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王書奴
西周為奴隸鼎盛時代,“官奴隸”極盛,一變而為“官妓”,乃必然之結(jié)果。故春秋初葉,齊管仲乃設(shè)“女閭?!薄稏|周策》述其始末說:“齊桓公宮中女市七,女閭七百?!?據(jù)宋鮑彪元吳師道校注本)。閭,里中門也。為門為市于宮中,使女子居之。這就是我國國家經(jīng)營娼妓的開頭。歐洲有組織的賣淫制,始于雅典大法律家梭倫。他是一個大政治改革家。他創(chuàng)設(shè)國家妓院,目的是為減少淫亂,并非增加淫亂。考管仲相齊在周莊王十九年,即公元前685年。而管子死于周襄王七年,即公元前645年。而雅典梭倫定律法為公元前594年。其創(chuàng)設(shè)國家妓院大約亦在594年。是后于管子且五十年。則管子“女閭”制,且為全世界官娼鼻祖。大政治家計劃,固有非尋常人所能逆料者。至管子所以創(chuàng)設(shè)“女閭”原因,以意測之,大概有數(shù)種:
一、國家收租稅?!短綇V記》引《十三州志》說:“蔥嶺以東,人好淫僻,故龜茲于闐置女市以收錢?!薄段簳斊潅鳌罚骸八仔远嘁?,置女市收男子錢入官?!惫茏蛹仍O(shè)“女市”“女閣”,然亦不能例外。所以清朝褚學(xué)稼說:“管子治齊,置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此即花粉錢之始也?!?《堅瓠集續(xù)集》)這幾句話是很確卻的。
二、容納奴隸?!豆茏印?quán)修篇》說:“凡牧民者,使士無邪行,女無淫事。士無邪行,教也;女無淫事,訓(xùn)也。教訓(xùn)成俗,而刑罰省數(shù)也。”“女閭”是叫女子做娼妓的。方且教民訓(xùn)民使無“邪行”“淫事”,豈有反令平民做娼妓的道理?又《韓非子·外儲》說:“桓公見民行年七十而無妻,以告管仲。對曰:‘臣聞上有積財,則民必匱乏,宮中有怨艾,則民有老而無妻者?!腹唬骸啤?。令于宮中女子未嘗御者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子年十五而嫁?!狈角乙詫m女出嫁于民,奪民妻女來“女閭”做娼妓,當(dāng)更沒有這個道理。齊承西周奴隸最盛之后,管子蓋用廢物利用手段,使一般奴隸到女閭來當(dāng)娼妓,是一舉兩得之法?!豆茏印ば】锲氛f:“女子三嫁,入于舂谷?!薄础吨芏Y·地官》女舂NFDA8,即一種罪犯,一種罪犯女奴隸。當(dāng)桓公稱伯時,南征北討,俘虜異國女子,必然很多。愚意“女閭”中娼妓,大約此兩種奴隸充當(dāng)分數(shù)較多。故明朝徐樹丕說:“女閭七百,齊桓征其夜合之資,以佐軍需,皆寡婦也?!边@話是對的。
三、優(yōu)待游士。管子時候,正世卿制鼎盛時期,他已見到世卿人材不十分靠得住,亟想引用游談之士。管子相齊,已開布衣卿相之局。其后汲引寧戚,亦非國高巨族。似管子用人,久已傾向游士,此為例證。但是這一班游士,都是權(quán)奇倜蕩不拘繩墨的朋友,非婦人醇酒不足以羈縻他們。從先燕太子丹養(yǎng)勇士,不愛后宮美女,民化以為俗,賓客相過,有婦侍宿。(見《漢書·地理志》)管子之設(shè)“女閭”,蓋與燕太子丹同一鼓舞英雄手段。
四、供齊桓娛樂。齊桓公本是一個色中餓鬼?!妒酚洝氛f:他“好內(nèi)多內(nèi)寵,如夫人者六人。”管子設(shè)“女閭”,真是齊桓公搜求伉儷發(fā)泄性欲之極大淵海真覺美不勝收?!俄n非子·外儲·右上》說:“昔桓公之伯也,內(nèi)事屬鮑督,外事屬管仲,被發(fā)而御婦人,日游于市。”《韓非子》所說的“市”,一定就是宮中女市女。閭這不是齊桓好冶游的鐵證嗎?
最后我對于“女閭”有一點感想。《論語》管氏有三歸?!都狻罚骸叭龤w,三姓女。”《東周策》亦說:“桓公宮中有女市女閭七百,管仲故為三歸之家,以掩桓公,非自傷于民。”清朝俞理初再加以說明曰:“管子則三夫人者皆為妻。”《列女傳》說:“衛(wèi)君孔弟立謂夫人曰:‘衛(wèi),小國也,不容二庖?!窆茏觿t有三庖,古者大夫家余子受田懸殊,立一妻則多一室家禮節(jié)之費?!郧浯蠓蛞黄薅仆浦茏蛹矣腥龑m之費。故《論語》上說焉得儉,言其費用三倍于人。雖欲儉而不可得也?!饼R之創(chuàng)為“女閭”,為功為罪,別一問題。然齊國君臣,能與百姓同樂,故桓公令民男子二十而室,女子十五而嫁?!豆茏印ば】锲氛f“好色非惡之極”。管仲君臣性欲是完全解決了,但恐小百姓仍有窮得討不起老婆的,性欲終難以解決,是極痛苦的事情,故創(chuàng)為“女閭”,較之后代所謂新式官僚,滿口高談禁娼廢娼,自己左擁右抱,而小百姓饑寒欲死,要抱一個黃臉婆兒亦不能如愿,彼傖則毫不關(guān)心者,是猶庸庸佼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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