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湘梅
讀過蘇煒教授的大作《那塊刻鏤著浮雕的銅牌》后,感到異常的驚喜與親切。我不是耶魯人,是布朗人(曾任教于羅島的布朗大學)。由于我是醫(yī)生,又出生湖南,對于早期耶魯在湖南開創(chuàng)的醫(yī)學世界,一直懷著很濃的興趣。我只知道在一九O六年,耶魯在長沙建立了一個小診所,僅有一位名叫休姆(Hume)的傳教醫(yī)師??墒撬髞砭谷话l(fā)展成為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醫(yī)學中心——湘雅。我以前并沒聽說過比這更早的中美合作史。如今讀到耶魯與中國遠在一八五O年就建立的文化交流起脈過程,與幾位佼佼參與者的趣事,如獲至寶。這篇非常生動的文章自然會使每位讀者神往。而對我個人來說,這段古老的歷史,更是具有不同凡響的意義。原來耶魯與我的家族老早就結下了一段特殊的淵源。現(xiàn)在以下面的短文來介紹這個跨越世代的故事。這是我的姐姐劉湘蘭(退休浙江大學化學教授),以她女兒汪彤的口氣寫的。
(一)外公的湘雅夢我向來不喝酒,家中也難得備酒,但別人喝酒時,我喜歡湊過去,聞聞那股誘人的醇香,特別是燒酒。 那股富有刺激性的香味,常勾起我童年的回憶,使我聯(lián)想起我的外公。
我從小是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的。外婆在世的時候,每當華燈初上,廚房飄來菜飯饞人的香氣,外婆探出頭來,說:“今天有好菜?!?br>
于是外公取出他自己設計加工過的,最得意的酒瓶(在方形的玻璃瓶上包著一層鏤空雕花的錫皮),神氣活現(xiàn)地說:“四兩白干!”勤快俐落的舅舅馬上接過酒瓶,一溜小跑,上了巷口的小酒店。不到五分鐘,酒打來了,還帶一包下酒的五香花生米。
外公最瞧不起啤酒、黃酒之類的酒,說那些酒喝起來像白開水,只有燒酒才配稱為酒。那燒酒看來像是白開水,卻真地會“燒”。有時我扭傷了腳脖子,外公會端來半杯燒酒,用火柴一點,撲地一下就燒起來了,滿碗藍朵朵的火苗。外公毫不猶豫,伸手進去撈了一把,連酒帶火地在我腳脖子上搓揉。我一點也不感到燙,只是暖乎乎的,腳傷就這樣治好了。當時,我覺得外公好勇敢,好神奇。
外公喝下兩杯酒之后,臉孔就變得像關公一樣紅。他的大眼睛在厚厚的近視鏡片后顯得生氣勃勃,于是就打開話閘子。他一面喝酒,一面講,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他所講的并不是什么神奇古怪的故事,只是他自己過去經(jīng)歷過的事情。外公有驚人的記憶力,幾十年前的往事、時間、地點、人名以及一切細節(jié),他都能點滴不漏地說得活靈活現(xiàn),給人有如歷歷在目的深刻印象。他講的故事,我們不知聽過多少遍,卻總也聽不厭,愈是別人欣賞他的故事,他的談興也愈濃。往往人坐在飯桌旁,談了半天,筷子也沒有動,連飯菜也忘了吃。
外公出生于滿清末年。他的父親是小商人,母親出自書香世家,對這個獨生兒子期望很高,從小就送他到鄉(xiāng)下他伯父家中,受嚴格的私塾教育。但是據(jù)說外公幼年時天資頑愚,常常被老師的戒尺打得遍體鱗傷,夏天連澡都不能洗。直到八歲時,他生了一場嚴重的痢疾,差點送命。奇怪的是,病愈之后,人好象像開了竅,忽然變得聰明起來,從此讀書總是名列前茅,使他躊躇滿志,毅然離家出走,到縣城去上中學。不久他的母親(當時不過四十幾歲)突然病倒,只說是下腹部疼痛,四處求醫(yī)都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只得祈神拜佛,弄些偏方、草藥、香灰、“仙水”來試試。結果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痛苦而逝世。他母親的死,使他深深地感到醫(yī)學的重要,從此揚言要成為一名好醫(yī)生??墒钦l也沒有料想到,他中學畢業(yè)之后,居然考取了省城里洋人辦的湘雅醫(yī)學院。那里面的老師盡是些黃頭發(fā)藍眼睛的洋人,上課只是嘰哩呱啦地說洋話。這在當時我們的故鄉(xiāng),那個偏僻的湖南鄉(xiāng)下,在那些梳著長辮子和裹著小腳的女人中,引起多大的轟動是可想而知了。
