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周汝昌先生,大約十多年前有一次,中國作協(xié)組織參觀北京西南某地,參觀的人也不多,于是只派了一輛中型的轎車作為交通工具。我恰巧對那個地點感興趣,于是早早去了,并在車的后部找了個空座,然后坐下來讀起一本閑書。
正讀著,車前邊上來了人,我一眼認出來——他穿著一件舊呢子大衣——啊,是周汝昌先生,他搖搖晃晃地走向我身邊的空座……啊,我連招呼著他,并把擱在空座上的雜物拿起。
我自報家門,開始與周老進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談。
一見面,我就劈頭提出一個問題:“周老,我讀過您一本書——《永字八法》,而且它的封面不是精裝卻勝似精裝……”“啊,?。 崩先送耆馔?,但也不會不記得這本書。
此書分上、中、下共三編。其中有的部分完成于日寇侵占北平之時,當時日寇侵華,其母校燕京大學被封閉解散,他隱于暗處躲避偽組織“新民會”的搜尋。
有的部分則寫于唐山大地震后,老人夜以繼日,寫作于地震棚中;由此可見,他是無比珍愛這些文字的。
“周老,請教您一個問題:中國古代可關心的事物極多,您怎么關注到這個‘永字八法’了呢?”
“也沒什么奇怪的,只因為歷史上起的年號中,使用了‘永’字的特別多,比如在西晉不太久遠的年代中,就先后出現(xiàn)了永熙、永平、永康、永寧等年號。年號一定出來,就增加了不少寫它用它的人,于是這一來,研究怎么寫這個字的人就多了起來。自然,人們再寫這個字時,辦法與經驗就比前朝多了許多。再經過寫字人的切磋,于是這‘永’字就漸漸成‘法’啦……”他看了看我又說,“當然,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
如今,我在翻閱全書時,重讀了“永字八法”、“永字之思”、“八法一覽表”、“八法要義”、“八法小節(jié)”等節(jié),感嘆難得有這樣一位老紅學家,能夠抓住自己喜愛的題目,積幾十年之功力集中研究,并且能在晚年發(fā)表出來。我翻閱著老人的書,其中有傳統(tǒng)碑帖的選刻,也有老人自己的手跡。
記得在我年輕時,前輩夸獎我時,多有一句“他的字不錯”,如今以最苛標準說——汝昌先生的毛筆字更是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