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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活佛倉央嘉措,風流浪蕩;他想要的,和凡人沒什么兩樣。 ——西藏民歌 在雪域高原,到處可以感受到無比濃烈的宗教氣氛。當您看到匍匐磕頭的藏族同胞把石板磨得光如明鏡,還有許多磕出來的小坑,您就不難明白,藏族同胞對佛教有著多么大的熱情。然而,當您深入藏族同胞的生命中,您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生命里有著另外一種激情,另外一種渴望。沒有人,也從來也沒有人懷疑過這個結論:在西藏,念的最多的是六字真言,而唱的最多的卻是倉央嘉措的情歌。沒有人懷疑過倉央嘉措的情歌在這片藏青色高原上的地位,就像沒有人懷疑過他們念誦的六字真言對他們生命的重要性一樣。 六世達賴倉央嘉措,一位深受藏族人民喜愛的才華橫溢的詩人。他雖然位居藏傳佛教政教最高領袖之尊,卻寫下了大量清新優(yōu)美而又直言不諱的情歌。在西藏政教合一居于領導地位的黃教,歷來是以戒律嚴格而著稱,可是倉央嘉措的情歌幾百年來卻在西藏廣泛流傳。藏族是一個百分之百信仰佛教的民族,但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唱而且愛唱倉央嘉措的情歌。 在這種不可思議的矛盾當中,大概深藏著一種歷史的均勢于人生的真實。近似于苦行的宗教是信仰,是來世的寄托,而情感,則是漫漫長途中與人相伴的一份溫馨與慰籍。在藏族同胞的心目中,倉央嘉措不僅是一位達賴喇嘛,更是一位歌神! 倉央嘉措像神祇一樣存在,是雪域高原的守護者。 倉央嘉措作為六世達賴,十五歲時被迎入布達拉宮。就這樣,一個也許本該詩酒風流一生的灑脫男人,最終卻在并不情愿的情況下被當作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剃發(fā)受戒。 倉央嘉措寫了不少情詩,他偷偷溜出布達拉宮,接觸凡塵俗世,熾烈地去愛,熱烈地去生活,在凡塵俗世中尋找最真實的生活。 可是,一個如此出色的男子,卻最終成為一場蓄謀已久的政治斗爭的犧牲品,生命停留在最為璀璨的二十五歲。一直感動于他寫的詩歌,如此熱烈而真摯的愛戀,如此清醒而自持的情感,如此美好而圣潔的雪域高原。 接觸他的詩歌,只有普通的四句話,卻讓人不得不陷入沉默。 “自慚多情污梵行,入山又恐誤傾城。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三百多年前,年輕多情的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從心底吟出了這充滿矛盾的詩句。他的歡樂與痛苦,無不與他的取舍緊緊相連。但無論偏向哪邊,他的生命都注定無法完滿。即使是貴為西藏地區(qū)神王的達賴喇嘛,倉央嘉措仍要為他的矛盾與取舍付出代價。地位尊貴如他,也依然換不來簡單的愛情。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然后,他的情詩一首一首闖進我的生活。其中流傳最廣,也最讓我感動的,是那首永恒而不朽的,唱出生命所有遺憾與癡戀的情詩。 其一: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jīng)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jīng)中的真言。 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倉央嘉措的詩都是絕美的情詩,但現(xiàn)在又還有多少人能明白這其中的種種情深與繾綣眷戀。他們喜歡他的詩,也只是喜歡。因為他的詩有著如此美麗的韻腳,有著如此恢宏的想象,有著如此神圣的喻旨。 我也無法確知我是否真的了解了這些詩句,這些故事。但我想我至少懂得。 有時候,懂得,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抑或太繁復的解釋。懂得就是懂得,所以會心懷慈悲,會沉默不語。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為人間八苦。 我不知道身為六世達賴的倉央嘉措是否體會到了這人生種種滋味,但他曾活得如此率性而瀟灑。 是他,讓我在那早年的時光就暗自下定決心,有那么一天,親自走在朝圣的路上,以最為虔誠的姿態(tài),朝拜。走在麗日藍天下,走在他曾經(jīng)守護過的圣土上,轉一轉轉經(jīng)筒,聽一聽梵唱,走過萬水千山,最終能停留在布達拉宮前。也許在那高原凜冽的風里,還依然流傳著他的詩歌。 