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1月26日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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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土地,沒有房子,沒有老伴,沒有健康的身體,55歲的老周只有4萬多元的欠債和一個托運行李的手拉車。2010年4月,他從富平縣來到西安,2011年1月20日,他站在西安火車站的城墻外等候托運行李的旅客,2011年春節(jié),他決定留在這里一個人過,他說:“去年一年沒有掙下錢,回去會被人笑話的。”
人物:老周,男,失地農(nóng)民,55歲原因:兒子結(jié)婚花了兩萬多,被別人打了治病花了兩萬多,這些都是債……
沒有土地,沒有房子,沒有老伴,沒有健康的身體,55歲的老周只有4萬多元的欠債和一個托運行李的手拉車。2010年4月,他從富平縣來到西安,2011年1月20日,他站在西安火車站的城墻外等候托運行李的旅客,2011年春節(jié),他決定留在這里一個人過,他說:“去年一年沒有掙下錢,回去會被人笑話的。”
火車站拉貨掙錢,掙的錢不夠交罰款
剛過完元旦,拖著受傷的胳膊,老周買了一個行李托運車,來到火車站附近攬活。
“警察不讓拉貨,看到就罰款,一次20塊錢。”老周把記者拉到城墻根下說,在這里當(dāng)行李搬運工只有十幾天,他卻已經(jīng)被罰過兩次,而自己每天靠運送行李賺來的錢有時還不夠交罰款。
“把行李送到進站口,一次五六塊錢,但拉貨的人多,一天輪到我頭上的也沒有幾個。”老周指了指火車站向西方向的小路,那里站著七八個和他一樣等“活”的人,其中,還有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
去年清明節(jié)過后,寄住在親戚家的老周離開了生活幾十年的故鄉(xiāng)——富平縣,來到西安,“先是在一家公司里面熬膠,做隔墻板,月賺1000元左右,后在西郊一個工地干活,月賺1300元左右。”
去年12月,正在工地里搬鋼筋的老周不小心拉傷了左胳膊,老周花了120元進行針灸治療,他驕傲地說錢都是自己掏的,沒有問同在西安打工的兒子要。
“兒子今年26歲,在炭市街的一家飯館里面打工,雖然一個月賺的比我多點,但是,我們家里還有四萬多塊的債要還,兒子還幫我交房租,我怎好意思讓兒子給我看病?”老周租住在北郊一個城中村,月租金90元,他一個人住。
看著“回家真好”幾個字,他說沒掙到錢怎好意思回去
老周回憶起了這四萬多塊債務(wù)的來歷。
2009年春節(jié),老周用東拼西湊來的兩萬塊錢給兒子辦了婚禮,家里沒有房,兒子的新房就安在了自己弟弟家。今年春天,兒子隨著他一起來到西安打工,不久前的一天,在搭乘611路公交車時與人發(fā)生沖突,被四個人圍毆打壞了眼睛。老周說,為了給兒子看眼睛,他又背了兩萬多塊錢的債。
因為快到春節(jié),回家的人多了起來,老周決定在火車站跟前多待幾天,“雖然有警察抓,但是逮空還是能攬到活,最少一天自己的飯錢能掙下。”離他不遠的地方,城墻上豎著四個大字“回家真好”,老周看著那幾個字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回去,但是路費貴不說,去年沒掙到錢怎么好意思回去,今年過年讓兒子和兒媳婦回去,我就一個人待在西安吧。”
在富平老家,老周還有幾個兄弟姐妹,他說,背了一身債的自己不知該如何面對親朋鄰里,“我不可能向每一個人解釋我受傷和兒子被打的事情,說到底是自己沒本事,兒子回去也是去還債。”
一個人過春節(jié),老周這樣打算的:大年三十休息一天,如果有飯館開門,就去買頓餃子吃,如果沒有,就自己做點吃的。“估計初一初二也沒活,只有等到初三了,到時我胳膊能好一些,就去張家堡的勞動力市場找零工活,找些輕活,估計一天能拿六七十塊錢。”
不回家并不代表家不重要,但沒有房子哪里能有家?
談到什么是家的時候,老周沉默許久后說:“我過年不回家并不代表家對我來說不重要,但是,沒有房子,哪里能有家呢?”
老周的兒子2歲的時候,他們兄弟姐妹們就分了家,老周沒有分到一間房子,也沒有地,“媳婦嫌沒地方住,日子也苦,就跟我離婚了。”離婚后,老周一人把兒子拉扯大,這些年也想過再娶,但是,沒有房子,媳婦住哪里呢?就這樣,他慢慢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老周稱,現(xiàn)在最大的念想就是等孫子出生,然后能在富平老家買地蓋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
“現(xiàn)在要想蓋個房子最少得十到十二萬。”老周稱,以這個標(biāo)準(zhǔn)計算,自己和兒子打一輩子工都實現(xiàn)不了。“等年過了,想辦法借些錢幫兒子開個飯館,自己做生意總比給別人打工掙錢快些,我再多到工地上去找些零工干,多少也能攢一些錢下來。”
當(dāng)然,他也想過在西安買房,一家四口在這里安家,但他認為那是更難實現(xiàn)的奢望:“聽說西安的房子現(xiàn)在一套都要三十多萬呢,還是回家蓋房劃算。”老周不知道,根據(jù)西安市現(xiàn)在的平均房價計算,三十萬,只能買40多平米,根本不夠他們一家住。
那么這個有房有家的愿望什么時候才能實現(xiàn)?老周給出的答案是:“最少得再過五六年!”而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60歲了,正是企事業(yè)單位里男性職工退休的年齡。
沒有土地,沒有房子,沒有老伴,沒有健康的身體,55歲的老周只有4萬多元的欠債和一個托運行李的手拉車。2010年4月,他從富平縣來到西安,2011年1月20日,他站在西安火車站的城墻外等候托運行李的旅客,2011年春節(jié),他決定留在這里一個人過,他說:“去年一年沒有掙下錢,回去會被人笑話的。”
■跟評
失地農(nóng)民,是否你真的一無所有?
一個老周的背后,有成千上萬個失去土地又沒有技能的農(nóng)民,他們被城市化的浪潮席卷著離開了故鄉(xiāng),來到車水馬龍的都市,有了一個新名字——農(nóng)民工。
在都市,他們工作難、住房難、生存難,連他們的后代想要通過教育改變命運都很難,農(nóng)民工子女入學(xué)問題已成為中國社會的重大問題之一。
在張家堡勞動力市場,23歲的藍田人小胡曾這么說:“我家三口人,只有九分地,全部種麥子,一年五百斤,按一斤一塊錢賣,除去肥料錢,落下四百元,還不夠人情錢。”小胡也是眾多選擇不回家留在西安干活的農(nóng)民工之一。
即便是那些勒緊褲帶,咬緊牙關(guān)要回家過年的農(nóng)民工,他們手中緊握的火車票,也只是站票一張,幾十個小時的旅程,他們帶的干糧,也不過是幾塊干饃和一瓶山寨版礦泉水,頂多再加根最便宜的火腿腸。在高檔酒店團年飯預(yù)定火爆的同時,是否有人想過這些什么都沒有的人?
多少冷漠我都嘗盡,多少回憶藏在我的眼底,不能回家的失地農(nóng)民,你是否真的一無所有? 記者羅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