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有耽枯寂者，余語之云：“瘦到梅花應(yīng)有骨，幽同明月且留痕。” 雅樂所以禁淫，何如溪響、松聲，使人清聽自遠；黼黻所以御暴，何如竹冠、蘭佩，使人物色俱閑。 “俠”之一字，昔以之加意氣，今以之加揮霍，只在氣魄、氣骨之分。 風(fēng)流無用，榆錢不會買宮腰；筆硯有靈，書帶亦能邀翰墨。 志要豪華，趣要澹泊。 萬事皆易滿足，惟讀書終身無盡。人何不以不知足一念加之書？ 鄙吝一銷，白云亦可贈客；渣滓盡化，明月自來照人。 存心有意無意之妙，微云澹河漢；應(yīng)世不即不離之法，疏雨滴梧桐。 以看世之青白眼，轉(zhuǎn)而看書，則圣賢之真見識；以論人之雌黃口，轉(zhuǎn)而論史，則左狐之真是非。 駱賓王詩云：“書引藤為架，人將薜作衣。”如此境界，可以讀而忘老。 眉公云：“閉戶即是溪山。”嗟乎！應(yīng)接稍略，遂來帝鬼之譏；剝啄無時，難下葳蕤之鎖。言念及此，入山惟恐不深。 眉公曰：“多讀一句書，少說一句話。”余曰：“讀得一句書，說得一句話。” 賞花須結(jié)豪友；觀伎須結(jié)淡友；登山須結(jié)逸友；泛水須結(jié)曠友；對月須結(jié)冷友；待雪須結(jié)艷友；飲酒須結(jié)韻友。 山上須泉，徑中須竹。讀史不可無酒，談禪不可無美人。 夫處世至此時，笑啼俱不敢；論文于我輩，玄白總堪嘲。 舉世嫉修眉，不特深宮見妒；隨人矜寸舌，猶然列國爭長。 貧賤驕人，傲骨生成難改；英雄欺世，浪語必多不經(jīng)。 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簾影。 一池荷葉衣無盡，翻驕錦繡纂俎；數(shù)畝松花食有余，絕勝鐘鳴鼎食。 論啜茗，則今人較勝昔人，不作鳳餅、龍團，損自然之清味；至于飲，則今人大非夙昔，不解酒趣，但逐羽觴。吾思古人，實獲我心。 幽居雖非絕世，而一切使令供具、交游晤對之事，似出世外：花為婢仆，鳥當(dāng)笑譚，溪蔌澗流代酒肴烹享，書史作師保，竹石資友朋。雨聲云影，松風(fēng)蘿月，為一時豪興之歌舞。情境固濃，然亦清華。 多方分別，是非之竇易開；一味圓融，人我之見不立。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 讀書霞漪閣上，月之清享有六：溪云初起、山雨欲來、鴉影帶帆、漁燈照岸、江飛匹練、村結(jié)千茅。遠境不可象描，適意常如披畫。 南山種豆，東陵種瓜，斂鼎俎于草野；渭濱秋釣，莘野春鋤，托掌故于山川。 無竹令人俗，竹多令人野。一徑數(shù)竿，亭立如畫。要似倪云林羅羅清疏，莫比吳仲圭叢叢煙雨。 峨眉春雪，山頭萬玉生寒；洞庭秋波，風(fēng)外千秋呈媚。語言無味，臻此佳境，當(dāng)使聞?wù)呱裢?，見者意傾。 詩里落花，多少風(fēng)人紅淚。當(dāng)使子規(guī)卷舌，鍥層失聲。 聲之凄絕，無如衰樹寒蟬，泣露凄風(fēng)，如扣哀玉；回聽高柳雄聲，火云俱熱，至此易響。時異勢殊，大抵類是。 春云宜山；夏云宜樹；秋云宜水；冬云宜野。著眼總是浮游，觀化頗領(lǐng)幻趣。 一葉放春流，束縛人亦覺澹宕；孤尊聽夜雨，豪華輩尚爾凄其。 清疏暢快，月色最稱風(fēng)光；瀟灑風(fēng)流，花情何如柳態(tài)。 