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清光緒二十六年。在八國聯(lián)軍從天津殺進北京,慈禧皇太后挾光緒皇帝倉皇西逃的同時,一支由西方探險者組織的駝隊也從西部邊陲的喀什出發(fā),走向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之中“荒涼得如同月亮上一樣”的羅布泊。
羅布泊這個名字原意是“多水匯集之湖”,而當時已經是干旱到極致的生命禁區(qū)。駝隊的領頭人是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出發(fā)時,赫定想不到,自己將在這里偶遇一個千載以來從未被發(fā)現(xiàn)的神秘古城。隱藏在歷史砂礫中一千多年的樓蘭王國,隨著他的發(fā)掘重見天日,引起舉世轟動。
神秘的樓蘭,堪稱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成就之一,被稱為“亞洲的龐貝古城”。這座古城給后人留下了太多的謎團,讓無數(shù)考古學家趨之若鶩。本期節(jié)目為您講述:樓蘭古國的未解之謎(上)。
羅布泊到底在哪兒
斯文·赫定并不是第一個來到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歐洲探險家。1876年,一個叫普爾熱瓦爾斯基的俄國人,經過艱辛跋涉,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找到了神秘的羅布人。羅布人是羅布泊地區(qū)的土著居民,有自己的羅布方言,以打漁、狩獵為生,千百年來與世隔絕。
在羅布人的指引下,普爾熱瓦爾斯基探訪了塔里木河的終點湖,他認為那是記載于中國史料的羅布泊。令他吃驚的是,眼前的所謂“羅布泊”,是一個平均水深不到半米的淡水湖沼,而中國史書《史記》和《漢書》中記載的羅布泊叫“蒲昌海”,意為“鹽澤”,二者顯然有出入。
普爾熱瓦爾斯基的行囊里裝著歐洲人眼中最經典的中國地圖——《大清一統(tǒng)輿圖》,其中的新疆,是以康熙、乾隆年間兩次有外國傳教士參加的實地測量為基礎繪制的。圖中的羅布泊,位于普爾熱瓦爾斯基親手測量過的這個“羅布泊”的北方400多公里以外。
回到歐洲后,普爾熱瓦爾斯基向世界地理學界驕傲地宣布:他找到了羅布泊,此前所有地圖上羅布泊的位置都是錯誤的!普氏的結論,不但否定了西方歷史地理學界的科研依據和結論,也對中國的歷史文獻發(fā)出了挑戰(zhàn)。如果他是對的,那就意味著《史記》、《漢書》有關塔克拉瑪干和羅布泊的記載錯了。
【普爾熱瓦爾斯基】
這就是19世紀末國際地理學界著名的“羅布泊位置之爭”,全世界的探險家都在探討,羅布泊到底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哪個位置。最主流的兩種意見,分別以普爾熱瓦爾斯基和德國地理學家馮·李?;舴覟榇?。
李?;舴疫@個名字,人們可能會感到陌生,但他提出的一個概念,卻被人們廣為熟知,那就是著名的“絲綢之路”。1868年至1872年,李希霍芬游歷了大半個中國。之后,他花費了大半生的精力,撰寫了五卷本的巨著《中國——親身旅行和據此所作研究的成果》。在該書中,李希霍芬第一次提出了“絲綢之路”的概念。
李?;舴业挠^點是:羅布泊有一北一南兩個湖區(qū),普氏到達的是“南湖”,而《大清一統(tǒng)輿圖》標示的羅布泊是“北湖”。
普爾熱瓦爾斯基的反駁簡潔有力:自己親眼見過所謂“南湖”,然而誰能證明在羅布荒原上有“北湖”存在呢?李?;舴冶粏栕×?。他幾乎走遍全中國,就是沒去過羅布泊。為了支持李?;舴业耐普?,他的學生斯文·赫定決定親自走一趟。
