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訓(xùn)是指家庭對子孫立身處世、持家治業(yè)的教誨。家訓(xùn)是家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個人的教養(yǎng)、原則都有著重要的約束作用。家訓(xùn)之外，其他名稱還有：家誡、家誨、家約、遺命、家規(guī)、家教。筆者認為，長輩對子女的所有教育、訓(xùn)誡，應(yīng)該都歸屬家訓(xùn)范疇。
家訓(xùn)在中國形成已久，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對個人、家庭乃至整個社會都有良好的作用。家訓(xùn)是中國固有的傳統(tǒng)文化，最早可以追尋到西周時期，有人總結(jié)中國古代十大家訓(xùn)：一、《誡伯禽書》二、《命子遷》三、《誡子書》四、顏氏家訓(xùn)》五、《誡皇屬》六、《包拯家訓(xùn)》七、《誨學(xué)說》八、《袁氏世范》九、《朱子家訓(xùn)》十、《弟子規(guī)》。《誡伯禽書》是周公旦告誡兒子伯禽的信件，有近三千年的歷史了。這些家訓(xùn)廣為流傳，很多膾炙人口，如諸葛亮《誡子書》曰：“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而有些則作為名句、警句，如顏之推《顏氏家訓(xùn)》“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歐陽修《誨學(xué)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xué)，不知道。然玉之為物，有不變之常德，雖不琢以為器，而猶不害為玉也。” 劉備在白帝城托孤之時，留給后主劉禪的遺詔中有一句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筆者曾熟讀《朱子治家格言》，幾乎能背誦全篇，其中一些警句，如 “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子孫雖愚，經(jīng)書不可不讀?！?/span>等，這些警言警句在今天仍然具有教育意義。受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中國每個家庭都有“家訓(xùn)”，每個家庭的“家訓(xùn)”各有不同形式，有的是書寫文字的形式，包括遺囑；但很大部分沒有留下文字，而言傳身教這是影響最大的一種形式。筆者家庭，也沒留文字家訓(xùn)，但說起家訓(xùn)，得從我的爺爺說起。
爺爺生于光緒元年，也就是一八七五年，從小吃了很多苦，早年為了謀生，只身去了天津?qū)W徒。學(xué)徒的日子非常清苦，什么雜活都得干，后來來到青島，自己開了門頭做生意。萬事開頭難，做生意也不容易，出力的活也是自己干。爺爺身材高大，他曾說：“二百斤的大包，扛起來就走?！睜敔斒怯形幕?，唐詩宋詞、詩經(jīng)論語，都很精通，他深知做生意人脈的重要性，更兼顧自己處事原則，為他的店鋪起堂號“敦厚堂”，“敦厚”二字既是對待生意伙伴和顧客，更是自己的座右銘。從前做生意開店鋪，都有堂號，出名的堂號有：“宏仁堂”、“瑞福祥”等。由于講信用，待人真誠，爺爺?shù)纳鉂u漸做大，在德國人占領(lǐng)青島時期，曾與德國人做過生意，并被同行舉薦為行業(yè)會長。
爺爺在世時，我的歲數(shù)太小，聽父親和大哥說，爺爺多次叮囑，要誠信待人，多次非常感慨地說：“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這是為自己苦難人生發(fā)出的感嘆。當年有人勸爺爺信仰基督，但爺爺篤信孔孟之道，給大哥起名“儒”。父親也上過私塾，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四十年代末剛參加工作時，甚至不會用鋼筆。受爺爺影響，父親也熟讀“詩經(jīng)”“論語”等，在家里經(jīng)常給我們講一些詩經(jīng)、論語里的段子、句子以及一些警句，這對我的一生產(chǎn)生巨大影響。
《朱子治家格言》里有這樣一句：“刻薄成家，理無久享。倫常乖舛，立見消亡。”對人刻薄而發(fā)家的，絕沒有長久擁有、享用的道理。行事違背倫常、不能尊長愛幼、不能孝敬父母的人，很快就會消滅。刻薄與乖舛是不可能長久的，不會被社會認可，消亡是必然的。唯有爺爺認定的“敦厚”，才是家族興旺的基石。爺爺?shù)摹岸睾瘛倍郑褪俏覀兊募矣?xùn)，“敦厚”二字含義深厚，真正做好并不容易，應(yīng)該是真實性情的體現(xiàn)。但回顧這六七十年來，我們一家不正是沿著這條家訓(xùn)一路走來，無論在那動蕩的歲月，還是在平靜安逸時期，一家人平平安安，這不就是對“敦厚”最好的注釋嗎？！與老伴說起家訓(xùn)，她們家也有“家訓(xùn)”，岳父岳母曾一本正經(jīng)的叮囑老伴的姊妹們：“堂堂正正做人，認認真真做事”，老伴和姊妹們，都遵循這條家規(guī)，姊妹們和睦相處，真誠待人，羨煞了周邊鄰居，岳父岳母還把“老實人常常在”掛在嘴邊，這些話，實際與“敦厚”有異曲同工之妙。
