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在各種心境里拿起梭羅的《瓦爾登湖》翻上幾頁。
我的經(jīng)驗是,只有平和的心才能和它接近,在快活或憂傷中閱讀它,則因為獲得了一種廉價的撫慰而在一定程度上誤解了它的本質(zhì)。
閱讀《瓦爾登湖》是一種尊重和獻禮,如果期望從中得到什么應(yīng)證,它卻是一片沉默;但在沉默中隨著梭羅的絮絮叨叨靜靜地走,澄明的感悟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瓦爾登湖》是不可能一口氣讀完的,它太靜了,靜得讓人不敢大口喘氣。
它的確只是一本一個人的書,那種精美絕倫,“簡單而馥郁,孤獨而芬芳”的精神世界,是他人難以進入的,入口是一道窄門,出口則是渺茫,說不定就在一顆下種的蠶豆上。
去年,我曾經(jīng)為它里面的一段話而流淚良久,
今年,我又再次反復(fù)地讀著這段話,我覺得自己遠不如潛水鳥和雨雪更能安頓自身的靈魂。
當偉大和純凈的情懷向我走來時,我是如此的手足無措。當時,我坐在書桌旁重讀這些我熟悉的段落,在許多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聲音中追隨一個十九世紀的美國人尋找精神的寂地。
舍棄,比追求更難。
是什么樣的力量使得梭羅放棄了人群?他的理想是過一種簡單、獨立、大度、信任的生活。顯然,人群是不能相信的。
群體生活是什么?
梭羅認為是一種“泥濘的生活方式”,“他們的生命消蝕于憂愁,因為他們一再呼吸著自己吐出的呼吸;早晨和傍晚,他們的影子比他們每天的腳步到得更遠。”
“在可能過光榮的生活的時候,為什么你留在這里?”是啊,為什么我留在這里?
也許是,為了安全。異類是艱辛和危險的。
一般的人,怕的是人們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不是我們。我在《瓦爾登湖》里經(jīng)常遇到漿果和堅果這類的字眼。
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親近漿果的艷麗和隨和,也就盡力使自己成為一枚上等的漿果,碩大、悅目、可口。而一顆好堅果是讓人費勁的,它的美味來之不易。當然,二者在滋味上無高下之分,只是一種選擇,是一種個人意義上的理解。
我記得法國作家紀德說過一句話,“我決心要幸福?!?/strong>
我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時大驚失色。我被這種堅不可摧的氣勢怔住了。
在我看來,梭羅是決心要成為一顆“避免買賣這勾當”的安安靜靜的堅果,于是,他很幸福,于是,也就有了《瓦爾登湖》這本幸福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