1865年,斯文·赫定出生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的一個中產家庭。他所處的時代,影響人類歷史、改變世界地理認知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剛剛過去,它的余波引發(fā)著世界范圍的探險熱潮。很多單槍匹馬的無名之輩,憑測繪了一條熱帶雨林中的河流,或標明某個處女峰的海拔,一夜之間名揚天下。
15歲那年,赫定看到了瑞典極地探險家諾登斯科德從北冰洋凱旋的盛況。去那些不為人知的地方探險,從此成為他的人生目標。
【1882年斯文·赫定(左二)與家人】
被幸運女神眷顧的探險
1898年,赫定站出來說,愿意做一次史無前例的羅布荒原南北穿越,通過實地測量證實,是否存在“北湖”。羅布荒原的北部是一片未經探索的“盲區(qū)”,危險性不言而喻。赫定要當?shù)竭_羅布荒原北部的“第一人”,這給他帶來了瑞典國王和諾貝爾基金會的資助。
1899年,赫定一行人進入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流入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塔里木河,可能是世界上最神秘莫測的河流。歷史上,羅布泊就是塔里木河的河水匯成的。但赫定來到這里的時候,羅布泊早就從湖泊變成了荒原。
赫定扎營的地方是現(xiàn)在尉犁縣南端一個湖泊的出入口,從這里向西北行三天可到達庫爾勒,附近也有一些維族村落。赫定覺得這里方便補給,便選定此處作為考察大本營。
按計劃,這次他要從塔里木河穿行到南方的車爾臣河,行程大約為300公里,時間約為20天。離開大本營,他們也就離開了水源,在整個行程中,惟一能夠補充水源的,是一個被羅布人稱為“阿提米西布拉克”的淡水泉。
“阿提米西布拉克”從18世紀后期為探險家探悉,有一個漢語名字叫“六十泉”。六十泉并不代表有60個泉眼,在羅布人的語言系統(tǒng)中,六十代表很多的意思。這個“死亡之?!敝袔缀跷┮坏乃囱a給地,是進入羅布荒原腹地最重要的中繼站。找到它要靠運氣,或者找到一個知道六十泉位置的羅布人。
【斯文·赫定手繪圖:塔里木河岸邊的牧人】
赫定這次探險似乎受到了幸運女神的眷顧。他在普爾熱瓦爾斯基的探險游記中讀到過,六十泉的具體位置,除了一個叫“阿不都熱依木”的羅布人外,誰也不知道。普爾熱瓦爾斯基描述,這是一個矯健的獵人,通過追蹤一匹受傷的野駱駝,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六十泉。但是到哪里去找阿不都熱依木,書里并沒提到。
幸運的是,赫定在大本營附近遇到了幾個羅布人。赫定學過古突厥語,能夠和羅布人進行交流。赫定遇見的羅布人中,剛好有一個是阿不都熱依木的弟弟。于是,阿不都熱依木和他的弟弟一起,加入了赫定的駝隊。
1900年春,萬物復蘇,斯文·赫定和他的駝隊再次出發(fā)。3月23日晚,他們在六十泉邊的紅柳胡楊林中宿營。第二天,他們把所有的麻袋都裝滿了冰塊,開始一路南行。在寒冷的沙漠中,冰塊比水更容易攜帶,而且不會變質。這個做法至今仍是沙漠探險隊的一大法寶。
五天后,駝隊經過了一片荒丘,在沙包的環(huán)繞中,竟然有幾間房子。赫定讓隊伍停下來休息,自己去研究這幾間房子。他拿一把鐵鍬不斷挖掘,挖出了幾枚中國古幣、幾把鐵斧、一些木雕。遠處,還可看到幾處土樓。
赫定以為,這是羅布人因為逐水而居放棄的過渡性村落,但羅布向導奧爾得克肯定地告訴赫定,這一帶被視為絕域,羅布人從不涉足。
【駝隊中的斯文·赫定】
丟失鐵鍬是功不是過
整個隊伍中沒有人知道這個村落的由來。盡管很好奇,但誰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一個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的村落上。他們的目的地遠在上百公里外,每耽擱一分鐘,就會給后面的行程增加一分危險。