可是年輕的外公考取湘雅醫(yī)學院之后就有些得意忘形起來。加以鄉(xiāng)下孩子一旦進了大省城,不免看花了眼,下了課就到處去玩,把功課拋到九霄云外去了。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堂堂的湘雅醫(yī)學院豈是那么好讀的。遇到考試起來,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只好叫皇天。第一年下來,幾門功課不及格,就被學校淘汰了。從此外公作醫(yī)生的夢想徹底地破滅,迫使他改學商務。但是這一段非同尋常的往事,直到外公白發(fā)蒼蒼時,仍然夢寐難忘。
“昨天晚上我作了一個夢,又夢見在湘雅醫(yī)學院考試??季砟迷谑掷?,卻一個字也看不懂,那個緊張呀!真是急死人!……醒來時,滿身大汗?!蓖夤诙似鹁票瓡r,常跟大家說起這個“湘雅夢”。
“那湘雅醫(yī)學院的書就那么難念嗎?”我總是難以相信,像外公那么聰明的人會考不及格。
“湘雅醫(yī)學院可不是一般人能念完的。四十幾個人考進去,一年一年地被刷下來,到畢業(yè)時只剩下一兩個人。這種人是天才呀!”外公談起湘雅畢業(yè)生時,總是懷著無限崇拜的心情。
“外公,你如果那時用功點,在湘雅讀完畢了業(yè),現(xiàn)在會怎樣呢?”
“那還得了,那時代的湘雅畢業(yè)生現(xiàn)在都成了醫(yī)學界的權威了,全國也沒幾個。我要是讀完湘雅醫(yī)學院,早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紅人了, 現(xiàn)在還會坐在家里自己打酒喝?別人請我喝的酒都喝不完呢!哈哈?!蓖夤陌缀毚笮ζ饋?。
顯然,學醫(yī)未成是外公的終生遺憾。他只得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是新派人物,并不歧視女孩,在培養(yǎng)兩個大女兒時曾下過不少功夫。我母親(劉湘蘭)是外公的長女,他時常對我說起在她童年時期,外公怎樣耐心地教她和二姨媽(劉湘梅)學英文和古文的故事。后來她們都沒有辜負外公的期望,都考上了大學??墒钦嬲^承外公的志愿而學醫(yī)的只有二姨媽。
但是二姨媽在求學的中途跟隨她的未婚夫去了臺灣。臺灣醫(yī)學院畢業(yè)之后,她去美國行醫(yī),這一去三十多年沒回來。雖然她不斷地托人寄錢寄信到大陸家中,但是外公思女之情難以釋懷。尤其當外婆臥病不起時,外公常向我叨念著:“要是你二姨媽在這里就好了。她是醫(yī)生,總會有辦法治你外婆病的?!笨墒峭馄诺玫氖鞘裁垂植?,這里的醫(yī)生都說不清,也沒有什么藥可吃。開始是手指不靈活,不能扣扣子,漸漸地不能端碗吃飯,不能走路。后來大小便失禁,只能躺在床上靠別人服侍,還重復說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話:“我這是睡在哪里?我的床原來不是這樣放的,窗子不是開在這里,是開在那里的?!薄斑@怎么搞的?我怎么會睡在洗澡盆里而不是睡在床上?”從頭到尾外婆生了七年病,其中完全癱瘓在床上有四年。在這期間,母親也是想盡辦法,什么新針療法、推拿療法、耳針療法、雞血療法、鹵堿療法、氣功療法、全都試過,終于無法挽救外婆的生命。