無論倉央最后的結局如何,哪怕布達拉宮里也沒有他的靈塔,但他的詩歌和他的名字得到一種永生。三百多年之后,他的性靈依舊氤氳在青海湖畔,縈繞在雪域高原的上空,成為永恒的無冕之王。 如果可以,每個人都應讀一讀倉央嘉措,每個心中尚且還有愛的人,都應讀一讀倉央的詩。這樣一份愛,對人,對人生,對人生的所有真善美。 我始終相信,那些能夠寫出詩歌的人,都有著最為赤誠的靈魂。 初三月兒彎彎,清輝灑滿心田。請您答應我吧,要比十五還圓。” 倉央嘉措是那么的熱愛生活,那么追求和向往美好的人生與愛情,可他的命運,卻如畫中的一彎冷月,從來也沒有圓過。在他短暫而又不幸的一生中,歷盡了痛苦與輝煌,他雖然是政治和宗教權力斗爭的犧牲品,但作為一個人,他并沒有失去自我。榮華富貴對于渴求自由的他來說,只是繡花的囚衣與鎦金的鎖鏈。他沉醉于情感而視尊位如糞土。也正是這種情感的力量,才使他得以在骯臟血腥狂野黑暗的權力斗爭中潔身自好,保持自己完整的人格。倉央嘉措沒有任何顯赫的政績,似乎也沒有留下什么高深的宗教理論,然而,他的優(yōu)美情歌,卻化升為夜空中永恒的燦爛群星,為世世代代人們所仰慕! 雪域苦寒,高絕蒼涼,人跡罕至,佛祖慈悲度眾生,詩圣情歌暖人心。藏族人對歷代達賴是奉若神名的敬畏,而對倉央嘉措,卻是心心相映的愛戴和喜歡。他的一生,比納蘭性德更為悲慘,然而他的情歌卻處處充滿了鳥語花香,充滿了對愛情的渴望,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今觀其情歌,其事奇,其詞麗,其心苦,其命薄,其意哀,其情長,其旨遠,不禁同之歡愁,與之共鳴,為之嘆息。” 今天,在布達拉宮內,沒有他的塑像,也沒有他的靈塔,倉央嘉措留給布達拉宮的,只有永遠也述說不完的故事和一首首火一樣的燃燒的詩歌。因為,他情之所鐘的是遼闊的藍天,是廣袤的大地,是無言的山脈,是奔騰的河流,是無拘無束的生活,還有他那心愛的姑娘,而只有走下神壇,他才能擁有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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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在讀到了這兩句詩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只是被詩中那無奈那灼熱的情感所感動。后來才知道它出自三百多年前,是一位叫做倉央嘉措的詩人所寫,而這個詩人竟然是當時的活佛——六世達賴喇嘛!
倉央嘉措,藏語“梵音之海”的意思。這個名字與你是多么貼切。你14歲,就被選為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公元1697年是藏歷火牛年,在西藏詭譎的政治氣氛中,正式坐床。布達拉宮為你舉行坐床典禮時候,看著當整個高原的人們匍匐于你腳下的時候,看著伏在你腳下與眾人一起磕頭的父親母親,你是否已經(jīng)開始抗拒別人強加于你的生活方式?
透過禪房的小窗,你已經(jīng)開始懷念在山南勞動的幼年時光。想念與小伙伴們在草地上的嬉鬧,想念跟在母親身后放牧的歲月,想念高原上清澈的藍天低矮的白云,還有牧人們在馬背上唱出的那些極是纏綿的情歌……這一切,都會讓你夜不成寐,于是,便有了一個白日在寺院的大喇嘛和一個夜里在女子懷里唱情詩的倉央嘉措。
“少年浪跡愛章臺,性命唯堪寄酒懷,
傳語當壚諸女伴,卿如不死定常來。”
“為尋情侶去匆匆,破曉歸來積雪中,
就里機關誰識得,倉央嘉措布拉宮。”
“入山投謁得道僧,求教上師說因明。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
“竟日冥思絕妙相,碧落黃泉兩茫茫。
奈何紅顏一時現(xiàn),不需枯坐與焚香。”
“端居布拉達宮時,倉央嘉措稱上師。
夜醉酒樓美女側,衲本人間一浪子。”
20歲的時候,1702年(藏歷水馬年六月),前往扎什倫布寺與班禪大師洛桑益西相見,受比丘戒。我們這些后人可以在當時的第五世班禪的傳記讀到一段關于你的描述:“休說他受比丘戒,就連原先受的出家戒也無法阻擋地拋棄了。最后,以我為首的眾人皆請求其不要換穿俗人服裝,以近事男戒而受比丘戒,在轉法輪。但是,終無效應,只得將經(jīng)過情形詳細呈報第悉。倉央嘉措在扎什倫布寺居17日后返回拉薩。”
自那以后,你便穿起俗人衣服,任意而為。白天在龍王潭內射箭、飲酒、唱歌,恣意嬉戲。還到拉薩近郊去游玩,與年輕女子尋歡作樂,放棄了戒行。
你為那些和你熱戀的女子們寫下了很多詩歌,這些情歌至今還被整個藏族人民所傳唱著。其中一首民歌這樣唱道:
“別怪活佛倉央嘉措,風流浪蕩,
他所尋求的,和凡人沒有兩樣!”
拋去了至高無上的教主之位,甘愿去追尋一種平民普通人生活的多情僧人,倉央嘉措!