赫定離開了這處遺址。傍晚,探險隊來到一處凹地,里面長著幾株活的紅柳,這說明腳底下有水源。赫定決定停下來挖井并在此宿營,但此時奧爾得克懊惱地對赫定說,他可能把鐵鍬遺落在下午經過的那個無名遺址了。那是全隊僅有的一把鐵鍬,奧爾得克深知它的重要,表示自己愿意趕回去尋找鐵鍬,然后再沿著旅隊的足跡追上來。
奧爾得克一去就是大半天。后半夜,一場暴風如期而至。赫定很擔心單槍匹馬的奧爾得克,但能做的也只是為他祈禱。出乎意料的是,次日中午奧爾得克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手里不僅有一把鐵鍬,還有幾塊雕刻精美的木板。
奧爾得克說,他出發(fā)沒多久就趕上了大風暴,路面上狂風卷起流沙,旅隊原來的足跡完全消失了。他迷失了方向,只能慢慢摸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闖入了另一個遺址。這個遺址里有一座塔,還有一片比他們途經的廢墟規(guī)格更高的房屋遺址,而且遍地散落著雕花木板、古錢和雕刻品。從那里,奧爾得克折向他們曾經停留過的遺址,找回了鐵鍬。
【羅布泊的地理位置】
看著那幾塊木板,斯文·赫定驚呆了:面前的渦卷紋、樹葉紋裝飾木板具有典型的希臘藝術風格!直覺告訴他,這些精美的木雕,屬于上一個千年的佛教文明,而且裝飾的絕不是普通人家。
這樣的東西出現(xiàn)在被稱為“生命禁區(qū)”的羅布荒原,一下激起了赫定的好奇心。他幾乎斷定,那片遺址是一個千年以前的人類聚居區(qū),規(guī)模很大,文明程度很高。
赫定當即提出,讓奧爾得克帶他找到這個神秘遺址,但奧爾得克等羅布人卻不同意。駝隊的食物和冰塊已經不足以支撐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考察計劃了,是繼續(xù)向南走找到“北湖”,還是折回去考察神秘遺址,赫定只能二選其一。
赫定后來回憶:“當時我只做了一個簡單的利弊判斷,就馬上決定,明年冬天,我一定會再回到羅布沙漠。奧爾得克答應,保證把我?guī)У剿l(fā)現(xiàn)木刻板的那個古跡。他忘掉帶上鐵鍬不是一個過失,而是一種運氣,否則我永遠也找不到那個遺址,永遠完成不了這樣偉大的發(fā)現(xiàn)?!?/p>
赫定帶著探險隊繼續(xù)完成了羅布荒原的穿越,對塔里木河進行了一系列測繪,一直走到西藏東部。這次穿越的最初目標——羅布泊真正的位置尚未確定,而赫定的興趣,已經轉移到那片擦肩而過的神秘遺址了。他預感到,那會是更讓人激動的發(fā)現(xiàn)。
【斯文·赫定】
就像剛剛下班的市場
次年春天,斯文·赫定如約回到了六十泉。但尋找遍地木雕的遺址的過程并不順利,駱駝超負荷運作,人也到了承受的極限。3月3日,駝隊意外踏上了一條依稀可辨的古道。領頭的駱駝突然止步,一個碩大的土堆擋住了去路。赫定認出,那不是千年強風雕琢而成的突兀土堆,而是一座印度式佛塔的遺跡。
在佛塔腳下,氣勢恢宏的古城散落分布在一條運河的兩岸。佛塔所在是一處寺廟廢墟,佛寺周圍是一座園林,而園林南方正是羅布泊延伸過來的寬闊水域。赫定后來回憶他初見樓蘭古城時的驚愕:整個古城,就像是一個“剛剛下班的市場”。如同中了魔法而睡著了,異常地沉靜,但隨時都可能醒來。城中居民似乎剛剛匆匆離去,他們就接踵而至了。
赫定和助手先挖掘的是1900年他們短暫停留過的“土樓”,它們是用磚、胡楊木、蘆葦、紅柳堆砌而成的,已經坍塌破敗。
距土樓幾百米處有19間房屋,所有的房屋幾乎都是木制的,墻壁用一束束的柳枝糊泥巴構筑而成,有三間房屋的門框依然挺立不倒,還有一扇門是敞開的,也許最后一位居民推門離去后,這扇門就保持著這個姿態(tài)。在這里,赫定只找到一些毛毯碎片、陶器碎片、中國錢幣、斷頭繩子、靴子底和家畜的碎骨頭。
隨后,赫定移師到奧爾得克發(fā)現(xiàn)的遺址,這個遺址規(guī)模較大,像是一座城池。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赫定對每一間屋子都做了仔細的挖掘,發(fā)現(xiàn)了很多寶貝:一米多高的佛祖雕像,刻著佛祖盤坐姿勢的水平壁飾,雕琢極富藝術色彩的佛祖立像,蓮花與其他種類的花朵的飾品,以及一些不完整的半身雕像等。這些雕塑都是木制的,保存完好。