木食草衣元本性，非關(guān)泉石膏肓；綠肥紅瘦漫批評，總是風(fēng)流罪過。 抱質(zhì)見猜，平叔終疑傅粉；從中打溷，不疑難白盜金。人茍心跡自明，何妨形骸相索。 萬籟發(fā)聲俱直入。惟出松間竹里，曲折抑揚，八音同奏?；蛉缂毨溯p吹，棹聲遠度；或如狂濤滂渤，蛟龍夜驚。妙韻異響，十倍天樂。 佞佛若可懺罪，則刑官無權(quán)；尋仙可以延年，則上帝無主。達人盡其在我，至誠貴于自然。 樹散一庭之玉，草生千步之香。無問人物琳瑯，氣色已見蓊郁。 人如成心畏懼，則觸處畏途。如滿奮坐琉璃屏內(nèi)，四布周密猶有風(fēng)意。 龍津一劍，尚作合于風(fēng)雷；胸中數(shù)萬甲兵，寧終老于牖下。 一勺水具滄海味。世味無取盡嘗，道味會有同嗜。 說法譚經(jīng)，片石曾聞點頭，山龍尚能出聽。至言在耳，大道見前，各具慧心，可無領(lǐng)略。 以晉人之風(fēng)流，維以宋人之道學(xué)，人品才情，總合世格。 良心在夜氣清明之候；真情在簞食豆羹之間。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蓬窗夜啟，月白于霜；漁火沙汀，寒星如聚。忘卻客子作楚，但欣煙水留人。 詩云：“芳草凄凄，王孫不歸。”夫春草碧色，紅香成泥。紫騮正蹀躞于芳塵，游思方飄忽于韶景。寫憂行樂，寧賦歸來；若夫木落霜飛，秋光冷落，風(fēng)送搗衣之韻，柳衰系馬之條，雖非思動寒莼，客興于茲蕭索。 投好太過，丑態(tài)畢呈；效顰自憐，真情反掩。試觀廣眉，爭為半額，楚宮至今可憎。請從所安，毋為識者所鄙。莊周曰：“人相忘于道術(shù)，魚相忘于江湖。” 曹倉鄴架，墨莊書巢，雖抉秘于瑯抻，實探星于東壁。人文固天文相映，擁書豈薄福所能。 數(shù)無終窮，運不長厄。士君子能旋乾轉(zhuǎn)坤，則否泰為我轉(zhuǎn)軸。何必青牛道士，延將盡之命；白鹿真人，生已枯之骨耶！ 春夜小窗兀坐，月上木蘭，有骨凌冰，懷人如玉。因想高季迪“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二語，此際光景頗似，不獨詠在梅花。 英風(fēng)未暢，轉(zhuǎn)生無聊；幽韻縱揚，終歸寥落。是以熱血有時成碧，雄心無日可灰。 色界難憑，情城難固。專寵則妝成七寶，弛愛則賦買千金。人生時勢，俱不可恃如此。 御風(fēng)而行，布帆無恙，贏他蓮渡杯浮；戴星以往，衣裝有淚，輸卻藍輿山屐。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足敵《秋聲》一賦。 才懷濟勝，雖布置竹石，具見經(jīng)綸；骨帶煙霞，即特達邦璋，意近丘壑。 仲宣才敏，藉中郎而表譽；正平穎悟，賴北海以騰聲。風(fēng)塵無物色之真，齒牙固聲價之地。 無欲者其言清，無累者其言達?？诙闳?，靈竅忽啟。故曰不為俗情所染，方能說法度人。 柳宗元披韓退之詩，以薔薇露洗手。古人愛護文才，誠為珍重。今多俟以覆瓿，何古今人之不相及。 積學(xué)苦無相知，恒致疑于天眼。不知六丁下視，太乙夜燃，勤苦從來動天。筆墨不靈，何與天事？ 士人寸箋只字，一經(jīng)得意，愛惜匪輕。況寶軸瑯函，千秋鴻秘，安可造次從事。松雪藏書一法，誠當(dāng)為律。 浩然苦吟落眉，裴綁深思穿袖。