外婆離開人世之后,外公的胃口也隨之而去。他變得不僅滴酒不沾,而且連飯都不要吃。他說他現(xiàn)在吃飯只是為了活命,無論什么好東西吃到嘴里都沒有滋味,不僅沒有好味反而有一股怪味。他剩下的唯一嗜好就是談天。常把我叫到他的房間里去,坐在他的躺椅對面的矮凳上,聽他聊天。這時他除了講湘雅夢之外,還講一種新的夢?!白蛞刮易髁艘粋€好夢,夢見我的胃口又回來了。我又坐在桌邊大吃大喝,吃得好香??!一覺醒來,嘴里還回味無窮……。你現(xiàn)在當然體會不到好胃口是多大的享受?!痹瓉硗夤珘粢姷亩际撬サ臇|西。
大陸實行開放政策之后,二姨媽從海外萬里迢迢趕回探親。此時,她不僅是美國醫(yī)生,還是神經(jīng)病理權威。但是她未能利用她的醫(yī)術為自己受盡疾病摧磨的母親減輕痛苦,再看到離家時還氣宇軒昂的父親如今也已到了風燭殘年,不禁悲從中來。二姨媽臨走時,外公要求她給他作一次體格檢查。過后還滿懷希望地問:“你看我能不能活到九十歲?”為了安慰他老人家,二姨媽用肯定的口氣說:[沒問題!]可是六個月之后,外公卻死于突發(fā)性心肌梗塞。在此之前,從未有一個醫(yī)生說過他的心臟有問題。
在外公的影響之下,我一直對醫(yī)生這個行業(yè)十分敬佩,但是我不是學醫(yī)的材料。我從我母親那里繼承了對藝術的愛好。她自己未能學成藝術,卻把我推向了她的夢想,使我闖入了藝術的象牙塔。在中國大陸的美術學院畢業(yè)之后,二姨媽又幫助我來美國深造。我選擇了這所聞名的耶魯大學。
有一次在圖案設計課上,教授給我出了一個作業(yè)題目,令我設計一份「耶魯在中國」的年表,也就是用圖表簡要地表示耶魯在中國的活動歷史。我查遍了耶魯大學圖書館,終于找到一本《耶魯與中國》的書??戳诉@本書之后,我恍然大悟,才知道湘雅醫(yī)學院的來歷。
早在一九O一年,耶魯基督教會在長沙創(chuàng)立了「中國的耶魯」。這個組織的宗旨是在中國發(fā)展教育、公共衛(wèi)生、介紹西方文化以及耶魯精神:勇敢、尊嚴、責任、公平、正義。
早期的耶魯傳教人曾經(jīng)受過極端的排斥。那時由于外國侵略,中國人對洋人抱有很大的敵意。地方政府不許外國人進城,即使進了城也經(jīng)常被驅(qū)逐出境。有時他們只好晚間睡在停泊在河里的船上,白天上岸傳教。這種精神是非常可佩的,因為他們相信「殉道者的血是為教會撒的種」,有的人還真正成了殉道者。
耶魯?shù)牡谝晃回撠熑怂鳡栴D(Thornton)死于肺結核,另一位西伯端(Seabury)溺水而死。
一九O六年耶魯人員在長沙成立了一個小診所,僅有一位名為休姆(Hume)的醫(yī)師。后來又成立了一個護校 ,校長是蓋吉(Gage)女士。不久中國醫(yī)學界先鋒顏福慶醫(yī)師學成歸國服務。他在美國耶魯大學醫(yī)學院畢業(yè)后,去英國獲得熱帶科學博士學位,并去非洲作過實地工作。耶魯所設的小診所,很快地受到老百姓的重視。
一九一一年按照當?shù)丶澥康恼埱螅险c耶魯人員簽立了「湘雅合同」,舉辦一個完整的醫(yī)學院和附屬醫(yī)院。湖南政府負責建設醫(yī)學院、護校和宿舍,耶魯方面負責用私人籌來的經(jīng)費建立附屬醫(yī)院,購買醫(yī)學儀器,并從美國聘請醫(yī)護人員來湘雅服務。顏福慶成為首任湘雅醫(yī)學院院長,休姆醫(yī)生擔任第一任湘雅醫(yī)院院長。(顏福慶后來去上海醫(yī)學院任院長)。
讀完這本書之后,我非常敬佩美國傳教人士的偉大精神和貢獻。我首次了解「湘雅」這個名字的含義:「湖南的耶魯」。我的外公是一九一六年考進湘雅的,應該是第三屆的學生。該書中還附有若干早期師生合影的照片。我曾經(jīng)仔細在那些身穿長袍馬褂,頭戴瓜皮帽的中國人中辨認,希望能夠?qū)ふ页鑫业耐夤珌?。啊!其中一位戴眼鏡的人還真有點像!可是誰能證實呢!