【古城的最重要遺址:佛塔】
一間被太陽烤干的泥巴屋,里面有三道馬槽,估計是當時的馬廄。在這間屋子里,赫定挖出了最寶貴的東西。一個馬槽里有一張紙,上面寫有若干漢字;扒開馬槽下的沙土,把沙子和塵土過濾掉,一張又一張類似的紙片接連出土。總共36張,每一張上都寫滿漢字。
在一座建筑前,馱夫撿起一塊小木板看了看,隨手扔在一邊。赫定卻在一瞥間,驚喜地看到那上面有黑墨寫成的文字,如獲至寶地將其撿了回來。這些文字不是阿拉伯文也不是中文,不是蒙古文也不是藏文。即便是通曉古突厥語、韃靼語、土耳其語等古老東方語言的赫定,看到這些文字也如看天書。
刻有類似文字的木簡不斷出現(xiàn),這是漢字之外出現(xiàn)最多的文字。在這些不明所以的文字中,赫定注意到一個反復出現(xiàn)的詞匯。他根據典籍中對這些古代字母、詞匯的注釋,將這個詞用拉丁字母拼寫成“KOKALNA”。
雖然不能馬上知道自己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赫定肯定自己的發(fā)現(xiàn)將引起轟動。他在游記中如此描述當時的心情:“這湖在什么時候存在過,什么人在這里居住過,他們生活在怎樣的狀態(tài)中,和中央亞細亞哪些部分有過來往,甚至于他們的國家叫做什么名字。這個可以說是被沙塵所湮滅了的國家,他們的歷史往事老早就歸入遺忘之鄉(xiāng),而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歷史刪除。這一切,我希望有重見天日的機會?!?/p>
在難以言表的激動中,斯文·赫定將發(fā)掘出的文物運回西方。經過多個語言學家的分析,木簡上的文字屬于一種古印度文,叫佉盧文。
“KOKALNA”有“城市”的含義,也是一個消失了十幾個世紀的古代中亞國家的名字。中國稱呼這個國家為“樓蘭”。
和斯文·赫定預計的一樣,他帶到歐洲的探險收獲一經公布,即刻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其成就被視為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fā)現(xiàn)之一。1902年,斯文·赫定被推舉為瑞典最后一個無冕貴族,成為與諾貝爾齊名的瑞典國寶級科學家。
【樓蘭遺址發(fā)掘現(xiàn)場】
德國中亞文字研究家康拉第在《斯文·赫定在樓蘭所得的中國文書與其他發(fā)現(xiàn)》一書中說,中國人在公元105年發(fā)明造紙,紙片文字是公元150年至220年間所寫,是迄今發(fā)現(xiàn)的最古老的紙張和紙上文字。
文書中有軍事機關、糧局、驛站所發(fā)的信件、報告、告示和收據,有簡單的習字帖和孩子們練習乘法表“二乘八得十六,九乘九得八十一”的拙書,還有署名超濟的私人信件,字里行間彌漫著戍邊將士對家鄉(xiāng)親人的深深眷念;物件中有魏晉錢幣,有獵箭、戰(zhàn)箭、火箭,有貝殼做的貨幣,有項鏈、耳墜、刻著赫爾墨斯像的寶石,有衣綢、床單、毛氈、麻線、鞋子,還有來自敘利亞、古羅馬的銅器、木器、鐵鏈、玻璃杯。
從遺址、書簡和文物可以推斷出來,樓蘭古城當年相當繁榮,城里有一家客棧、一家醫(yī)院、一棟主管郵遞事務的建筑、一間寺廟和無數(shù)的私人住宅。它屹立于絲綢之路上,向東通往中國內陸,向西通往波斯、印度、敘利亞和羅馬,是十分重要的通商口岸。
不過,赫定認為他發(fā)現(xiàn)的樓蘭古城就是古代樓蘭國的都城,這個論斷至今沒有充足的證據支撐。在目前已知的三四十處屬于樓蘭王國的遺址中,除了赫定發(fā)現(xiàn)的樓蘭古城,沒有哪個具有首都的規(guī)模。但樓蘭古城出土的遺物,體現(xiàn)出樓蘭土著文化特征的并不多,這不像有悠久歷史、獨特文明的國家首都應有的情況。
