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熱惡寒者發(fā)于陰也
---龍野一雄論“發(fā)于陰”外感摘錄(八)
(紅字標題為譯者所加)
“發(fā)于陰”外感病案選
柴胡桂枝干姜湯
18歲女性,2月2日初診。昨日開始發(fā)熱,體溫達到40.0℃,訴惡心,惡寒,頭痛。無咳嗽,大便無異常,脈細數(shù),口渴,舌略干燥,右脅下微結,腹主動脈搏動略亢進。
發(fā)熱、頭痛、惡寒為表證,用桂枝。惡心、脅下微結為里證,取柴胡。脈細數(shù)為虛而有熱之候。無頭汗而口渴腹部悸動。此時,諸癥候如約而至,呈柴胡桂枝干姜湯之證,給予該方一日量,諸癥皆去。
柴胡桂枝干姜湯: 柴胡6.0g,栝樓根4.0g,桂枝 黃芩 牡蠣各3.0g,甘草 干姜各2.0g。
關于柴胡桂枝干姜湯證,或口不渴而口唇紅赤干燥感覺者,或無頭汗而吐涎沫者,或無自覺脅下微結但他覺右肋弓下緣輕微緊張者,或完全無腹部悸動者,相當?shù)牟±憩F(xiàn)出多種類型。
柴胡桂枝干姜湯
45歲男性,2月27日初診。三天前開始發(fā)熱,現(xiàn)體溫為38.3℃,訴惡心,咳嗽,胸內苦悶。另有腰痛,下肢疲憊乏力,便秘,口渴,顏面、鼻、太陽穴處出汗等癥狀。脈寸關沉弱,尺細,緊張度一般。舌見薄白苔。左脅下緊張,可見輕微腹部悸動。
該病例癥狀與前例有所不同,但也是如約而至的柴胡桂枝干姜湯證。
給予該方服用,雖然患者抱怨藥物“真難喝、真難喝”,但還是一日量而退熱。
白術附子湯
33歲男性,2月9日初診,有肺結核既往史。略有發(fā)熱,寒戰(zhàn),右胸后下部可聞及蜂鳴音。脈寸沉弱,尺細,緊張度中等。右脅下呈微結狀。
《金匱要略》中風篇云:“近效方術附湯,治風虛頭重,眩苦極,不知食味,暖肌補中益精氣。”該證與所論相符,遂用近效方術附湯,2月12日復診時,熱退,蜂鳴音亦消失。該病例治療目的在于暖肌、補中。
術附湯采用與白術附子湯相同劑量無妨,但附子減量至1.0g。
白術附子湯:白川附子1.0g,白術4.0g,生姜、大棗各3.0g,甘草2.0g,為一日劑量。
白術附子湯、芍藥甘草湯
14歲女孩,2月24日夜初診。今天下午從學?;丶液箝_始發(fā)熱,鼻塞,前額部疼痛,食欲不振,咽紅,脈沉細,緊張度中等。
將術附湯以白術附子湯的分量(白川附子1.0g)來使用,其理由為:表寒之脈,鼻塞相當于頭重,前額部疼痛相當于頭重???,食欲不振相當于食不知味。
我經常使用術附湯治療感冒,癥狀多樣,如頭重、情緒差、目眩、眼澀、眼重、眼痛、愁苦面容、食欲不振等,總會出現(xiàn)其中的幾種。但前額痛尚屬第一次遇到。
將該證向初學者說明為小柴胡湯證而偏虛者,因為小柴胡湯證有頭痛、目眩、食欲不振等癥狀。但術附湯證沒有胸脅苦滿。其機理是暖肌、補中、益精氣在起作用。
患者服藥一日即解熱,前額痛、咳嗽等均消失,但出現(xiàn)腿部抽搐樣癥狀。這是腓腸肌痙攣所致,與其等待恢復何如給予芍藥甘草湯治療呢,于是芍藥甘草湯頓服即愈。
芍藥甘草湯:芍藥 甘草各2.0g,一次劑量。
如《傷寒論》太陽病上篇云:“脛尚微拘急,重與芍藥甘草湯,爾乃脛伸?!?/span>
白術附子湯
嘗讀《金匱要略》中風篇“術附湯,治風虛頭重,眩苦極,不知食味。暖氣補中益氣”條文,便想用術附湯治療感冒。