聯(lián)想起來,世上事情的因果關系竟然是如此的奇妙。我的外公在湘雅只讀了一年書,這個湘雅卻在我們祖孫三代人的身上起著如此重大的影響。試想,如果外公不進湘雅,我二姨媽也許不會學醫(yī),如果我二姨媽不學醫(yī),我也許不會來美國。如果我不來美國,就尋不到外公的這個夢根。
誰會想到經(jīng)過了七、八十年的時光,跨越了半個地球,我卻在美國與外公建立了校友關系。這事兒可以編入我們的家史,說起來倒真有些離奇呢!
(注:這篇以「鷗文」為筆名的短文,曾于一九八八年刊登于世界日報。一九八九年,我離美去臺灣各地醫(yī)學院教學,一九九二年終于有機會回到我久違的故鄉(xiāng)。以下的一段采自我的回憶錄。)
(二)夢寐以求的湘雅北京的會議完畢之后,我乘飛機去長沙訪問湘雅,這次的訪問是通過「耶魯中國學會」的介紹。在幾個小時的飛行期間,童年的記憶像電影一般在我的腦中出現(xiàn)。「湖南」這個名稱跟隨了我一輩子,我是屬于她的,可是我一直搞不清她是什么模樣。如今我終于要去與她相會了!我心里充滿了興奮的期待。
到達長沙機場后,立即看到湖南醫(yī)科大學派來的幾位老師。他們手上舉著牌子,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我們的車子在黃昏中駛入市內(nèi)。
如果我父母能夠見到今日的湘雅,他們會是多么地驚喜!將近一世紀前建立的一所簡陋的小診所,如今已成為一個龐大的機構。它在長沙有三大附屬醫(yī)院,其它城市也有小型的附屬醫(yī)院。整個湖南省的醫(yī)護人員,差不多全是湘雅畢業(yè)生??梢娤嫜旁谌藗兩钪兴嫉闹匾匚?。
在湘雅創(chuàng)辦時,它是國內(nèi)最具權威性的兩所醫(yī)院之一,另一所是洛克菲勒(Rockfeller)所創(chuàng)辦的協(xié)和醫(yī)科大學。當時有「北有協(xié)和,南有湘雅」之說。中日戰(zhàn)爭時,湖南吃緊,湘雅遷校,先去貴陽,后來又遷去重慶。戰(zhàn)后,學校的職員在戰(zhàn)火的余燼中重新建立了醫(yī)學院,并且加以擴大。學校改名為湖南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仍舊稱為湘雅醫(yī)院。一九七八年,大陸對外開放之后,湖南醫(yī)科大學與中國耶魯協(xié)會重新建立友好合作關系。每年由耶魯協(xié)會在美國征取幾位大學畢業(yè)生,送他們來湖醫(yī)教英語??墒俏丛羞^美籍醫(yī)生來湖南工作過。
醫(yī)科大學與湘雅醫(yī)院隔街相對,那條大街直通湘江。大學與醫(yī)院的后面各有員工宿舍。傍晚時辰,大街上燈火通明,沿街布滿了販賣糖果、鮮花的小攤。通往宿舍的小道上擠滿了騎腳踏車與步行回家的員工。他們大聲打著招呼,說的是我很久沒聽到的長沙話。從宿舍窗戶飄來一股股刺鼻的炒菜香味,那是很特殊的湖南炒菜味道。他們將紅辣椒、蔥、姜、蒜和黑豆鼓放在冒煙的豬油里爆鍋,發(fā)出的又香又辣的氣味,勾起了我兒時的記憶。我一面打噴涕、一面流淚不止。
我再次對自己說:[如果我父母在這兒,該有多好!]我記起小時讀的一首詩:
少小離家老大回
鄉(xiāng)音未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
笑問客從何處來
我在長沙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故鄉(xiāng)氣息,使我心中充滿了對童年的美好回憶與對父母的懷念。在這里我找到了我父親一生響往的地方,他的湘雅夢。我想如果我回到湘雅工作,作出貢獻,那真是實現(xiàn)了他的宿愿。