有歷史學家根據《漢書》記載推測,公元前7年,漢代派軍在樓蘭屯邊,樓蘭改名鄯善,把國都從樓蘭古城遷往偏西南的地點了。而樓蘭古城成為西域長史府所在地,目前從樓蘭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文物資料,歷史信息也以這之后的為多。
【探險隊將樓蘭文物運回西方】
是什么讓樓蘭突然神秘消失
赫定也沒有忘記他探險之旅的最初目的。在赫定看來,羅布泊和樓蘭是密不可分的:在羅布泊北湖西邊不遠,就是坐落在絲路上的樓蘭城。公元330年,塔里木河改道,羅布泊也發(fā)生了巨變,在沙漠南部形成了一兩個新湖。與此同時,舊河道和舊湖逐漸干涸,樓蘭被廢棄,湮沒在大漠中。
也就是說,赫定認為中國史書寫的沒有錯,普爾熱瓦爾斯基看到的“南湖”也沒有錯,都是羅布泊,這個湖移動了!赫定為羅布泊寫了一部地理專論,名叫《游移的湖》,提出了羅布泊位置一直在移動的理論。
這個理論現(xiàn)在地理學界仍有爭議,不過,赫定給出的樓蘭和羅布泊的地理定位,得到了一致認可。拿出一本亞洲地圖,在上面尋找北緯40度和東經90度,就可以看見一個交叉點,樓蘭古城就在這個交叉點往北60公里至80公里的地方。
赫定給出的明確的地理坐標,讓這座沉睡千年的古城一下“賓客盈門”,來自各國的考古學家、地理地質學者、探險隊、文物販子、盜寶人接踵而至。在樓蘭古城及羅布泊地區(qū)發(fā)掘出的文物數(shù)量之豐富、價值之大,一次次震驚世界。這里出土了各個時代的石器、木器、陶器、銅器、玻璃制品、古錢幣等等,品種極其繁多,歷史久遠。
在各種出土文物中,樓蘭古城出土的漢錦和晉代手抄《戰(zhàn)國策》最為珍貴。漢錦大約制作于公元1到2世紀,做工精細,色彩絢麗,并繡有文字,如“延年益壽”、“昌樂光明”、“延年益壽宜子孫”等。
這里發(fā)掘出的晉代手抄字紙,比歐洲最早的紙張都要早600余年。在出土的文物中,還發(fā)現(xiàn)了西晉時期西域長史李柏寫給焉耆王的信件,即“李柏文書”。
【樓蘭的出土文物】
在樓蘭古城被斯文·赫定發(fā)現(xiàn)之前,它最后一位有記載的到訪者要追溯到1600年前。公元400年前后,東晉高僧法顯西行取經,比著名的玄奘還要早兩百多年。
法顯西行路上經過了樓蘭。他在《佛國記》中記載,此地已是“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為標識耳”。那時的樓蘭,已經是一座死城。
樓蘭出土文物中所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晚的木簡,是記載有前涼建興十八年,也就是公元330年的木簡。歷史學家考證,樓蘭王國于公元前176年建國,到公元4世紀前后消亡。這座絲綢之路上的重鎮(zhèn)有500多年的輝煌歷史,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消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留在中國歷史文字中的樓蘭,更多地成為一個文學符號或者歷史典故。比如在唐代,樓蘭反復出現(xiàn)在詩句之中,借以指代西域。
王昌齡的《從軍行》中有“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李白的《塞下曲》有“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類似的名句還有不少。要么“破”,要么“斬”,為什么古時的中國,似乎總與樓蘭有深仇大恨?
樓蘭留下的最大謎團,不僅讓斯文·赫定百思不得其解,至今仍讓歷史地理學界爭論不休。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個沙漠中的古國在公元四世紀忽然消失?一千多年的時間里,沒有人去追問樓蘭如何出現(xiàn),又如何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