前幾日,我患感冒,發(fā)熱雖不太高,但身體感覺很差,眼睛花且疼痛,食欲一般,脈浮澀。想到是試用術附湯的好機會,便將附子1.0、白術2.0、甘草1.0、大棗1.0、生姜1.0煎煮頓服,服用一次即感覺身體爽快。其后因外出過多,又出現(xiàn)流鼻涕癥狀,但身體感覺良好。作為醫(yī)生卻不注意養(yǎng)生出現(xiàn)反復,但僥幸未再服藥就痊愈了。
我自己患感冒經常服用四逆湯、桂枝人參湯等治愈。這次流感,開始時服用西藥,引起明顯胃部不適,出現(xiàn)惡心、嘔吐、食欲減退等,還是用四逆湯治愈。我妻子也患流感,服用阿司匹林后出現(xiàn)心下痞滿,用桂枝人參湯后恢復。
似乎虛性體質者服用西藥感冒藥或阿司匹林容易出現(xiàn)副作用。
曾有對熱退后惡寒脈沉者使用芍藥甘草附子湯導致嘔吐發(fā)生的失敗病例。也有曾用桂枝二麻黃一湯獲得良效的經驗。
仍在考慮尋機使用一些方劑治療感冒,如桂枝二越婢一湯、文蛤湯、續(xù)命湯、三黃湯、竹葉湯、三物黃芩湯、竹皮大丸等。
甘草附子湯
80歲女性,膽結石治療中,使用柴胡桂枝湯消除了疼痛,又訴1月10日上廁所時感覺發(fā)冷,哆嗦不止,伴輕度頭痛。雖然怕冷,卻光著上身躺在被子里。舌紅干燥,明顯口干舌燥。脈浮澀數(shù)。
使用甘草附子湯治療感冒并不罕見,但上身不穿衣服見人者第一次遇到。
使用該方的理由見辨脈法25條之師曰病人脈微而澀云云。
投予1日量而愈。
黃連阿膠湯
30歲,女性,從3月1日出現(xiàn)發(fā)熱,4日初診,既往有心臟瓣膜病史。體溫39.3℃,頭痛,咳嗽,喘鳴,咽部紅赤,胸部多處可聞及哮鳴音,脈沉弱,右側胸脅苦滿,下口唇紅赤干燥。
因為這種病例給予奎寧多會一日內退熱,便給予奎寧加麻黃素治療,但結果大出意料,翌日即5日,體溫仍為39.0℃,幾乎一夜未眠,夜間出現(xiàn)劇烈咳嗽。其脈為尺部呈緊象,下口唇無變化,于是便投予針對血熱的黃連阿膠湯一日劑量,并告知藥味苦,喝藥時要有心理準備。
6日早上,發(fā)熱解除,昨夜熟睡,咳嗽亦止。
黃連阿膠湯:黃連4.0g,黃芩、芍藥各2.0g,雞卵黃半個,阿膠3.0g,先以水240ml煎煮黃連、黃芩、芍藥三味,取80ml,去滓,加入阿膠略煎使其溶解,然后在等待冷卻時加入卵黃攪拌混合。
《傷寒論》少陰病篇條文為:“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者,黃連阿膠湯主之。”
麻黃細辛附子湯
47歲女性,2月27日初診。一、二天前出現(xiàn)發(fā)熱,體溫38.0℃,訴背痛,輕度頭痛。無腰痛及惡寒。
雖然發(fā)熱,但因家務事多,不能臥床休息,仍進行一定程度的勞動。面色無紅赤。脈沉,緊張度一般。
使用麻黃細辛附子湯一日量,熱退痊愈。
麻黃細辛附子湯:麻黃(帶節(jié))3.0g 細辛2.0g 白川附子1.0g
《傷寒論》少陰病篇條文為:“少陰病,始得之,反發(fā)熱,脈沉者,麻黃細辛附子湯主之?!?/span>
本方適應證有惡寒甚、發(fā)熱程度輕者,也有無惡寒、雖發(fā)熱但幾乎無熱感者,均屬陰證。
真武湯
64歲女性,發(fā)熱,體溫37.9℃,無其他頭痛、咳嗽等自覺癥狀,易便秘,口唇無紅赤,脈弱,尺部兼芤傾向。
雖然沒有自覺癥狀,但作為治療方向投予真武湯二日量,第二天27日熱退。28日體溫正常,但出現(xiàn)便秘、腰痛,改方為當歸建中湯后痊愈。
