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肺腑”展現(xiàn)的是寶黛愛情的深化和熾熱,將其內(nèi)含、隱蔽的愛情轉(zhuǎn)為到外露和公開的一個重要情節(jié)。
事情由寶玉的一句知心話引起。黛玉本是到怡紅院察看寶玉和湘云之間是否有什么感情瓜葛的,卻在窗外聽見他們關(guān)于仕途經(jīng)濟的爭論。寶玉因說:“林姑娘從來說過這些混帳話不曾?若說這話,我也和他生分了?!摈煊衤牭眠@話,心中又喜又驚,又悲又嘆,不覺淚流滿面。寶玉出來看見,勸慰黛玉,要她“放心”。說:“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緣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摈煊裼X得這番話比從肺腑中掏出來的還要懇切,萬語千言涌上心頭,無從說起。兩眼淚垂,轉(zhuǎn)身便走。而寶玉癡在當(dāng)?shù)?,卻把隨后趕來的襲人當(dāng)作黛玉傾訴肺腑:“好妹妹,我的這心事,從來也不敢說。今兒我大膽說出來,死也甘心!我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這里,又不敢告訴人,只好掩著。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夢里也忘不了你!”
這番直抒胸臆,真摯懇切的話,除了集中體現(xiàn)了寶黛之間基于理解而產(chǎn)生的深摯的愛情之外,還反映了叛逆者的思想,具有了反抗封建禮教的積極意義。
首先,寶黛愛情的基礎(chǔ)是心靈相知和思想的相通。寶玉討厭寶釵、湘云等人常常勸導(dǎo)他留心仕途經(jīng)濟,與官場上的人交往,誰說這樣的混帳話,他就拉下臉來,給人難堪?!霸V肺腑”中,他翻臉對待湘云,讓她“到別的姊妹家去坐坐”,正是為此。而黛玉從不說這樣的混帳話,是他真正的知己。心靈思想的相通,才是他們愛情的堅實基礎(chǔ)。這和傳統(tǒng)的“憐才愛色”的愛情觀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
其次,自由戀愛的方式具有反抗封建禮教的積極意義。在封建時代,男女婚姻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之間縱然有愛情,也不能由自己作主。像寶黛這樣自由戀愛,進而大膽傾訴肺腑之言的情形,為封建禮法所不容。但寶玉不顧一切,大膽誠摯的向黛玉表白了他內(nèi)心深處蘊積的強烈的愛情,不僅摒棄了家族的“金玉之論”,而且突破了封建禮教的藩籬,顯示出他蔑視封建道德倫常規(guī)范,熱烈追求愛情自由的叛逆精神。
但是,這次的“訴肺腑”又為寶黛愛情的悲劇埋下了伏筆。寶玉誤把襲人當(dāng)作黛玉,那些大膽的話都是對著襲人說的。襲人當(dāng)時嚇得“魂消魄散”,“心下暗度如何處置方能免此丑禍”。因而,當(dāng)寶玉挨打之后,她便抓住機會,在王夫人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憂思,勸告王夫人將寶玉搬出大觀院去,不要和黛玉、寶釵等姊妹們同住一處。這為后來賈府諸人痛下決心,選擇端莊賢淑的寶釵嫁給寶玉埋下了伏筆。
從描寫手法看,作者采用了心理描寫、語言描寫和動作描寫,展現(xiàn)了人物復(fù)雜細膩的感情世界。黛玉偷聽到寶玉與湘云談話之后的心理,寫盡了知己知心之喜,不避嫌疑之驚,得失難料之悲,無人做主之嘆。而兩人相見后關(guān)于“放心”的對話,“禁不住”為對方拭淚、擦汗的動作,“怔怔的望著”對方的神情,把青年男女之間的傾心相愛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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