把他們詳細描述,而只是留下一些行為痕跡,成為永久的傳說。
這讓我又想起了從黃帝到大禹的傳說時代。那個時代,即便在結(jié)束很久之后,還在無限延續(xù)。原因是,一個民族最早的傳統(tǒng)和神話,永遠是這個民族生死關(guān)頭的最后纜索。
傳說和神話為什么常常受到歷史學家的鄙視?因為它們不在乎時間和空間的具體限定,又許諾了夸張和想象的充分自由。但是,超越這些限定、享有這些自由的,極有可能是人類的信念、理想和祈愿,這就遠比歷史學重要了。歷史學作為世間千萬學科中的一門學科,并沒有凌駕全部精神領(lǐng)域的權(quán)利。
有些歷史學家比較明智,憑借西方考古學家對某些遺址的發(fā)掘,認為傳說與歷史未必對立,甚至盡力為神話傳說中“有可能”的真實辯護,肯定那里有“歷史的質(zhì)素”、“事實的質(zhì)地”。例如我在半山藏書樓看到過王國維在1925年發(fā)表的《古史新證》,其中說:“上古之事,傳說與史實混而不分,史實之中固不免有所緣飾(yuán shì指衣物鑲綴的花邊),與傳說無異,而傳說之中往往有事實之素地(sù dì沒有建筑物的土地。引申為基礎(chǔ))。”能這樣說,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但仍然沒有擺脫歷史學的眼光。
按照文化人類學的眼光,傳說中包含著一種屬于集體心理的真實。集體心理不僅也是一種真實,而且往往比歷史真實更重要。這就像晚霞給人的凄艷感受,修竹給人的風雅印象,長年累月也成了一種真實,甚至比它們在天象學和植物學上的真實更有意義。
在所有這類傳說中,神話,更具有根本性的“原型”價值。
在遠古時代,神話是祖先們對于所見所聞和內(nèi)心愿望的天真組建。這種組建的數(shù)量很大,其中如果有幾種長期流傳,那就證明它們契合了一個民族異代人的共同愿望。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原型”,鑄就了整個民族的性格。
中國古代的神話,我分為兩大系列,一是宏偉創(chuàng)世型,二是悲壯犧牲型。盤古開天、女媧補天、羿射十日,都屬于宏偉創(chuàng)業(yè)型;而精衛(wèi)填海、夸父追日、嫦娥奔月,則屬于悲壯犧牲型。這中間,女媧補天、精衛(wèi)填海、夸父追日、嫦娥奔月這四則神話,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足以和世界上其他古文明中最優(yōu)秀的神話媲美。四則神話的主角,三個是女性,一個是男性。他們讓世代感動的,是躲藏在故事背后的人格。這種人格,已成為華夏文明的集體人格。
比如補天,世道經(jīng)常會走到崩潰的邊緣,很多人會逃奔、詛咒、互傷,但總有人會像女媧那樣站起來,伸手把天托住,并煉就五色石料,進行細心修補。要知道,讓已經(jīng)瀕于崩潰的世道快速滅絕是痛快的,而要煉石修補則難上加難。但在華夏土地上,請相信,一定會有這樣的人站出來。
文明的規(guī)則,并不是一旦創(chuàng)建就會永享太平,也不是一旦破裂就會全盤散架。天下是補出來的,世道也是補出來的。最好的救世者也就是最好的修補匠。
后代很多子孫,要么謀求改朝換代,要么試圖造反奪權(quán),雖然也有自己的理由,卻常常把那些明明可以彌補、改良的天地砸得粉碎,一次次讓社會支付慘重的代價。結(jié)果,人們看到,許多號稱開天辟地的濟世英雄,很可能是騷擾民生的破壞力量。他們?yōu)榱艘屪约旱钠茐淖兊煤侠?span lang="EN-US">,總是竭力否定被破壞對象,甚至徹底批判試圖補天的人物。久而久之,中國就普及了一種破壞哲學,或曰顛覆哲學。面對這種情況,補天,也就變得更為艱難,又更為迫切。但是,我說過,在華夏土地上,補天是基本邏輯。
再說填海。這是華夏文明的又一種主干精神。精衛(wèi)的行為起點是復仇,但是復仇的動機太自我,支撐不了一個宏偉的計劃。終于,全然轉(zhuǎn)化成了為人間消災的高尚動機,使宏偉有了對應。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在有生之年看不到最終成果的行動。神話的中心形象是小鳥銜石填海,只以日日夜夜的點點滴滴,挑戰(zhàn)著無法想象的浩瀚和遼闊。一開始,人們或許會譏笑這種行為的無效和可笑,但總會在某一天突然憬悟:在這樣可歌可泣的生命力盛典中,最終成果還重要嗎?而且,什么叫最終成果?