“家訓(xùn)”，實際就是長輩對子女的教育及訓(xùn)誡，很多家庭由于父輩忙于工作，或常年在外，典型的是軍人，對子女的教育，義不容辭的落在了母親身上?！度纸?jīng)》里：“養(yǎng)不教，父之過?！敝粡娬{(diào)了父親的責(zé)任，這對母親來說是不正確的、不公平的。中國自古就傳頌著很多母親教育成功的范例，曾與老伴九江旅游，專程游覽了中華賢母園。中華賢母園標志性建筑是一對母子眼神對視的主題雕塑，母親和藹慈祥，兒子手拿書卷，傾聽母親教誨，表達了母愛文化偉大的賢母形象。中華傳統(tǒng)四大賢母中有三大賢母曾先后在九江生活、游歷過，其中兩大賢母陶母、岳母長期生活并最終歸葬于此。孟母是孟子的母親，孟子幼時家靠墓地，孟子就學(xué)埋墳、哭喪的事。孟母為了教育好兒子，就遷到集市旁邊住，孟子又學(xué)叫賣東西的聲音，孟母只好又遷，最后遷到學(xué)校旁安家，孟子學(xué)習(xí)禮讓進退、詩書。由于孟母三遷，注意家庭教育、環(huán)境影響，最終孟子成為圣人。歐母是歐陽修之母鄭氏，四大賢母之一，歐陽修早年喪父，母鄭氏督教甚嚴，家貧無紙筆，嘗以荻畫地教子，最終歐陽修成為一代文豪。陶母湛氏是東晉名將陶侃母親，是陶淵明之曾祖的母親，也是中國古代一位有名的良母，以教子有方和寬厚待人稱道于世。她與孟母、歐母、岳母齊名，一同被尊稱為“四大賢母”。
但是，很多家長對子女的教育是失敗的，看蒲松齡的《聊齋》有一篇“拆樓人”，故事內(nèi)容大概是：“何縣令一怒之下，杖斃了一個憨厚的賣油人，何縣令后來官運亨通高升，在為自家蓋樓上梁時，恍惚看見被杖斃的賣油人來到他家，不一會，家人來報，小妾生了一個兒子，何縣令愀然曰：“樓工未成，拆樓人已至矣！”這個“拆樓人”長大后，把家里的財產(chǎn)、房產(chǎn)全部敗光后，只好去做傭工，有一點錢就打香油喝。這暗含因果報應(yīng)，賣油人只因言語太“憨”，就被作為父母官的縣令杖斃，如此草菅人命，必定遭到報應(yīng)。雖說這是聊齋，但含有深刻道理，蒲松齡文中最后說：“經(jīng)常看到富貴人家好幾座宅邸連成一片，主人死后，再經(jīng)過這里早就成為了一片廢墟。這一定是因為有敗家子，也就是“拆樓人”降生到這個家里的緣故。這個故事也應(yīng)了“富不過三代”這句話，蒲松齡的這段文，好像與“家訓(xùn)”沒有關(guān)系，但實際還是因為何縣令沒有教育好這個兒子，最終成了“拆樓人”。
家庭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兒子曾和我說，他的岳父鄭重告誡他：“要吃虧，要吃苦；這才是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边@應(yīng)該也是家訓(xùn)，這與爺爺“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笔且幻}相承的。能這樣簡明扼要、語重心長的指明晚輩前進方向，就像是一座燈塔。長輩大都教導(dǎo)晚輩要吃苦，但同時告誡除了吃苦，還要“吃虧”，不是對人生哲理大徹大悟的領(lǐng)會，是總結(jié)不出這樣深刻話語的。有這樣閱歷淵博、深明事理的親家翁，難怪他的女兒都那樣出類拔萃，這也是在變相夸兒媳，兒媳豁達賢淑，善解人意，相夫教子，尊敬老人，給家庭帶來無盡的歡樂，這都是好家庭長輩言傳身教、潛移默化，日積月累才有的結(jié)果，并非一日之功。
可現(xiàn)在不少家長教育理念令人擔(dān)憂，他（她）們不再教育孩子“孔融讓梨”，而是告訴孩子，“誰打了你，你要打回來，不能吃虧?！笨磮蟮溃Ｄ弦晃粙D女，因一元車費，與公交司機發(fā)生爭執(zhí)，猛扇正在駕駛公交車司機一掌，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刑四年。這個婦女，包括重慶與司機發(fā)生沖突，導(dǎo)致公交車墜江的那個婦女一樣，暴戾的脾氣不是一天形成，長期的縱容，不知道還有敬畏二字。日積月累，骨子里滿是強勢，充滿戾氣，最終釀成慘劇，悔之晚矣！可憐牽連那么多無辜的人。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說來說去，子女能否成才，關(guān)鍵在于教育，而家庭教育是第一要素，我們還是把它與“家訓(xùn)”相關(guān)聯(lián)。最盡人皆知的家訓(xùn)，大約莫過于岳母的“精忠報國”，偉大母親的刺字，激勵著岳飛保家衛(wèi)國，優(yōu)良的家訓(xùn)，甚至可以催生出民族英雄！
2020.4.25于青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