詩賦之工，豈云偶得。寧取十年兩句，敢云頃刻千言。 人生順境難得，獨思從愿之漢珠；世間尤物易傾，誰執(zhí)擊人之如意。 花氣當(dāng)香，檀片可以不爇；露華作茗，云腳何用更煎。要知至香至味，于何采真？則不嗅不咀，亦然得解。 臨流曉坐，內(nèi)乃忽聞；山川之情，勃然不禁。 對人者我，任他語言無味，面目可憎。 人謂胸中自具丘壑，方可作畫。余曰：“方可看山，方可作文。” 青山在門，白云當(dāng)戶，明月到窗，涼風(fēng)拂座，勝地皆仙。五城十二樓，轉(zhuǎn)覺揀擇。 鑒賞自有真好，知遇豈緣溺情。倘所見既偏，則宋客以燕礫為寶珠，魏氏以夜光為怪石，二者同病。 生來氣無煙火，不必吸露餐霞；運中際少風(fēng)云，也會補天浴日。 咳吐成珠玉，何妨旁若無人；揮翰走龍蛇，洵是腕中有鬼。 “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嘯傲凌滄州”；“嘯起白云飛七澤，歌吟秋水動三湘。”二聯(lián)可稱詩狂。 何地?zé)o塵？但能不染，則山河大地，盡為清凈道場；如必離境求清，安能三千外更立法界？偈云：“對色無色相，視欲無欲意，蓮花不著水，清凈超于彼。” 秋鳥弄春聲，音調(diào)未嘗有異；今人具古貌，氣色便爾不同。 文何為聲色俱清？曰：松風(fēng)、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何為神情俱澈？曰：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 張曲江詞云：“靈芝無根，醴泉無源。”丈夫克自崛起，豈皆由鳳雛龍孫？ 三家村里，任教牛斗蟻鳴；一笑風(fēng)前，不管水流花謝。 峻嶺連云，嘉樹蔽日，散襟閑往，萬翠浮衣帶間，頓令山蔭道上減觀，天臺路中失致。 逸字，是山林關(guān)目。用于情趣，則清遠多致；用于事務(wù)，則散漫無功。 賞識既謬，不知天下有真龍；學(xué)力一差，徒與世人譏畫虎。要之體認得力，自然下手有方。 文章之妙：語快令人舞，語悲令人泣，語幽令人冷，語憐令人惜，語險令人危，語慎令人密；語怒令人按劍，語激令人投筆，語高令人入云，語低令人下石。 為園栽植之繁，非徒侈觀，實備供具。如花可聚褥，葉可學(xué)書，竹可掛衣，茅可為藉。效用自真，頗領(lǐng)佳趣。至于裁菱荷以為衣，將薜荔以成服，紉蘭為佩，拾籜為冠，檢竹刻詩，倚杉完局，松花當(dāng)飯，桃實充漿，猶見逸士之取裁，更得草木之知己。 則何益矣，茗戰(zhàn)有如酒兵；試妄言之，談空不若說鬼。 鏡月水花，若便慧眼看透；劍光筆彩，肯教壯志消磨。 溪上清流梳石發(fā)，無妝亦整云鬟；階前細雨洗苔衣，不舞常明翠袖。 烈士須一劍，則芙蓉赤精，不惜千金購之。士人惟此寸管，映日干云之氣，那得不重值相索。 天下諸伴易結(jié)，獨有野性寡諧。李青蓮曰：“忽憶范野人。”杜工部曰：“聞君多道骨。”觀此則知塵外之交，自昔不易。 遨游仙子，寒云幾片束行裝；高臥幽人，明月半床供枕簟。 海市蜃樓奇觀，總屬烏有。因知天下飽眼之物，色色空花。 小窗偃臥，月影到床。或逗遛于梧桐，或搖亂于楊柳。翠葉撲被，神骨俱仙。及從竹里流來，如自蒼云吐出。清送素娥之環(huán)佩，逸移幽士之羽裳。相思足慰于故人，清嘯自紆于長夜。 