一九九三年,與湘雅同仁在耶魯醫(yī)護人員宿舍前合影。這是全院唯一保留下來的老建筑。 一個細雨蒙蒙的早上,我從招待所二樓涼臺望去,看到一所古老的二層樓磚房。那是最早耶魯工作人員的住宅,也是唯一保存下來的老建筑。想起昔日勇敢的美國傳教士和醫(yī)護人員,他們自愿離開本國舒適的生活,冒著風險來到這個陌生落后的國家,飽經(jīng)苦難,只是為了他們對基督的信仰和對人類的愛心。他們辛辛苦苦所開僻的荒地,如今已成為良田果園。我雖然沒有固定的宗教信仰,可是我從小受的家庭教育與那些基督教、佛教所提倡的基本道理完全相合。父母教導我做人的宗旨是:仁慈、尊嚴、勇敢。
再一次,我看到了我父母的面孔,我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你一生幸運,多蒙祖先保佑,現(xiàn)在是你回報的時刻了?!?br>
一九九三年,我回到長沙,擔任湖南醫(yī)科大學神經(jīng)生物系教授之職。在以后的三年中,我培養(yǎng)了一批年青人,指導他們作動物實驗,組織切片,免疫染色,用顯微鏡觀察變化,并且?guī)椭麄儗懥苏撐?,投到美國權威性的雜志上發(fā)表。我還捐了一筆款在湖醫(yī)設了一個以我父親為名的紀念基金,每年的利息授予家庭貧苦的學生。
湘雅的教員與學生對待我非常親切,有如自家親人,又分外尊敬,因為我是第一名回湖南工作的美籍教授。由于我單人在外,外事處對我的起居飲食照顧得特別周到。處長楊棟梁也是藥理系教授,他多次安排了車子,陪我去觀光湖南名勝之地,并且還陪我去探訪我的老家澧縣。在那里我找到了我祖先的夢。
我一九九七年退休,離開湖南去到夏威夷的檀香山。在以后的幾年中,將我坎坷一生的經(jīng)歷與不凡的遭遇,寫成一本回憶錄。開始是用英文寫出,書名為[Grandfather's Microscope, by H. Mei Liu],二OO二年Xlibris出版。Websites: meiliu.i8.com,amazon.com。最近完成的中文版,名為《外公的顯微鏡:一個病理醫(yī)師的奮斗史》,將由臺北合記圖書出版社出版。
(三)外公的顯微鏡——摘要這篇回憶錄的作者是兩岸聞名的劉湘梅醫(yī)師。她曾經(jīng)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古老的中國和現(xiàn)代的美國。作者出生于湖南一個知識份子家庭。她的幼年最深刻的記憶是她的三十九歲被殺的外祖父,與他遺留的一臺德國顯微鏡。
作者生長于極端動蕩時代,先是日本侵華戰(zhàn)爭,繼之是內(nèi)戰(zhàn)。
一九四九年,她在青島的山東大學醫(yī)學院就讀時,與情人一同離家遠去臺灣,成為流亡學生。他倆在臺大醫(yī)學院畢業(yè)之后結婚,同去美國留學。不幸婚姻破裂,她支身在異國將三個孩子養(yǎng)大成人,還在兢爭強烈的醫(yī)學界作了出色的貢獻。
她在六十三歲那年,回到湖南(舊日的湘雅)醫(yī)科大學教書,在故鄉(xiāng)尋根,發(fā)掘了不凡的家庭歷史。
作者的母親是最早期的女權主義者,她十幾歲就坐著轎子上街宣傳婦女運動。作者的父親曾在湖南湘雅醫(yī)學院就讀,可是他一年之后輒了學。 他一生的夢想就是希望他的十個孩子之中,有一人能夠?qū)崿F(xiàn)他作醫(yī)生的愿望。
作者的外祖父于二十世記初去日本學法律及教育。他的兩件遺物:一本莎氏比亞書和一臺德國顯微鏡,給作者留下了深刻神秘的印象。直到她晚年回故鄉(xiāng)時,才發(fā)現(xiàn)了祖父一生光榮事跡,與他在歷史上所占的地位。她進而發(fā)覺,祖父的顯微鏡象征著他的希望和夢想,也是她個人終身的靈感。
作者在敘述她在美國的生活與醫(yī)學生涯時,參入了家庭幾代中國婦女的不凡遭遇,與她的兩個美國女兒的見解。這本書包括她的家屬所親身經(jīng)歷的中國近代歷史,冒險,命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