愛情,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宗教,你把自己珍藏在內心深處所有的圣潔和熱情,全部投入進去,為每一個自己愛戀過的女子寫下你的真誠,就像你臨死之前唯一珍藏的藏品是某個女子的一縷青絲。據(jù)說所有被你熱戀過的女子,都在自己房子的墻上涂上黃色,作為永久的紀念。
“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瑪吉阿米的容顏,漸漸浮現(xiàn)在心上。如果不曾相見,人們就不會相戀,如果不曾相知,怎會受著相思的熬煎。”無法想象,在一代活佛的筆下能流淌出如此婉約而浪漫的詩句,這簡直就是對佛門凈地最大的叛逆。但是,倉央嘉措就是如此地做了。大千世界,英雄輩出,可誰能有這樣的膽魄。在倉央嘉措身上,就是如此把“情歌王子”的稱號與“六世達賴”的衣冠融在了一起,致使當世所不容,也注定了他悲情的結局。實際上,對自由的信仰,對美麗的向往,以虔誠的心和赤子般的純真,無論是愛情還是宗教,無論是情歌還是梵音,它們本身就是美麗的詩句,它們本身就是美妙動聽的歌謠。念著這《在那東山頂上》的詩句,望著夜色里賀蘭山的影子,我又一次想起了倉央嘉措。
你不要佛給予的來生,只要幸福的今生!
這就是,為什么放棄了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淡漠權勢,而向往世俗生活的最好理由。你在你的詩歌里,宣泄這種愿望,縱然不為人們認同,你也一樣我行我素。
我想,這是不是你對當時政局的失望,對各種政治勢力的圍攻、暗算以及蒼白經(jīng)書的一種對抗?
這讓我想到了另一個不愛權勢的詩人——南唐后主李煜。
與他相似的是最后你們都沒有逃脫政治這雙鐵手的扼殺。當政者,不僅處死了你的情人,還廢掉你的六世喇嘛之位,借康熙皇帝召見,押解你踏上前往北京的路途。而在哲蚌寺前的參尼林卡為你送行時,哲蚌寺僧人將你強行搶至該寺的甘丹頗章宮中。士兵包圍了哲蚌寺,寺僧們亦準備武力抵抗,雙方即將發(fā)生流血沖突。見此情形于心不忍,你自動走到蒙古軍中,立地平息了這場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斗。
但是,至此后,人們再也沒有見到你。
倉央嘉措,那時你24歲!一個少年活佛,一個多情浪子,就這樣神秘的走出了人們的視線。一直到現(xiàn)世,人們還在為你失蹤以后的種種作出猜測。
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我始終認為倉央嘉措是塵世中的佛,而唯有塵世中的佛才是真佛,他才能最受普世所歡迎。倉央嘉措寫下的大量情歌,是佛教中最慈悲的梵音。因為人們知道,曾有一位至高無上的六世達賴,和自己一樣經(jīng)歷過凡人真實而生動的情感。而做為一代達賴喇嘛,倉央嘉措就是在用他最貼近大眾生活的情歌詮釋他心中的佛教。倉央嘉措已經(jīng)完全融進了俗世人的生活之中,走進了凡人的心里。當年倉央嘉措被廢之后,拉藏汗新立了一個自己的六世達賴,但并不為廣大佛眾所接受。后來從甘孜州理塘縣尋到轉世靈童格桑嘉措,還是按倉央嘉措對下一屆達賴喇嘛梵語般的準確預言中找到的,并奏請清廷第三次為“六世達賴”頒發(fā)金冊金印。但廣大的僧侶和和百姓卻視皇命于不顧,把格桑嘉措稱為“七世達賴”,六世達賴仍是倉央嘉措,以致于到了后來,就連清廷也默認了倉央嘉措做為六世達賴的身份。 倉央嘉措不僅是一位杰出的宗教精神領袖,還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浪漫詩人。他用自己用心寫下的詩行,將宗教與愛情表述契合的如此完美,把人世間的困惑與佛門中的尊貴描述的深入淺出,梵語般的冷卻內斂之中有一顆熾熱的赤子之心,看似卑微順從的語言,卻傳遞著柔韌的叛逆,其虔誠堅貞、其真摯純潔,動人心扉,感人肺腑,更令人難以忘懷。我總認為,他的情詩中就有禪。我想,凡是讀過他的那些情詩的人,都會感受到,不管外界多么紛繁嘈雜,詩人心里始終平靜如砥,愛情始終明澈快意。這就是我十分喜愛他的理由,這種理由就是如此的簡單。
在這片大地上,虔誠的人們,不僅僅把你當成他們的王,他們的神,所有了解知道你的人,都把你當作上天派到凡間來的愛神。伏地,跪拜,把真摯和敬仰,涂持在同你一樣年輕的額頭。用唇,用心,日夜不絕吟誦你的空靈,感應你的靈魂。
倉央嘉措,你是一支在夜里盛開的蓮花,那些至今詠唱在人們口中的詩歌,就是蓮花的芬芳,唱過之后,滿口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