清于骨，令見者形穢，如側(cè)珠玉；清于態(tài)，令見者色阻，如坐針芒。 習(xí)俗以假遇假，真心相索，則面目輒移；語言以訛傳訛，實論相參，則是非爭起。 落落者難合，一合便不可分；欣欣者易親，乍親忽然成怨。故君子之處世也，寧風(fēng)霜自挾，無魚鳥親人。 委形無寄，但教鹿豕為群；壯志有懷，莫遣草木同朽。 春歸何處，街頭愁殺賣花；客落他鄉(xiāng)，河畔生憎折柳。 雅俗共傾，莫如音樂。琵琶嘆于遠道，箜篌引于渡河，羌笛弄于梅花，鵝笙鳴于彩鳳。不動催花之羯鼓，則開拂云之素琴；不調(diào)哀響之銀箏，則御繁絲之寶瑟。磬以云韶制曲，簫以天籟著聞，無不入耳會心，因激生感。今也馮歡之鋏，彈老無魚；荊軻之筑，擊來有淚。豈獨聲韻之變，抑亦聽者易情。 清齋幽閉，時時暮雨掩梨花；冷句忽來，字字秋風(fēng)吹木葉。 朝為行云，暮為行雨，二句楚襄王公案；左手持螯，右手持酒，一幅畢吏部畫圖。 良緣易合，紅葉亦可為媒；知己難投，白璧未能獲主。 夢如蕉鹿，不擬薪者之藏；癖似蠹魚，專食神仙之字。 可與人言無二三，魚自知水寒水暖；不得意事常八九，春不管花落花開。 高鴻振遠音，天際真人之想；潛虬媚幽姿，竹林賢者之風(fēng)。 沾泥帶水之累，病根在一“戀”字；隨方逐圓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事到全美處，怨我者不能開指摘之端；行到至污處，愛我者不能施愛護之法。 四海和平之福，只在隨緣；一生牽惹之勞，止因好事。 議論先輩，畢竟沒學(xué)問之人；獎借后生，定然關(guān)世道之寄。 塵中物色，要加于人所至忽之輩，而鑒賞始玄；物外交游，當(dāng)勘于心情易動之時，而根器始定。 博帶苷衣，固吾儒風(fēng)度，然或長袖曳地，得毋近于舞衫。大幅迎風(fēng)，眾方認為羽服。故裁置合式，大體所關(guān)。服奇志淫，昔人所戒。 文人才子之口，實多微詞；聽言參論之問，當(dāng)解大意。 不為塵情所蔽，才稱水鏡之才；倘以氣焰相高，終倚冰山之勢。 古人敦舊好，遺簪遺履之事，迥然可思；今日重新歡，指天指日之盟，泛焉如戲。豈特愧夫乘車戴笠，亦且見笑于白犬丹雞。 甑中生塵釜生魚，千載之下，不悲其窮而揚其清。故知澹泊之鄉(xiāng)，芳潔所托。丑窮之士，后之聲名，可知也。 市駿臺高，黃金不懸天上。但非千里龍驤，未許忽騰聲價。奈何欲策駑駘，而僥幸空群之顧乎？ 貧富之交，可以情諒，鮑子所以讓金；貴賤之間，易以勢移，管寧所以割席。 物色有先機，曾報染衣之柳汁；文章有定數(shù)，豫傳照鏡之芙蓉。 鑠金之口，策善火攻。不知入火不焦者，有火浣之布；潰川之手，勢慣波及，不知入水不濡者，有利水之犀。 賣賦之金多不為貪，連城之璧售不為炫。蓋千金可賣一字，而一字關(guān)人榮辱，即千金不能酬；十五城可換一璧，而一璧系國重輕，即十五城不能抵。 眾醉獨醒，固是自高，而十錦一褐，必為眾厲。不觀之飲狂泉者乎？舉國之人皆狂，國王縱穿井以飲，不能無恙也。噫！吾深為振俗超類者危也。 客問：“殘春何如初秋？”余曰：“春殘*；華方謝，初秋凄其乍來，情景俱有淡致。第秋來轉(zhuǎn)寂轉(zhuǎn)清，而春后忽生煩熱，境自異也。安得四時皆秋，答我蕭疏之懷，澹彼繁華之興？” 名世之語，政不在多；驚人之句，流聲甚遠。譬如“楓落吳江冷”，千秋之賞，不過五字。