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秋意,從梧桐開始,平展的蒼翠,在時光與季風的催促下,漸干,漸皺,漸黃,漸漸握成一個空癟的拳頭,倔強地在枝頭揮舞。輕風陣陣,以滴水穿石的柔弱與持久,與拳頭博弈,在那個未名的江湖。拳落,秋涼,飛卷漫天枯黃。
秋,以一氣呵成之勢,在風的鼓動下,迅猛襲原。放下飄忽的幻想,匆匆忙忙,倉促地披上秋的衣裳,一夜間,山巒著色,枝禿蟲藏,大地換上了季節(jié)的新裝。清風徐徐,優(yōu)柔掃蕩,似乎,還未從夏的剛烈中清醒,惺忪睡眼,乜斜著緩緩的秋日時光。
秋雨,抖落著身姿,驕傲地從天而降,拍打在落葉上,稀疏有致,聲雜無章,或窸窸窣窣,或噼噼啪啪,更有沙沙而響。清淺的風,迎著冷涼的雨,在窗外漫行,輕輕緩緩地叩擊玻璃窗,更有絲絲風雨,穿過窗欞,撲面而來,深深地吸上一口,滿心滿肺的張揚。
“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燈”,秋雨輕叩,臥夜聽瀾,暗夜里的秋雨,在燈光的透射下,閃出絲絲白線,緊一陣,緩一陣,連綿不斷。思緒,在雨絲織成的網(wǎng)里,翻騰、爬越,穿過夜的清涼,徐徐鋪張。它們,來于我,去向誰?無限情,夢難成。
輕輕閉上雙眼,困意悄然滋生,但,此刻是睡不著的,半寐半醒,半虛半實,最是片刻輕閑。像一個入定的老僧,心無雜念,在那氤氳的意境里,禪意人生。風的腳步,漸次在篤定的意念里,輕輕響起,輕盈款款,娟秀慢行。
秋雨綿綿,沒有停歇的意思,一股驟雨,昏沉退去。記憶,瞬間爬滿心頭,人生過往,俱在秋雨的撞擊下,如膠片般,長長地從眼前劃過。想起走過的路,想起遇見的人,想起故鄉(xiāng)的炊煙,想起兒時的奔跑……時光決絕,往事如煙。
曾經(jīng)的秋里,最煩風吹雨落,總覺得它們打濕衣衫,阻行前路,恨不能時時艷陽,一路歡暢。如今,年歲漸長,心境漸緩,不再一味地貪念順暢,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主張,拼不得,拗不過,空落慌張。淡然,在時光的穿行中,與日俱長,入世與出世,其實沒有什么兩樣。
深深的夜里,靜靜地臥在床上,如常的清歡里,偶然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窗外,依舊是紛飛的梧桐葉,在生命的歷程里,輕舞著最后的時光,而那不喜不惱的雨,依舊在輕風的裹挾下,輕輕拍打玻璃窗。秋意,和著風雨,穿過窗欞,緩緩爬上心頭,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秋,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