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錢的崇拜登峰造極,稱它為“孔方兄”。有錢的人稱為富有,“富”從字面看是一個寶蓋,下面一口田;“宀”指“家”、“房屋”;“畐”本義為“充滿”,“宀”與“畐”聯(lián)合起來表示“房屋被塞得滿滿的”。富字本義是家庭財產(chǎn)多,也表示家庭穩(wěn)定,人丁興旺和田地廣闊 。歷史上記載的有錢人很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記載:“臨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shù)百人?!迸R邛就是現(xiàn)在的邛崍,由于當(dāng)?shù)禺a(chǎn)鐵,卓王孫家世代是鐵匠,卓王孫精通冶鐵技術(shù),后來發(fā)了大財,成為著名西漢時期巨富,僅家里的僮仆就八百人;另一位叫程鄭的富人,家里僮仆也數(shù)百人。
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十八歲就守寡住娘家,司馬相如去卓王孫家做客,彈了一曲“鳳求凰”,挑逗卓文君,卓文君連夜與司馬相如私奔,來到成都司馬相如家里,但司馬相如“家居徒四壁立”窮的什么也沒有。卓王孫得知女兒私奔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迸畠喝绱瞬怀审w統(tǒng),我不忍傷害她,但也別想得到一分錢。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經(jīng)人勸說:“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財務(wù)。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边@巨富真是十分了得,稍微分出一點,卓文君也成了富人,從窮的“家居徒四壁立”,到“為富人”的轉(zhuǎn)換倒也簡單。
另一貧富變化巨大的是漢朝的鄧通,漢文帝一次做夢欲飛天,卻怎么也飛不上去;這時一個黃頭郎,衣服從前往后邊穿,他推了漢文帝一把,漢文帝就飛上了天。漢文帝醒后去漸臺,正好找到了夢中背穿衣服的黃頭郎,漢文帝非常高興,賞賜鄧通數(shù)十萬的錢。漢文帝讓一位相士給鄧通相面,相士說鄧通當(dāng)“貧餓死”,漢文帝大為不滿,能讓鄧通富有的是我,怎么會貧窮!“于是賜通蜀嚴(yán)道銅山,得自鑄錢?!囀襄X’布天下。其富如此?!睗h文帝把蜀嚴(yán)道銅山賜給鄧通,讓他自己鑄造錢幣,這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自己有印鈔機,當(dāng)時鄧通錢遍布全國。
鄧通無意中得罪了太子,漢文帝死后漢景帝即位,免了鄧通職位,沒多久有人告發(fā)鄧通私出西南在外鑄錢,鄧通被抄了家,還欠債巨萬,只好借住在別人家里,官吏們盯著鄧通,鄧通到死再也沒得到一文錢。有道是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鄧通大約是最好的寫照。
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里記述了一批發(fā)家致富的人物,有曬鹽的、盜墓的、開賭場的、販賣動物油脂的、販酒的、磨刀劍的、賣羊雜的、和從事獸醫(yī)的,這些都是低賤的行業(yè),但他們都成為富豪,司馬遷說他們成功的原因是:“此皆誠壹之所致?!币馑际恰岸际且驗榫駥R?,才獲得了各自事業(yè)上的成功?!绷袀鬟€記載了幾位靠冶鐵致富的人物,除前文提到的卓王孫、程鄭外,還有孔氏、炳氏及郭縱,他們富可敵國,過著像君王一樣的生活。列傳還記載秦始皇接見一個叫“清”的寡婦,對待她像對待賓客,這個寡婦靠祖?zhèn)髦焐暗V,經(jīng)營得法,財富多的無法計算:“清,寡婦也,能守其業(yè),用財自衛(wèi),不見侵犯。秦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筑女懷清臺。夫倮鄙人牧長,清窮鄉(xiāng)寡婦,禮抗萬乘,名顯天下,豈非以富邪?”司馬遷總結(jié)說:清,不過是一個寡婦,能用財富自衛(wèi),不受侵犯。秦始皇以為是貞婦,并為她筑“女懷清臺”,寡婦清之所以名揚天下,受到天子禮遇,還不都是靠自己的財富嗎?司馬遷最后說:“由是觀之,富無經(jīng)業(yè),則貨無常主,能者輻湊,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乃與王者同樂。豈所謂“素封”者邪?非也?”意思是:“由此看來,致富并不靠固定的行業(yè),而財富也沒有一定的主人,有本領(lǐng)的人能夠集聚財富,沒有本領(lǐng)的人則會破敗家財。有千金的人家可以比得上一個都會的封君,有巨萬家財?shù)母晃瘫隳芡瑖粯拥南順?。這是否所謂的“素封”者?難道不是嗎?”