作者何不練侈口無盡之平常，而鐘一二有限之奇論？猶之大海起一朝之蜃氣，平山削十丈之芙蓉，山水之靈，便足駭目。 取才者，但知望氣，未經(jīng)相骨，故其人多失之浮?！妒印吩唬?#8220;虎豹之駒雖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氣。”誤人法眼，此言作俑。 唐伯虎云：“滿腹有文難罵鬼，措身無地反憂天。”英雄無己之懷，言言哽咽。昔謂悲歌可以當(dāng)泣，此則讀之堪泣不堪歌耳。 《幽明錄》賈弼見人曰：“愛君美貌，欲易君頭。”許之。后能為半面笑，半面啼。嘗讀而異之。曰：“怪哉！鬼之能易人頭也。”自今觀之，似人之自為易也，于鬼何異與？夫天下豈少美如冠玉者，忽為啼，忽為啼中之笑，忽為笑中之啼。半面之中，笑啼并舉。本來面目，頃刻屢更。寧有此多端之鬼，盡人而易之，隨時而弄之耶？ 徵之內(nèi)典，鷲頭作嶺，雞足名山，孔雀為經(jīng)，鸚鵡語偈。字中疑瞿鳥，珠里認鵝，一切鳥禽皆具佛性。故放生說法，洞徹佛法真如。惜福清修，屬第二義。 實境閱歷，斯耳目之界真；世味備嘗，斯口腹之嗜淡。向長安而空笑，過屠門而思嚼。實境真味，將何著落？ 和冷香韻：幽人到處煙霞冷，仙子來時云雨香；霜封夜瓦鴛鴦冷，花拂春簾翡翠香；妝臨水鏡花俱冷，曲奏霓裳月亦香；雪穗層巒山骨冷，花隨飛浪水痕香。 若問玄之又玄，不免夢中說夢。最是解所不解，有如杯后添杯。 論名節(jié)，則緩急之事小；較死生，則名節(jié)之論微。但知為餓夫，以采南山之薇，不必為枯魚，以需西江之水。 儒有一畝之宮，自不妨草茅下賤；士無三寸之舌，何用此土木形骸。 天下非有至奇、至怪、至誕、至僻之事，則見聞不開；天下倘多至奇、至怪、至誕、至僻之人，則經(jīng)常不正。故曰：不可無一，不能有二。 攬當(dāng)煙水，則青眼頓開；聽到是非，則白日欲寢。 裘敝黑貂，客來時蕉衫換酒；歌慚白雪，興到處竹籟代吟。 抱沖雅者，一經(jīng)精鑿，輒謂有傷神色。不知精鑿之妙，不妨鏤刻。譬之精鑿美玉，雕磨百端，神色愈正。 沈郎詩瘦，對翠竹同病相憐；東老書貧，借白云一家生活。 馳馬不如觀魚，放鷹不如調(diào)鶴。 從牖竇窺大椿樹，積陰如壑，寒濤若涌，郁然有不可測之勢。仙郎曰：“古之巢居得此，不減秘室。”余曰：“如是幽深玄遠，白日之下，風(fēng)雨欲來，虬龍隱躍其上。直似穴處，不同巢居耳。” “變態(tài)”二字難聞，獨于山巒喜幻，然山態(tài)之變紫變青，不似世態(tài)之機心機事。風(fēng)波千古未平，不知心險更惡。蓋風(fēng)色可沖可避，非若人情之多伏多藏。 侈汰出于無用，不特暴殄天物，亦且何與快事。不見羊王秀之獸炭，石崇之蠟薪乎？欲極奢華，翻覺癡絕。 由少得壯，由壯得老，世路漸到分明；絲不如竹，竹不如肉，人情倍為親切。 海內(nèi)殷勤，但讀停云之賦；目中寥廓，徒歌明月之詩。 不耕而獲，不塘而畬，硯誠有歲；今日下城，明日傾國，舌豈無兵。 桃花流水，白云深山。混跡漁樵，興頗不惡。 弄月嘲風(fēng)，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茅齋草徑，我輩豈是蓬蒿人。 文人蘊藉，才子縱橫?？v是繡口錦心，法門自有區(qū)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