真武湯:茯苓、芍藥各3.0g,白術2.0g,白川附子1.0g,生姜3.0g。
真武湯
5歲男孩,2月13日初診。發(fā)熱,咳嗽,咽紅赤,脈浮,給予小青龍湯二分之一劑量,16日家屬電話告知,熱退,但仍有咳嗽。22日再次出現(xiàn)發(fā)熱、咳嗽,但胸部聽診無異常,因其脈象浮弱。再給予小青龍湯二分之一劑量。
該患兒體質弱,幾乎每月或隔一個月出現(xiàn)一次高熱,并患有小兒麻痹癥,所以于去年9月開始連續(xù)服用八味腎氣丸。
服用小青龍湯二天,發(fā)熱并未退去,脈象浮弱,咳嗽,以此判斷為虛證,改方為真武湯,給予三分之二劑量,這次僅服用一日發(fā)熱即退去,咳嗽也基本上停止。該病例的虛實寒熱判斷有誤,以致處理失當。
真武湯
9歲女孩,2月10日初診。發(fā)熱,體溫為39.0℃,訴頭痛,輕微咳嗽,惡心,無腹痛,下腹部輕微膨滿且有壓痛。有右側胸脅苦滿。脈沉,寸略弱,遲細,緊張度一般。且下口唇紅赤。
判斷為小柴胡湯證,給予小柴胡湯的二分之一劑量,但熱未解。
12日,軟便,發(fā)熱,體溫為38.0℃,脈變?yōu)槌寥酰诖郊t赤消失。此次改方給予真武湯的二分之一劑量,14日熱退,痊愈。
考慮該病例最初應當發(fā)表或者使用黃芩湯。用小柴胡湯未能解熱為失誤,服藥后熱轉為寒,實轉為虛。在用小柴胡湯失敗等時候,屢屢以真武湯救治。但有時在一些其他場合,例如肺結核等疾病,區(qū)別小柴胡湯和真武湯很困難。
四逆湯
25歲女性,1月15日初診。發(fā)熱,體溫為38.8℃,訴頭痛、惡寒,無其他癥狀。脈搏80次/分,脈浮,貧血體質,顏面不紅,發(fā)熱感亦輕微。
《傷寒論》陽明病篇所云:“脈浮而遲,表熱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湯主之?!?/span>
據(jù)此,給予四逆湯一日量,遂熱退痊愈。
該病人的情況,與體溫相比較,脈搏數(shù)相對少,故判斷為脈遲。在適宜四逆湯的感冒場合,脈象最多見沉或遲?;蛴糜诔醢l(fā)時,或作為救逆之法。
四逆湯
患者是我本人,因身體不適勉強去旅行,周日回家后感冒,發(fā)熱至37.8℃,脈浮數(shù)尚有力,頸項至背腰部明顯拘強不適??紤]為葛根湯正證,服用該劑一次。于是身體感覺忽地暖和起來,濕漉漉地汗液滲出。不巧此時有久違的朋友來訪,便勉強起床交談約1小時,其間未覺惡寒等不適。待朋友走后,再測體溫仍未下降。脈象變得有些收束感,有些弦和浮的樣子。于是考慮調和陰陽疏布津液,服用柴胡桂枝湯后就寢。
翌日早,感覺無明顯不適,體溫36.8℃,便勉強去橫濱的診所上班,打算早早下班回家,躺在被窩里撰寫講義的綱要。到晚上身體感覺不佳,路上風很冷,到家后體溫為37.6℃,多少有些惡寒感,理解為“發(fā)汗,病不解,反惡寒者,虛故也”當用芍藥甘草附子湯。因為前面服用葛根湯之后,有一定程度汗出且持續(xù),連腳都感潮濕,但身體輕松。所以,一邊躺著,一邊考慮著桂枝加附子湯等,頭腦直奔向芍藥甘草附子湯。但用藥后也未解除惡寒。
周二早上體溫達38.3℃,起床后覺左側眼球發(fā)緊,疼痛放射至頭部,一時睜不開眼。將該癥狀理解為眩,服用真武湯,無反應,體溫達38.4℃,但自身感覺并沒有加重。夜間,自己診斷為符合桂枝、附子方劑的脈象,而服用了藥物。翌日早上體溫達38.5℃,開始不安,便請大塚先生來診。我叔父也來看我。胸部腹部均未見異常。他們的意見為,不會是腸傷寒病,處方仍以桂枝附子配伍的桂枝加附子湯為宜。我叔父建議用一次緩瀉劑也許有用。于是服用一次無特別影響的輕量緩瀉劑,至傍晚有2次普通大便,后來出現(xiàn)水樣便。無腹痛,發(fā)熱未有下降。