古人還說“富不過三代”,這是說富貴了的人家,也不過到了第三代就衰敗了。這句話最早是在《戰(zhàn)國策·觸龍說趙太后》出現(xiàn):“今三世以前,至于趙之為趙,趙王之子孫侯者,其繼有在者乎?”這是觸龍問趙太后,從這一輩往上推到三代以前,一直到趙國建立的時候,被趙王封侯的子孫后繼人還有在的嗎?趙太后的回答是“沒有”。做官有時也到第三代就敗了,古時作官往往世襲,《史記·白起王翦列傳》有一句:“夫為將三世者必敗?!边@是說從祖輩就當(dāng)將軍,到了第三代必然敗亡。王翦是秦始皇的一員大將,為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功不可沒;兒子王賁也是秦朝時有名戰(zhàn)將,跟隨父親出生入死;孫子王離也在秦朝為將,秦二世末年帶兵圍攻趙地,項羽救趙,擊敗秦軍,俘虜了秦將王離,王翦家族世代英名瞬間蒙羞;這也驗證了“夫為將三世者必敗”這一論斷。這樣的論斷也驗證在漢朝飛將軍李廣身上,李廣一生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受到漢文帝稱贊;漢武帝時任右北平太守,被匈奴稱之為“漢之飛將軍”,遠遠避開,好幾年不敢侵犯右北平。很多古詩盛贊李廣:“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李廣的三個兒子都是武將,英勇善戰(zhàn),得到漢武帝的欣賞,可惜都死得早。孫子李陵是李廣大兒子的遺腹子,也是漢朝有名的將領(lǐng);但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匈奴包圍,全軍覆沒,李陵投降了匈奴,匈奴單于把女兒嫁給李陵。李陵的母親妻子,都被漢武帝處死,李氏家族身敗名裂;司馬遷也是為李陵辯解被漢武帝處“宮刑”。還有唐朝的開國元勛李勣(本姓徐),是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的三朝元老,李勣死后唐高宗親臨未央古城,登樓送葬,望著靈車痛哭,受到很高禮遇。但到了孫子徐敬業(yè),反對武則天起兵造反,兵敗被殺;李勣的墳?zāi)挂脖痪?,并挫骨揚灰。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像修筑萬里長城的蒙恬,祖孫三代都是秦朝名將,蒙恬威震北疆十余年,為秦始皇立下赫赫戰(zhàn)功,深受秦始皇尊寵,秦始皇死后,被秦二世和趙高逼迫自殺。由此看“夫為將三世者必敗”與“富不過三代”大約都是一種不為人所控制的規(guī)律。
“富不過三代”,這“三代”并非一個確切的時限,只是講富貴不能長久而已。有的可能當(dāng)代、二代即衰落,很少能到四代、五代。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怪現(xiàn)象?許多人在分析研究,得出不少答案,有人認為:中國幾千年的封建歷史,王朝更替頻繁;即使不是王朝更替時,皇位更替頻繁,每當(dāng)王朝更替或皇位易主時,都會有人升天有人入地,這就是所謂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代社會還有伴君如伴虎的說法,隨時隨地都有身敗名裂的危險。像秦朝的李斯、漢初名將周勃,都是當(dāng)代而敗亡;清朝名臣和珅,富可敵國,不也是當(dāng)代敗亡!另一由富而敗的原因是人本身的劣性而造成,司馬光引用古人的話說:“夫多財者,奢欲之所自來也?!庇悬c錢了,人本身的劣性也就展現(xiàn)出來了,“富貴不淫”這一古訓(xùn)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所以,古人要求加強道德的學(xué)習(xí),“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惫湃嗽缇蛯Υ擞兴偨Y(jié),只有道德傳家,才能最長久。道德傳家的典型是孔子,孔子距今已經(jīng)兩千五百多年了,傳了大約九十代了。
有富就有窮,窮是輩輩相傳。這是因為貧窮人家沒錢供子女上學(xué),更不能培養(yǎng)你什么專長特色,能把你養(yǎng)大已是萬幸;你沒有文化,也沒有社會關(guān)系,更沒有什么資產(chǎn)、資本,你只能繼續(xù)貧窮下去,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幾十輩都是老貧農(nóng)。要改變貧窮只能從教育入手,這就是: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再窮也不能窮了教育。
《莊子·至樂》:“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外矣!”意思是:“富有的人,勞苦身體拼命做事,多積財富而不能盡數(shù)享用,這是求養(yǎng)身于外呀!”人積累了過多的財物,是不可能都享盡的,所以陶淵明就看得開,他在《五柳先生傳》中引用古人的話:“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戚戚”是憂愁的樣子,“汲汲”是熱衷追求之意;也就是說我們沒必要對自己的貧窮顧影自憐,也不要憂愁,更不熱衷于追求富貴,在淡泊與寧靜中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不亦樂乎!
2013-8-16于青島
2020-10-5修改于深圳