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集我們講了兩面三刀吃里扒外的小李子--李泰國，這一集我們來講講小李子的繼承人，同為英國人的羅伯特.赫德（Robert Hart）。
Robert Hart
這小羅（感覺叫小羅比叫小赫好聽，而且可以蹭蹭球星的熱度，暫且稱呼他為小羅吧?。┫裰袊艘粯咏o自己取了個字，叫鷺賓。他30歲之前的人生軌跡和前任小李子特別像，年紀輕輕就到了香港。他們兩個人都屬于比較聰明的一類人，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很快就精通粵語和普通話，而且中文的閱讀和寫公文的能力都不錯。不同的是離開香港后小李子被分配到廣州領(lǐng)事館當翻譯，而小羅則分配到寧波領(lǐng)事館當翻譯。
領(lǐng)先一步的小李子
一開始小李子仕途順利，1859年，26歲就當上了大清的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他沒有忘記在香港的朋友，比他小兩歲的赫德，把他派到廣州去籌建粵海關(guān)并當上了副稅務(wù)司，也就是廣州海關(guān)副關(guān)長。
上一集我們講過，1861年，小李子感覺大清氣數(shù)已盡，腳底抹油跑回老家去靜觀戰(zhàn)局變化，臨走前推薦小羅和一個叫做“費來事”的英國人共同代理他的職務(wù)?？蛇@個費來事偏偏既不懂中文，又不會來事，沒干多久就靠邊站了。于是26歲的小羅就成為了大清海關(guān)代理總稅務(wù)司。
這小羅和小李子說白了都是大清的馬仔，可是這小李子始終沒覺得自己是個打工仔，從簽訂《天津條約》和阿斯本艦隊事件這兩件事情就看出來他不僅吃里扒外，還時時刻刻想當太上皇。
1863年李泰國帶著阿斯本艦隊回到中國，按說赫德的代理工作就算完成了?？墒浅⒗锖芏嗳艘呀?jīng)對李泰國已經(jīng)極為不滿了。
恭親王奕?
清廷大管家恭親王奕?就上奏同治皇帝：李泰國“辦事刁詐，以致虛靡巨款，實難姑容?，F(xiàn)由臣等將其革退，還準經(jīng)理稅務(wù)。該夷狡獪異常，中外皆知，屢欲去之而不能，今因辦船貽誤，正可借此驅(qū)逐”，“其總稅務(wù)司一缺，即由赫德辦理?！?/span>
同治一聽，正中下懷，立即批準革去李泰國職務(wù)，任命赫德為新的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各位看清楚了：李泰國是被“革職”的，說明他的確是我們的一個員工而已，說炒你就炒你。所以，同學們一定要記住了，在公司里混，再有本事、靠山再硬也要擺正位置，不然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被炒魷魚！
小羅和小李子可不一樣，他對待清政府的大小官員都是嚴格按照當時的官場禮儀。對頂頭上司恭親王奕?和總理大臣李鴻章那是畢恭畢敬；對待各地的總督和巡撫那是不卑不亢，禮讓三分；對待下級官員則是恩威并施。要不是他金發(fā)碧眼的面孔，光聽聲音還以為是個當京官的廣東佬。
恭親王奕?對他的評價是：“赫德雖系外國人，察其性情，尚屬馴順，語言亦多近禮…。”由此可見清朝政府對小羅的評價是非常正面的。
要說這赫德（功成名就的時候就不能再叫人家小羅了!）在任的時候，還真是做了不少了不起的事情。在這里，必須用“了不起”這三個字來形容他的功績。
首先，赫德把海關(guān)打造成清朝唯一一個清廉的部門。他建立了新式的人事和財務(wù)制度，大膽任用沒有背景但是品學兼優(yōu)的年輕人，并且高薪養(yǎng)廉，把海關(guān)變成一個高效的部門。1861年小羅上任的時候，清朝海關(guān)收入不到500萬兩白銀一年，可是到了1902年，海關(guān)每年收入3000萬兩白銀，是整個國家收入的26%。這3000萬兩白銀對于清政府簡直是救命錢??！付各種賠款要靠它，辦洋務(wù)買機器要靠它，左宗棠收復新疆的軍費也要靠它。所以這小羅控制下的海關(guān)可說是晚清政府財政收入方面的救命稻草。
廣州海關(guān)舊照片
除了做好海關(guān)本職工作之外，赫德還實實在在為大清做了不少實事，讓我們挑幾件重要的來講講。
首先，赫德在北京親自創(chuàng)建了“京師同文館”，專門為清政府培養(yǎng)外語人才。一開始只有英文系，不久增加了俄文系和法文系，后來德文系和日文系等等主要語系都齊全了。再后來，京師同文館還增設(shè)了數(shù)學和天文兩個專業(yè)，并且建立了中國第一個化學實驗室。
京師同文館舊照
1902年，京師同文館并入京師大學堂，后來于1912年改名“北京大學”。如果我們說赫德是北京大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恐怕是沒什么爭議的。一定要看清楚，我說的是“之一”哦！
其次赫德還創(chuàng)建了我國的郵政系統(tǒng)。自古以來我們就有稱為“驛站”的郵遞系統(tǒng)，這個驛站系統(tǒng)又分“官驛站”和“民驛站”?！肮袤A站”網(wǎng)點多，但只負責運送官方文件和包裹，而“民驛站”又過于分散且網(wǎng)點很少，老百姓要寄封信給家人往往要花一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自打鴉片戰(zhàn)爭起，中國與世界的交流急劇增多，這當然也包括物流。有外國人寄東西來中國也有中國人寄東西去國外。一開始各個國家私自開設(shè)郵局，開設(shè)郵局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貨物不經(jīng)過海關(guān)，不用納稅，說白了就是利于走私或者說用于走私。
大清的郵票