海內(nèi)外有不少學者十分強調(diào)華夏文明的實用性原則,我并不完全同意。大量事實證明,華夏文明更重視那種非科學、非實用的道義原則和意志原則。精衛(wèi)填海的神話,就是一個雄辯的例證。由此,還派生出了“滴水能穿石”、“鐵杵磨成針”等相似話語。這幾乎成了中國民間的信仰:集合細小,集合時間,不計功利,終能成事。
如果說,類似于補天救世的大事不容易經(jīng)常遇到,那么,類似于銜石填海這樣的傻事則可能天天發(fā)生。把這兩種精神加在一起,大概就是華夏文明能夠在所有世界古文明中唯一沒有中斷和滅亡的原因。
軒轅黃帝 中華民族始祖,人文初祖,中國遠古時期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黃帝(前2697-前2599年)少典之子,本姓公孫,長居姬水,因改姓姬,居軒轅之丘(在今河南新鄭西北),故號軒轅氏,出生、創(chuàng)業(yè)和建都于有熊(今河南新鄭),故亦稱有熊氏,因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他首先統(tǒng)一中華民族的偉績而載入史冊。他播百谷草木,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創(chuàng)造文字,始制衣冠,建造舟車,發(fā)明指南車,定算數(shù),制音律,創(chuàng)醫(yī)學等,是承前啟后中華文明的先祖。傳說中遠古時代中華民族的共主,五帝之首。
禹 姒姓夏后氏,名文命,號禹,后世尊稱大禹,夏后氏首領(lǐng),傳說為帝顓頊的曾孫,黃帝軒轅氏第六代玄孫。他的父親名鯀,母親為有莘氏女修己。相傳禹治黃河水患有功,受舜禪讓繼帝位。禹是夏朝的第一位天子,因此后人也稱他為夏禹。他是我國傳說時代與堯、舜齊名的賢圣帝王,他最卓著的功績,就是歷來被傳頌的治理滔天洪水,又劃定中國國土為九州。后人稱他為大禹,也就是偉大的禹的意思。
盤古開天 最早見于三國時徐整著的《三五歷紀》。據(jù)民間神話傳說古時盤古生在黑暗團中,他不能忍受黑暗,用神斧劈向四方,逐漸使天空高遠,大地遼闊。他為不使天地會重新合并,繼續(xù)施展法術(shù)。每當盤古的身體長高一尺,天空就隨之增高一尺,經(jīng)過1.8萬多年的努力,盤古變成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而天空也升得高不可及,大地也變得厚實無比。盤古生前完成開天辟地的偉大業(yè)績,死后永遠留給后人無窮無盡的寶藏,成為中華民族崇拜的英雄。
女媧補天 水神共工造反,與火神祝融交戰(zhàn),共工被祝融打敗了,他氣得用頭去撞西方的世界支柱不周山,導致天塌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間。女媧不忍人類受災,于是煉出五色石補好天空,折神鱉之足撐四極,平洪水殺猛獸,人類始得以安居。
羿射十日 古代堯帝統(tǒng)治時期,天上有十個太陽輪流出來。由于太陽之間發(fā)生了矛盾,他們同時出來,地上的樹木莊稼都曬死了,老百姓都快要餓死。堯帝讓嫦娥的丈夫后羿用弓箭去射太陽。后羿使出渾身的力氣,射掉了其中9個,只留下現(xiàn)在的一個太陽。
精衛(wèi)填海 精衛(wèi)原來是炎帝寵愛的女兒,有一天她去東海玩,可是突然風暴襲來,她死了。女娃變成了鳥,名字就叫作“精衛(wèi)鳥”。精衛(wèi)鳥去西山銜來石子兒和樹枝,一次又一次投到大海里,想要把東海填平。
夸父追日 夸父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一個巨人,是幽冥之神后土的后代,住在北方荒野的成都載天山上。他雙耳掛兩條黃蛇、手拿兩條黃蛇,去追趕太陽。當他到達太陽將要落入的禺谷之際,覺得口干舌燥,便去喝黃河和渭河的水,河水被他喝干后,口渴仍沒有止住。他想去喝北方大湖的水,還沒有走到,就渴死了??涓概R死,拋掉手里的杖,這杖頓時變成了一片鮮果累累的桃林,為后來追求光明的人解除口渴。
嫦娥奔月 后羿從西王母處請來不死之藥,逢蒙聽說后前去偷竊,偷竊不成就要加害嫦娥。情急之下,嫦娥吞下不死藥飛到了天上。由于不忍心離開后羿,嫦娥滯留在月亮廣寒宮。廣寒宮里寂寥難耐,于是就催促吳剛砍伐桂樹,讓玉兔搗藥,想配成飛升之藥,好早日回到人間與后羿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