自覺手腳冷嗖嗖,抱著暖水袋舒服些。體溫已超過38.0℃,但沒有發(fā)熱感覺,并有貧血,所以這無疑是附子證。無舌苔,是陰證的癥狀。但應該選用哪個配伍附子的方劑呢。診脈,感覺右側稍弦,脈搏為80次/分,相對于體溫來說,脈率偏遲。無論怎樣考慮,都是里有寒的病態(tài),除使用溫熱劑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因而與大塚先生商量,作四逆湯(甘草2.0 干姜2.0 附子2.0),僅服用了半劑。此時體溫為37.7℃,1小時后為37.0℃整,再過半小時為37.3℃,脈搏基本同前,可以看出當時很是緊張不安。于是,又服用了所剩的半劑藥物。
體溫由此轉為正常,雖又有1、2次的水樣便,也很快恢復。持續(xù)整整三天的不明發(fā)熱,用四逆湯利索地解決了。
對于四逆湯的一般印象是,該方劑似乎僅用于發(fā)生手足逆冷、腹瀉并且必須向家屬交代病重的危重癥場合。其實并非如此,我在日常治療中頻繁使用該方,應用指征是里寒,脈象既沉又微,或反而浮弱、浮遲。我當時的脈是弦遲,但如果由他人來診脈,也許說成弦細或澀。
脈診重要的一項,就是不要被弦、細等文字所束縛。如緊弦之脈,大黃附子湯也是緊弦脈,但不能因為名稱上一致而選用大黃附子湯。即使小柴胡湯,也可見弦細、遲浮弱、浮細、陽澀陰弦、沉緊、弦浮大等各種各樣的情況,不可以“此即小柴胡湯之脈”進行名義上的判斷。另外,有時在實際脈診時,是浮還是中,是弦還是滑,是芤還是洪,苦于難以判斷清楚。需要參照其他證候,判斷應該取其浮還是應該取其弦,換言之,就是選擇作為浮來解釋,還是作為弦來解釋,該過程并非純粹客觀結果的呈現(xiàn),而是在判斷選擇上加入了強力的主觀能動。同時不可忘記進行比較,脈象與其他癥狀是相符合,還是相矛盾。
四逆湯
四十歲女性。發(fā)熱39.8℃,主訴惡心、頭痛、腹?jié)M。脈搏90次/分,沉弱。咽、胸、腰部無變化。下腹部膨滿,沿升結腸部位有抵抗壓痛,大便正常,無腹鳴音。
是蛔蟲癥,還是腎盂腎炎,雖考慮多種可能,但最后的診斷仍是感冒。根據(jù)脈象和腹?jié)M,投予四逆湯(甘草3.0 干姜2.0 白川附子1.0)1日量。
翌日熱退痊愈。
摘自《龍野一雄論經方證治(呼吸系疾病篇)》。
(完)
附:
“王寧元漢方與腹診譯介”文匯系列
書1,《傷寒派腹診論著選譯(一)》6萬字,現(xiàn)代漢方大家對傷寒派腹診最具權威性論述,包括《漢方腹診講座》(上)。
書2,《龍野一雄論經方證治(呼吸系疾病篇)》9萬字,龍野一雄先生經方治療呼吸系疾病論著與醫(yī)案。
書3,《傷寒派腹診論著選譯(二)》9萬字,包括《漢方腹診講座》(下)及現(xiàn)代漢方大家望聞問切四診經驗論述。
書4,《傷寒論辨脈法平脈法講義》5萬字,大塚敬節(jié)先生對《傷寒論》“辨脈法”“平脈法”篇的注解和闡釋。附存誠藥室定本《新校宋板傷寒論》原序及辨脈法、平脈法篇影印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