赫德作為海關(guān)首腦，當然不愿意看到走私和偷稅漏稅。于是從1866年起，他在上海、天津和廣州等幾個大的城市開始以海關(guān)的名義兼辦郵政?？傮w上他是移植了英國的郵政制度，整整花了12年時間，才基本上形成了中國的郵政體系雛形。從1878年開始，清政府把郵政體系交給海關(guān)代管。又過了18年，到了1896年，清政府正式開辦郵政，并且委任赫德管理。所以我們說赫德這個“帝國主義的代表人”開創(chuàng)了中國的郵政體系是完全沒有爭議的。
再次，上一集我們說過，1863年大清第一次建立現(xiàn)代海軍的嘗試以失敗告終。但是恭親王奕?和李鴻章并沒有因此而氣餒，而是繼續(xù)努力打造大清海軍。終于到了1875年，洋務(wù)運動的高潮時期，李鴻章得到政府授權(quán)組建海軍，他立即和赫德一起向英國購買了4艘軍艦，這四艘軍艦就是北洋水師的雛形。這一回赫德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不像那個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小李子。不但事必躬親，而且還替清政府討價還價，沒讓大清再挨宰。
先進的北洋艦隊
給北洋水師買了4艘軍艦后，赫德又幫南洋水師買了4艘軍艦，這又成了南洋水師的基礎(chǔ)。赫德前后一共分四批替清政府從英國買回來13艘軍艦，可以說對于大清海軍的建立，赫德功不可沒。而且赫德還精心挑選有經(jīng)驗的英國軍官到艦上工作，但是外國人最高只能擔任副艦長，一切聽命于朝廷任命的管帶（艦長）。而不是像小李子那樣讓洋人凌駕于清政府之上，這一點讓清廷對他著實大為滿意。
赫德曾在日記中堅定的相信，如果由他來創(chuàng)建清朝的海軍組織，這個組織一定會如他所創(chuàng)建的海關(guān)一樣高效、廉潔，還稱預言，五年之內(nèi)，清朝就能有一支難以對付的強大海軍。于是1879年9月赫德向清廷提出一項備忘錄，在備忘錄中他懇請清廷任命一位英國人擔任總海防司，實際上就是他自己想當這個“總海防司”。
這時候，洋務(wù)運動的兩個代表人物：北洋大臣李鴻章和南洋大臣沈葆禎卻異口同聲地反對這個提議。很顯然，在清廷的眼里把估算和上報關(guān)稅的職責委托給外國顧問是一回事，而讓他們?nèi)ソ?jīng)管軍事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這就跟漢人在整個清朝能做巡撫、能做總督、能主管戶部、吏部等部門和地方，卻不能進入清朝的中樞機構(gòu)---軍機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南洋大臣、林則徐女婿沈葆禎
北洋大臣李鴻章
如果要評選“外籍中國好員工”的話，赫德在我眼里應該算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而清政府也沒有虧待這個好馬仔，不停加官進爵。到了1889年，赫德被封為正一品，加太子少保，這應該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
曾經(jīng)在1869年，英國想委任他為英國駐華全權(quán)公使。要知道，在那個屬于日不落帝國的年代，英國駐華全權(quán)公使就相當于列強在華的最高代表，說是清政府的太上皇完全不為過。可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并且嚴厲批評英國政府想把中國納入體系的想法，赫德的想法是要幫助清朝成為一個強大的且對英友好的國家。
關(guān)于赫德和他掌控下的大清海關(guān)是否真的是“清正廉潔”，歷史上也有不同的聲音。其中爭議最大的就是赫德從海關(guān)支取了總共超過500萬兩銀子的薪水。可是想想分攤到48年，他每個月的薪水也就是不到1萬兩，當然1萬兩白銀在當時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如果以大米價格作為標準來計算，扣除物價上漲因素，那么赫德的平均月薪應該在240-260萬元人民幣左右，那么年薪也就是3000萬左右。說實話，這對于給國家財政創(chuàng)造超過1/4的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而言，實在不算過分。再說實在點就是他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就是能在今天的上?；蛘弑本┵I套好點的房子罷了：）
赫德在海關(guān)總稅務(wù)司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48年，一直到1908年才告老還鄉(xiāng)，可以說他見證了清朝最后的回光返照和徹底衰敗?；氐接旰蟮?span>1911年9月20，赫德去世。他去世后20天，辛亥革命爆發(fā)，四個月后清朝滅亡，可以說赫德是和清朝一起壽終正寢的人。
大清的洋馬仔系列到此就結(jié)束了，筆者并不是要給這些老外們臉上貼金或者翻案。而是想通過一些客觀的事實來告訴大家，在中華大地上，任何一個時代的任何一個政府都是想要奮發(fā)圖強的。可能他們的思想不行或者他們的水平不行，但是他們愿意學習新的知識，做各種各樣的嘗試，來挽救這個岌岌可危的老國家。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很多不那么著名但卻差點改變了歷史的人物，就好像前面講過的二五仔白齊文，如果戈登同意他那北上討伐清政府的餿主意，清朝大概率會被打垮。作為后人的我們，理應知道我們曾經(jīng)有多危險，又曾經(jīng)多幸運，這樣我們才會懂得珍惜現(xiàn)在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